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恋爱是很美好的事嘛,迦南!”◎

伍德指挥着几位低阶法师将一车车的木箱送进传送门。

门的另一边是安静城, 那里将会有人接应,将箱子送到城主的府邸。

箱子很轻,轻到让人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也不可能偷偷向里面看上一眼, 因为每个箱子上都已被人严谨得施加了魔法锁。

这些锁全部都是伍德亲自施加,他被弗丽达委托负责这件事, 他既高兴能够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又惶恐中间出什么差错, 一旦想到这些经由他的手送去安静城的物品的总值,他便紧张得直冒冷汗。

纯白种子——这些轻盈的箱子里装的全都是它。

伍德想,没有哪个知道这种种子的法师, 会不了解它价格的昂贵。

然而, 就是这样昂贵的种子, 在弗丽达大人的生日宴会上,也顶多算是一支前奏曲。

这样看来,拉托纳大人还真是宠爱弗丽达大人啊。

伍德想到这的时候, 淡蓝色的发丝掠过他的眼前, 他抬起眼睛, 看见了拉托纳。

“伍德, 你辛苦了。”

“这没什么,大人。”

伍德回答, 声音有些心不在焉,他发现大人的背后站了一位年轻的女性,样子有些眼熟。

啊,对了, 是刚来魔法塔工作的新人, 好像是叫多琳……她怎么会和大人在一起?

那位叫多琳的女孩注意到伍德的观察, 怯怯地从拉托纳背后探出她棕色的小鹿般的眼睛。

“伍德大人,我迷路了,拉托纳大人为我指了路。”

“这样啊……”

伍德应道,他的眼睛难以从多琳黏在拉托纳身上的手臂上移开。

他过去就曾听说过,大人他还有着其他的情人。

但至少,他希望,不是这个孩子,不是在这个时候。

要不然的话,弗丽达大人该多伤心啊。

但愿只是他多想了……

-

柏莎为自然魔法学的众人带来了一份厚礼。

“这是什么?纯白种子?”

“不错嘛,迪夫,你竟然认得出。”

“我瞎猜的,谁叫它看上去就像是叫这个名字。”

迪夫说得一点没错,纯白种子物如其名,它的样子看上去就是一颗豌豆粒大小的白颜色的种子。

听到“纯白种子”这几个字,其余还没凑上前看到礼物的人眼睛也都变得闪闪发亮。

“柏莎大人,您打算送我们一人一粒吗?”杜克问。

“纯白种子,很贵吧。”波文担忧道。

“老师,我们可以用它创造出什么样的植物呢?”迦南已经联想到了后面。

“这肯定不是您买来的吧。”助理埃莉卡只关心这些东西的由来。

柏莎微笑迎上他们的目光,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近来市场上有人在大批量采购纯白种子。”

迪夫:“为了什么?”

杜克:“是不是为了用那些种子制造武器?”

杜克记得在审查创造物的时候,看见了不少具备攻击能力的植物。

柏莎:“不可能。纯白种子能做出来的最可怖的武器,也能被一把火统统烧光。”

迪夫:“听上去真没用。”

柏莎抿唇,“这些创造植物原本就是以观赏性为主,非要追求它们的实用性的话,未免太苛责了。”

迦南:“那么,老师,为什么还会有人买下那么多种子呢?”

柏莎:“我猜是某个有钱人买来装修自己的花园吧。总之,就是由于发生了这样的大批量采购,我们的校长阿德勒也凑热闹囤积了些,他又分了点给我,我则想到了你们。”

迦南向柏莎靠近一步,握住她的双手,“老师,您对我们真好。”

杜克瞪大眼睛看迦南,“你在做什么啊,迦南大人,你怎么握手握得这么自然?我也想握柏莎大人的手!”

迦南低下头看杜克,“很抱歉,杜克,你还需要成长。”

杜克仰头看迦南,踉跄地向后退了半步,他恨自己没有成年,更恨自己的个子连波文都比不过。

波文同情地看了杜克一眼,又把目光收回,当下,他更关心纯白种子的事。

“柏莎大人,”波文问,“像我和杜克这样的新人魔法师,也能完成植物的创造吗?”

“植物的创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需要魔力,它更需要的是创造者的创意、耐心、以及爱。”

“爱?”迪夫皱眉重复出这个词,“听上去像骗小孩子的事。”

“但事实就是这样,培育者心怀什么样的感情,就会创造出什么样的植物,常常如此。”

说到这,柏莎看了眼埃莉卡,“你们难道不好奇埃莉卡曾经创造出了什么样的植物吗?”

