◎您真的对男人好宽容呢。◎

迦南也逐渐意识到了这件事。

他想, 梅尔达女士说不定和他的祖母真是同一个人。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祖母已失去音信太久,他们得知的最后消息就是她结婚了, 和一个外族的人。

至于, 那个外族是谁,是男是女, 多大年纪,这些全部都是谜题。

但, 应该是个男人吧。他们这一族很少会有同性的取向。

若非这样的话,他好像就有和祖母成为情敌的风险了……

柏莎目睹着黑发青年的身子晃了晃,很悲伤的样子。

“迦南?”她呼唤他, 扶住他的身体。

“我是赢不了祖母的。”

“你在说什么啊?”

“梅尔达女士一定很喜欢您, 对吧, 老师?”

“她……好像是挺喜欢我的。”柏莎回忆着说。

“这就对了,”迦南说,“她一定就是我的祖母。”

柏莎眨眼,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迦南目光诚挚道:“联系就是, 我们都很喜欢您。”

柏莎还是不懂, 她放弃追问了, 关于梅尔达的事她能够想起来的还太少。

她只依稀感到那是个让人头痛的孩子……

不,那个人可不是什么孩子, 是祖母啊!

而且,很有可能,梅尔达的魔法就和青年的一样强大。

这种人,到底为什么要来做她的学徒啊。

我……对你们一族难道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还是你们家族的人都有着戏弄人类法师的爱好啊?

柏莎还未将这两个问题问出, 瓦伦的声音已先出现在了门外。

“爸爸, 妈妈, 你们在哪?”

梅尔达女士,介绍一下,这位是你的曾孙子。

柏莎心道,目光缓缓移向门口,看向寻找“父母”、摸索到这的瓦伦。

瓦伦本来也在看她,眼睛不知何故突然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他圆睁着眼睛,望着房间的深处,向里走去。

他一步步走着,越过“爸爸”、“妈妈”、地上的金发青年的身体。

他仿佛眼里已看不到其他东西了,他就只能看见房间最里面的——那道墙。

柏莎、迦南好奇跟了上去,他们也来到了墙前,发现面前的墙壁上挂满了肖像。

毫无疑问,是瓦伦家族的肖像。

上面的画像,时间最早可追溯到190年前出生的祖辈,最晚可到70多年前的一对男女,按照年龄推断应该是瓦伦的祖父祖母。

所以,这里没有瓦伦父母的肖像……

柏莎心中一凛,有件事她一直觉得奇怪,瓦伦为何会将他们当成自己的爸妈呢?

一个七岁的孩子,不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

除非,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亲就已经不在了……

“老师,看起来瓦伦先生的祖先和基恩法师认识。”

柏莎听到迦南的这句耳语,抬头,顺着他的指向看去。

只见在墙上的肖像下方,有块地方挂了几页精心装帧、置于相框里的纸张。

她仔细一看,发现那竟然是《魔法学》的手稿。

“基恩的手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柏莎自语。

有人回答了她:“我的祖先是基恩的密友,基恩将重要魔法、重要之物交给了我们保管。”

柏莎点点头,过了会才发觉那是谁在说话,她惊愕地转头,看向瓦伦。

那个不久前还在“爸爸、妈妈”喊着他们的男人,现在的声音里、眼睛里,已再也看不出孩童的稚嫩。

“你想起来了?”柏莎说。

“是的,”瓦伦的手背在身后,“想到这段时间在你们这受到的屈辱,我恨不得把你们都杀了。”

听到这话,他的“前父母”无所畏惧,柏莎耸肩,迦南抱住自己“妻子”的肩膀,神情很是哀伤。

沉浸在扮演里的青年,感觉自己真的失去了个孩子。

柏莎会说,这种孩子不要也罢。

她更关心的是,瓦伦的话。重要之物指的大概是迷宫卷轴吧,但重要魔法又是什么呢?

她问了,瓦伦置若罔闻,他看都不看他们地向门口走去。

柏莎茫然,“迦南,你觉不觉得瓦伦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是因为我们的教育感动了他吗?”

“……你童话故事看得太多了。”

柏莎不认为瓦伦这样的人会被感动,她猜测,他是想起了些其他的事。

比如说,瓦伦在被迦南消除记忆前,就已被他人消除过一次记忆。

也许,正是关于他父母的记忆……

柏莎、迦南来到外面时,瓦伦已在自己面前开启了一道传送门。

看颜色,是去魔法塔的。

“等等,瓦伦!”昆西的声音从他们所有人的身后传来。

浑身是血的金发青年,踉跄狼狈地奔到瓦伦面前,死死扣住瓦伦的衣角。

“我要和你一起走,我要带你去见戴维大人,这是戴维大人的命令!”

昆西终于反应过来,戴维这次交予任务的真正目的。

并不是找到“花园”,而是要将恢复记忆的瓦伦带给他,这才是戴维要的答案。

不过,情况远比昆西想的要轻松……

瓦伦分毫没做抵抗,“走吧,我也正好要去找戴维。”

昆西松了口气,这下他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他回头对另两个人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柏莎还不想回去,她还没得到答案,“瓦伦,那个‘重要魔法’到底是什么?”