波文、杜克默契地“咦”了一声,同时看向埃莉卡。

埃莉卡装作没看见他们,一脸严肃地说道:“算我求您了,柏莎大人,不要说出来。”

柏莎答应她:“好吧,我不说。”

埃莉卡创造出的是一种正方形的草团,样子有些像风滚草,剥开朴素的绿色外层,会在里面看见色彩鲜艳的花朵。

不论埃莉卡对她创造出的这一植物的想法是什么,柏莎都觉得那是种有趣的创造物。

而且,它是多么地像你呀,埃莉卡,只有了解你的人,才能看见生长在你心底的花朵。

-

一周后,柏莎去检查了每个人的进度。

迪夫在谋划用纯白种子制造威力巨大、且不怕火焰的武器。

杜克一心创造出类似番茄西瓜那样的,欠缺创意、但很好吃的植物。

波文似乎是阅读了创造物的图鉴,他准备借鉴某位法师的作品,做出一种能够扇风的植物,刚好也契合现在的季节。

埃莉卡没有在创造,她将时间花在了指导他人上,柏莎对她的行为予以了赞赏,不过从私人的角度来说,她还是想看到埃莉卡也参与创造。

“我很喜欢你上次创造的植物,为什么不试着再做一个呢?”

“您不也好久没有创造新的植物了吗?”

面对助理的反唇相讥,柏莎想不到驳斥的话。埃莉卡是对的,她在创造幽灵花后,已好久没有再创造新的植物。

要问理由,就在她对杜克等人说的话里:植物的创造需要创造者的创意、耐心、以及爱。

遗憾的是,她对自然魔法学没有多少爱,哪怕是中途才从变形学改学自然魔法学的埃莉卡,可能也比她要更爱这门魔法。

她之所以走上现今的这条道路,成为大魔法师、成为教授,完全只是因为阿德勒的建议。

那位老人深信自然魔法学会在未来大放光芒,即使他自己根本就是个主攻元素魔法学的法师。

阿德勒说过:“要有耐心,柏莎,有些事总是要到很多年后,人们才能看见它的价值。”

柏莎:“但愿如此吧。”

诚然,她没有那么爱自然魔法学,当她发现她创造的心灵魔法能够帮到他人时,她也还是体会到了快乐。

可惜的是,她没有能成功地帮到那位半兽人……

那么,迦南,他最近的情况如何呢?

在询问青年创造植物的进度前,她先向他打听了“晕血症”的近况。

“好多了,您的安抚魔法,对我非常有用。”

“那就太好了。”

得到答复后,柏莎感到安心,她准备将话题拉回到纯白种子,不想青年不准备就这么结束,他还有好多感激的话语要对她说。

“老师,您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法师。”“您拯救了我的人生。”“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您好。”“如果没有您,我的梦想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青年夸张的言语听得柏莎头脑发晕,什么,最伟大的法师?!希望他不要把这话说给外面人听,她可担不起这种头衔……

随后,在这些话中,她捕捉到了一条在意的内容。

他说,如果没有她,他的梦想就无法实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的“晕血症”和能不能结婚,又有什么必然关系?

她突然想起,她其实还并不清楚他到底会有什么“晕血”的症状……

“迦南,我好好奇,你见到血,究竟会怎么样?”她问出了口。

“我,我会……变得很危险。”

“是的,你上次也这么说,可你真的懂得危险的含义吗?”

迦南点点头,一脸的认真,“老师,危险的意思是,如果我做了,您就会被我吓跑。”

柏莎:“……”

柏莎活到今天,还没遇到过能把她吓跑的事,她真是好奇,他能做什么事把她吓跑呀?

你要是真的能把我吓跑就好啦,迦南,这样我就不会对你有所企图,也不会想和你出|轨了。

她的心声无法被他听见,行动倒是异常坦诚地做了出来。

她不知怎么就已经走近了他,熟练地将他搂抱。

“你一定要有妻子吗?”

“您说什么?”

“迦南,我……”

想要和你做|爱。

唯独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想到她的一己私欲,会毁灭掉青年的整个梦想,她就觉得无法承受。

怎么会有这种事?怎么会有以处|男为目标生活的男人呢?你……我,好吧,这也不是你的错。

迦南看着刚抱住他又马上松开手远离他的老师,眼底一阵落寞,他做错了什么吗?是不是因为他没有听清她的问题呢?

其实,他听见了,他只是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不懂,她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他的妻子,他那未必存在的妻子。

她有什么令您这样在意的呢?您难道不该更在意我吗?

他的心底因而生出了一份嫉妒,可如果被嫉妒的那个人都不曾存在,这种嫉妒又该如何排解呢?