瓦伦的身躯一滞,他在犹豫,回答或者是不回答。

有多少人体会过被魔法消除记忆?又有多少人体会过在那之后把一切想起?

瓦伦体会过。那感觉就像是海水涨潮,把自己淹没。

在还来不及产生情绪的瞬间里,一生就这样在脑海里匆匆过去。

回忆他这一生,他发自内心地痛恨这个女人。

但这种痛恨,与另一种,对另个人的痛恨是无法比较的。

瓦伦闭了下眼睛,他抬手,猛地一推金发青年的后背,把昆西推进了门里。

而他自己也向前迈出了半步。

“柏莎——”

“你要小心被基恩的迷宫阻隔之人。”

门消失前,瓦伦留下了这句话。

-

多琳眼含着泪,难以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呀?她做错什么了吗?

今天早晨,拉托纳大人允诺她去他的房间时,她还高兴地以为他们的关系要更近一步了呢。

结果,等来的却是“再也不见”的宣告。

太残忍了,您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残忍呢……!

多琳哭泣不止,哭得眼睛都红了,哭得肚子都饿了。

她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不理会,她现在只想从他这得到一个答案。

“是弗丽达大人不让您见我了吗?”她问道。

拉托纳静了片刻,回答:“和弗丽达无关。”

“那,又是和谁有关呢?”

“和伍德有关。”

“啊?”

“伍德说,这样不好。”

“……”

多琳不懂,这种事怎么会和伍德大人有关呢?

她想起那个成天跟在拉托纳后面的跟屁虫,眉毛蹙了下。

算啦,别管伍德了,现在重要的是挽回大人的心。

多琳向拉托纳靠去,她的身体柔若无骨地缠到了对方身上,他没有推开。

“大人,您还是喜欢多琳的,对不对?”

拉托纳思考了一会,点头。

“大人,您说,以后不再见面,那就不再见面吧,多琳都听您的。如果您还想念我的话,我们可以像上次一样,在魔法塔偷偷幽会……”

说到这,多琳感到拉托纳的身体僵了僵。

诶?您是兴奋了吗?是想到上一次了吗?

多琳乘胜追击道:“您上次好热情,我的身上现在还留有您上次留下的痕迹呢,您想看吗?”

多琳自以为这已是足够露骨的情话,可拉托纳听罢,却更平静了。

他又一次把她从身边推开。

多琳紧盯着他的眼睛,老实说,从他的眼睛里,她什么也看不出,但她还有着女人基本的直觉。

“您是想到了谁吗?”她敏锐地说道。

拉托纳点头。

“谁?”

“伍德。”

“……”

多琳累了,她放弃了。好吧,结束就结束,她恋慕这个男人的地位、美貌,还有金钱。

他什么都有,也什么都给她,她早就知道,这种美好得像梦一般的关系早晚会有结束的那天。

多琳又把自己蜷成了一团,“至少,您再给我一次吧。”

这次,拉托纳不是拒绝,而是整个人从床边步离。

多琳看着他离开,紧张道:“您要去哪?”

“去准备晚餐。”

“您……听到了是吗?”

“嗯。”

多琳看着他离开,她这才发现自己有多舍不得这个男人。

他太好了。他为什么就不能多爱自己一点呢?

她走下床,想要在这最后一天里,尽可能多看看和他有关的东西。

她走着走着,脚步突然踏空了半步,她回头,发现一级级向下的阶梯。

她向前探看,一扇朴素的木门停在她视线的终点。

地下室。她听说过,拉托纳常常在地下室里研习魔法,可没人知道,地下室里到底有什么。

听说,就连他的前恋人柏莎也从未进过他的地下室。

所以,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如果她能够进去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超过柏莎、弗丽达,成为最了解他的人呢。

甜蜜的幻想浮上心头,多琳提起裙子,向下迈出了脚步。

-

离开瓦伦府邸,回学院的路上,柏莎心神不宁。

瓦伦临走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家族所守护的“重要魔法”又是什么……

转眼,幽灵马车停在了学院门口,她同迦南走下马车,回头望着无头马在空中消散。

她的最后一个马车卷轴就此宣告用完。她好恨,恨昆西不准她带走瓦伦家里的卷轴。

柏莎转头想对身旁的青年抱怨几句,却一个侧身,身体就软在了对方怀里。

“老师,您怎么了?”

“我……”

柏莎说不出口,这太奇怪了,昨天她才刚做过不是吗?

再怎么欲|求不满,也不该一天都坚持不到吧……

但,情况就是这样,她逼迫青年拦腰抱起她,而她自己在青年身上一通**。

迦南艰难地忍受着,不发一言,他一路安静而迅速地把她送回了房间。

一进房,柏莎就被他整个丢到了床|上,她以为接下来降临的会是一个吻,结果却是一床被子。

厚重的被子如同人的手臂将她禁|锢在了床的中央,她无法动弹,只能用她的绿眼睛哀怨地瞪着青年。

“你在拒绝我?”她的语气不容拒绝,听上去像在谈论什么正经事,实际上在说的是做○。

迦南多想告诉她,他永远不会拒绝她,更不用说这种他本性就喜欢的事。

但今天不行。因为全都是他的错,他的疏忽。

在瓦伦府邸,老师亲吻了他的伤口。而伤口是什么呢?是血。

血,他的血液,又是这世上最猛烈的情药。

想想,对人类来说,最了不起的黄昏草,都不过是用他们的一滴唾液种植而成的。

唾液,怎可与血液相比呢?