他不知道,他就只觉得委屈,觉得痛苦,他挽留地握住她的手臂,如果他的尾巴这时候露出来的话,她会看见那根尾巴摇个不停、拼命地想要讨好她。

而好消息是,她没有挣开他,她也还不打算离开。

“迦南,你考虑好,要用纯白种子创造什么植物了吗?”

迦南没料到,话题会那么快地来到魔法上,他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将脑海里关于她的事暂时放下。

“老师,我还没有想好要用它创造什么。”

“是还没有方向吗?你可以翻一下历年的图鉴,找下灵感。”

“不是的,老师。”迦南摇头,“我是在想,纯白种子它自己想要变成什么呢?”

柏莎扬眉,青年的问题勾起了她的兴趣,如果说她刚才的关注还有一半在他身上,现在则已完全回归了工作。

她从他的手臂中脱离,又主动握住他的手,她在倾听。

“继续说,迦南。”

迦南低头看着他们两手相握的地方,抿唇,微不可察地笑了,他马上又回归正色,逼迫着自己游离的思绪回到话题。

“我们为它注入魔力、将它创造,但那是我们想要它变成的样子,老师,有没有可能,它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呢?”

“唔……”

柏莎陷入思索,她感到自己的心灵因青年的话受到了一次冲击。

如果要她现在立刻作答,她会说:答案是可能。纯白种子亦是一种生命,既然是生命,就会有意识。

而她在思考的问题是,她所创造出的那朵幽灵花,那种无光也能盛开的花朵,会不会其实非常喜欢阳光呢?

法师们已习惯了将纯白种子视为创造植物的“工具”,而她面前的青年,竟站在了种子的角度思虑问题。

也许,这才是正确的、对待它们的方式……

柏莎无言地将青年的手握得更紧,“试试看吧,迦南,和纯白种子沟通,把你的想法告诉它,看它愿不愿意回应你,长出它自己想要长出的芽。”

-

整座城市能够看见的幽灵花都已被连根拔起。

淡蓝色的花朵堆积成山,它们稀薄的颜色聚到一起,颜色似乎有了种让人伤怀的加深。

还是,这只是它们即将凋谢、迈向死亡前,所必然的变化呢?

伍德不知道答案,他不了解植物,不了解自然魔法学,他只是感到伤心。

“柏莎大人知道这件事吗……”他小声地自语。

他没打算让任何人听见这句话,但或许是半神的听力远超常人,最不该听见的人还是将这话听见了。

弗丽达的黑眸冷冷地落在他的身上,“伍德,看来你很不满意为我工作,你是不是更希望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她呢?”

伍德几乎是跪在了地上,“弗丽达大人,您误会了,我只是在可怜这些幽灵花……”

弗丽达:“可怜?轮不到你来可怜。放心,它们的主人马上就会来领走它们了!”

她已将通讯送向学院,她不想见到她,但如果能看到她面对这些花朵的反应,说不定也是一件趣事。

希望你来得足够快,柏莎,不然它们可就都要凋谢了。

-

佩格女士又一次布置了新工作,这次是为新来的一批自然魔法学的书籍做分类。

柏莎左手支着下巴,右手在空中画着圈,指挥着笔奋力工作。

她对面的青年则采取了更传统的工作方式,他一本本地检查书籍的内容,再将编号填入到面前的纸上。

今天的工作恐怕要进行到很晚,因为埃莉卡和迪夫都请了假,对于这件事,柏莎不仅不懊恼,还时不时地冒出几下神秘的笑声。

迦南不懂老师在为什么而笑,在第五次听到她的笑声后,他终于忍不住将疑问说出了口。

“老师,您在为什么事高兴?”

听见这个问题,柏莎停下工作,她倾身靠近对面的青年,绿眸里神采奕奕,像要诉说一件大事。

“你知道吗,迦南,这是埃莉卡第一次向我请假!”

“这有什么特别的吗?”

“太特别了,她是个过于认真的孩子,哪怕生病了也不肯放下工作,如果有什么事能让她请假,那一定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事。”

迦南看着柏莎,从她的脸上猜出了什么。

“我想,您已经知道埃莉卡女士请假去做什么了,对吗?”

“嗯!”柏莎又一次发出了那种神秘的笑,“嘿嘿,我在窗口看见她和迪夫并肩着离开了。”

“咦,迪夫先生——”

在迦南的想象里,迪夫是柏莎的丈夫,埃莉卡是她的孩子,这两个人是父女关系,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些都是他毫无根据的想象。

他基于现实想了会后,说:“难道说,老师,他们两个是去约会了?”

柏莎摆手,“不,应该还不是约会吧。”她的表情却是一脸的“要真是约会就好了”。

迦南很容易就读懂了她的想法,“您很希望他们在一起呢。”

柏莎这回没有否认,“因为恋爱是很美好的事嘛,迦南!”

美好的恋爱?迦南为这个形容感到困惑,他对于恋爱的认知很少,他在姐姐们那里看见的恋爱,又都是些实在肤浅的事情。

可他知道,老师是有过恋人的,她认为恋爱美好,是否和她曾经的经历有关呢?

想到这时,他听见老师的方向传来一串小声的自语:“真好,我也想要恋爱啊……”

迦南无法装作自己没有听见,一旦想到还会有另一个“拉托纳”出现,他就在意得不行。

“老师,您有想要恋爱的对象了吗?”

柏莎没想到他会听见自己的自语,被问得措手不及。

“算有吧?”她仓促地答道。

她这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位神秘的施法者,但就如埃莉卡所说,“他”是男是女,今年多少岁都是个未解之谜。

不幸的是,青年还偏偏要对着这位没有形象的“恋爱对象”深问下去。

“他英俊吗?”

“可能英俊吧。”

“他强大吗?”

“可能强大吧。”

“他是个好人吗?”

“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柏莎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她想起了“他”为伤员做的治疗,又想起了“他”为她留下的那道闲置之门,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了点。

迦南将她的笑容看在眼中,他感到心脏为此绞痛了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痛苦。

恋人,只是恋人罢了,就算老师再度恋爱,说不定也会很快和那个人分开。

而他,他和她的关系才是真正长久的,不是吗?

他在心里提出这个问题,结果马上,他就自己作出了否认。

不,没有那么简单,恋人是会和老师做那种事的人……

他很清楚,性是多么强大的事,它会吞噬人的理智,让人区分不出爱和身体的欢愉。

如果某天,老师也沉溺其中了,该怎么办?他要怎么才能将她的心拉回自己呢?

难道说,到那个时候,他也要对她做出相同的事吗?

就像是在梦中的那样,梦里的老师是那样热情,那样离不开他呀……

妄想不可遏制地越飘越远,等他意识到自己在考虑些多么邪恶的事时,柏莎已将他看了好久。

“你在发什么呆,迦南?”

迦南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头低下去,脸埋进了桌上的手臂。

过了好久、好久,柏莎才听见他声音微弱地说道:

“老师,可以请您不要恋爱吗?”

-

迪夫将一个乌黑色的卷轴交给埃莉卡。

“迪夫先生,这就是您说的‘参观证’吗?”

“是的,我父母离世后,魔法塔给了我和安各一个这个卷轴。”

“那……我怎么能收下呢?”

“你不收下这个,又要怎么去安静城?何况,我和安都讨厌魔法塔,就算你不用,我们也永远不会用它。”

埃莉卡很想问迪夫,为什么讨厌魔法塔,可终究,现在不是在意这个问题的时候。

她必须要尽快、尽快地前往安静城……

她不再推脱,向迪夫道了谢,这个名为“参观证”的东西,本质上是一枚直通安静城的传送卷轴。

展开它后,一道通往安静城的传送门就会出现,它和普通的门的区别有二。

第一,只允许使用者一个人通过,第二,哪怕法师级别没到高级,也能通过这个卷轴开启的门,进入安静城。

在埃莉卡使用这个卷轴的时候,她发现旁边的迪夫也展开了一个一样的卷轴。

“迪夫先生,难道您要和我一起去吗?”

“如果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我想没人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吧。”

“我可是中级魔法师Ⅴ的法师。”

“可你即将面对的是个半神,不是吗?”

“……”

埃莉卡说不出话了,她静静地看着两道门在他们的面前各自展开。

“我唯一不懂的是,你为什么非要隐瞒柏莎?”

在进入门之前,迪夫问道。

“因为老师是个笨蛋,哪怕弗丽达这样羞辱她,她也不会在意,她会一声不吭地把花朵带走。”

“她是那种人吗?在我眼里,她是那种会把对方暴揍一顿的人。”

埃莉卡紧抿住嘴唇,摇了摇头。

“您错了,迪夫先生,她从没有那样对待过谁,我才是那个想要把人暴揍一顿的人。”

-

“不能。”

这就是柏莎给出的回答,简短、有力,以及某种意义上的残忍。

迦南听到这的时候,仿佛已经看到了老师被他人占据的未来。

他无法接受,却也清楚,单方面地制止老师恋爱原本就是非常自私的事情。

于是,他只能暗自消化,努力克制着不将难过表露出来。

可他何止是表露,他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柏莎看不下去地伸出手,为他擦眼泪,她大致猜得出,他在忧心什么。