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老师……

迦南在柏莎的床边跪下,他的粉眼睛湿漉漉地朝向她,忏悔道:“老师,对不起。”

柏莎想了会,又想了会,她懂了,“你的身体不行了,是吗?”

“我,”迦南欲言又止的,“我告诉您,我是什么魔物,好吗?”

柏莎捂住耳朵,“我不听。你为什么要岔开话题?不行就不行,我又不会逼你。”

迦南快哭了,“是的,我不行。”他回答。

柏莎放下手,叹息道:“好吧。那今天就这样算了吧。”

她的声音温柔极了,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您真的对男人好宽容呢,老师,对您的心上人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

青年某种意义上猜中了柏莎的心声。

柏莎在想的是,她以为这个男人一次都不行的时候也还喜欢他,他现在好歹能几天行一次,就这样凑合吧。

固然,此刻,她的身体还是很难受。

但女人也不是需要他人才可以解决的。

“出去吧,迦南。”她挥手,无情地说道。

迦南却不准备离开,他拿出了一瓶药剂,喂到她的嘴边。

“情药的解药?”

“嗯。”

“你还挺有办法……”

柏莎心情复杂地接过药,把药喝下一大半。

她边喝边想,她的小魔物真是好特别,行的时候就说行,不行的时候就喂她喝药。

你还真是知道怎么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呢,迦南!

但这也挺好,她很快就感到身体平静,静地想要投入工作。

她起身,叫上青年一起。

“走,我们去找迪夫和埃莉卡。”

-

自然魔法学的四人聚在一起,交流了彼此的信息。

埃莉卡说,凯希变回了一次人,指点了她变形魔法,但关于罗兹以及实验的事,那只“猫”一句也不肯透露。

迪夫说,他查阅了图书馆里所有关于龙的资料,可惜写的全都太过神话,和现实找不到联系。

柏莎对此评价道:“迪夫,你去错了地方,你该去的是图书馆里的那间红房间。”

“但那不是禁止进入的吗?”

“通常禁止进入的地方,才有进入的价值。”

柏莎没告诉迪夫的是,红房间里的资料她几乎全都看过了,除了韦尔的论文,没什么值得一看。

但对年轻人来说,偷摸混进不允许去的地方,是重要的一课。

接着,柏莎讲起了瓦伦的事、复述了和坎普的聊天。

自然,说到这,她也提到了坎普是龙,而迦南是魔物的事。

听到迦南是魔物,迪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哦”了一声。

“迦南,我知道你是什么。”

埃莉卡很快也说道:“我也猜到迦南先生是什么了。”

迦南看着他们两人投过来的目光,明白他们是真的猜出来了,他捂住脸,害羞地点了点头。

“是的,你们猜对了。”

房间里唯一不明白的人是柏莎。

她抱着手臂,皱眉道:“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埃莉卡说:“柏莎大人,这都要怪您平常不好好学习变形魔法。”

迪夫说:“不,这种事不需要学变形魔法也能猜到。”

很久以前,在柏莎的课堂上,他看到迦南听到魅惑魔法那么激动时,就对他有所怀疑了。

后来,见到迦南的姐姐们,见到那场魅魔游戏,这种怀疑又一次得到加深。

更别说,还有罗伯特,那颗洋葱成天在花园里说:“那个叫迦南的青年肯定是个魔物。”

罗伯特是对的。它第一次见到那位青年时,就告诉柏莎他是魅魔。

不想,直至今天,银发女性还是当局者迷地什么也没看出。

她放弃了,她向面前的众人宣布了下一个工作任务。

柏莎:“我们要集体去一趟‘黑市’,或者说星谷。”

埃莉卡:“去做什么?”

曾经听到黑市就会蹙眉的埃莉卡,现在在冷静地询问下一步的动向。

柏莎微笑,“去找尔纳巴。”

迪夫问:“尔纳巴是谁?”

柏莎不答,“去了你们就知道了。”

尔纳巴。迦南默声念出这个名字,手握成了拳。

终于,要和您见面了,老师的心上人。

-

地下室的门开了。

这里面……

“里面什么也没有,多琳。”

多琳绷紧了身体,手从门上垂下,缓缓回头。

昔日矜贵优雅的神明,此刻自台阶向上望去,为什么觉得那么陌生呢?

多琳怔怔地看着这个人,试图从他的身上找出她曾认识的那个人的影子。

看着看着,她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他真实的一面。

冷漠,空洞,也没什么高贵可言。

她已经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人们传言,拉托纳的地下室里有尸体、有魔法阵、有奇诡的魔法器具。

其实,什么也没有。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是神明的卧室。

这就是全部的答案。枯燥又乏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8-10 23:05:18~2023-08-11 23:5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米驴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