“迦南,就算我有了恋人,我也不会忽视你的。”

“嗯……”

也许这就够了,他不该再希求更多,至少像是今天这样的下午,她是完全属于他的……

他的思考才刚刚到这,一道巨大的响声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们所在房间的大门,不知为何,被人暴力得踹开了。

柏莎一边抱怨“是哪位法师连敲门都不会了”,一边起身转向她刚才背对的大门。

瞬时的,在她看见来者后,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本想说出口的责备、揶揄的话也已全部忘记。

“埃莉卡……”

她呼唤出这个不知喊过多少遍的名字,然后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埃莉卡紧闭着双眼,躺在皮肤黝黑的青年怀里,成百上千枚淡蓝色的花瓣铺遍她的全身,青年试图用手去拨,一片也无法拨下。

柏莎认得出,这是什么花,于是不用问,她也猜到了她是刚从哪里回来,而她变成这样又大有可能和谁有关。

她攥紧了双手,感到愤怒犹如火焰在她的胃里烧灼,可是现在,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

要冷静,柏莎,你要冷静……

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接着她的目光落向了埃莉卡的颈间,那里有一团忽隐忽现的黑雾。

原来如此……

“走,我们去医务室。”

-

“您的猜想是对的,她的确是中了梦魇,这是种可怕的魔法,它会让人慢慢地死在梦里。”

“是梦魇的话,就好办了。”

“您很了解这种魔法吗,大人?”

“不了解,但我知道要怎么救她了,照顾好我,帕克。”

“什么,照顾好您?您该不会是想……”

帕克还没来得及说出他的猜想,银发的女性就已当着他的面倒了下去,她的右手从埃莉卡的颈间滑落。

“唉,我就知道!”

柏莎大人,这种方法可一点也不高明,这是对抗梦魇的最最愚蠢的方法!

帕克在心里叨念,他弯下腰,刚准备将柏莎搀扶起来,两位刚才听从吩咐出去拿药的青年这时回来了,黑发的那位立刻向他这冲了过来,将银发女性半抱进了自己的怀中,他的身体弯曲,脸颊和她的靠到了一起。

“老师,老师……!”

自然,就和埃莉卡一样,柏莎也已陷入无法回答的昏睡。

“医师,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位青年问帕克。

“柏莎大人去了埃莉卡的梦里,她想将她带回,但这种方法可行性太低了,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如果她忘记了那里是梦,她会和她一样迷失在里面,再也出不来。对了,你们两个记得离埃莉卡的脖子远一点,要是碰到了,你们也一样完蛋……”

只是说话的工夫,帕克回过头,发现那两个青年已经齐刷刷地倒下。

帕克:“……”故意的是吧?故意的是吧!

柏莎大人,不愧是您带出来的孩子们,他们、还有您都让我无法理解!

也让我濒临失业……

好消息是,自然魔法学还没有全军覆没。

杜克、波文两位实习助理也已听闻消息,赶了过来。

他们看着倒下的四位大人,目瞪口呆。

杜克:“怎么回事啊!”

帕克:“别问了,杜克,过来帮我照顾他们,波文,快去把这件事告诉校长!”

-

柏莎扶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我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

她勉强认出这里是学院教学楼的走廊,但一种比宿醉更折磨的头痛缠住了她,她连自己的方位都辨不清楚。

“老师?”

熟悉的声音这时响起,她回过头,看见了黑发的漂亮青年。

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迦南。”

被她呼唤的青年也正向她走来。

“老师。”他又一次喊了她,将她紧紧抱住。

“迦南,我这是在哪?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您的确忘记了好多事,我们不是说好的在图书馆见面的吗?”

“我去图书馆干什么呀?”

“嗯?是您说,想在那里和我做的。”

“做、做什么?”

作业?工作?打扫卫生?

没有回答,只有耳垂被突然含住了。

“嗯……”

他好会哦。他什么时候这么会的?

不,不对,他不可能这么会……

柏莎猛地推开青年,向后退出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老师,您今天好奇怪。”

青年委屈地望着她,这番神情也和她认识的那个人像极了。

可是啊,“我不是你的老师,你也不是我的迦南。”

你是“柏莎”的“迦南”。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埃莉卡的梦境。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迦南”消失了。

但又一声老师响了起来,她转过身,看见了第二个迦南。

“你是真的迦南吗?”

“我是。”青年回答,“甩开假的‘老师’后,我第一时间就来寻找您,然后看见了您和他拥抱。”

“……”

幽暗的走廊里,青年的脸上神情难测,柏莎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生气。

不过,他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再说。

“走吧,老师,我们去找埃莉卡女士。”

他走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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