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心动的话,就让我变给您。不准喜欢上别人哦。”◎

“我再说一遍, 这不是秋游,这不是秋游!”

柏莎手叉着腰,严肃地对杜克、波文说道。

可两个孩子充耳不闻, 依旧满脸写着“终于可以去地城了”的欢喜。

柏莎长叹了声, “他们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啊,我都说了会很危险, 他们还非要去!”

迦南在旁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别担心, 老师,我会保护好杜克、波文的。”

迪夫也说:“保护这两个人的事就尽管交给我吧!”

柏莎的视线划过迪夫,落在埃莉卡的身上, “埃莉卡, 他们就拜托你了。”

迪夫追着柏莎问:“为什么不拜托我?您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柏莎反问:“埃莉卡会变动魔物, 你会吗?”

迪夫:“我……”

柏莎:“在地城那种地方,人类最危险了,埃莉卡, 我需要你尽可能变成一个有威慑力的魔物。”

埃莉卡想了想, 回答道:“没问题, 柏莎大人, 我已经有想法了。”

-

几日没有拉托纳的消息,伍德只好去到他的府邸。

安静城内, 拉托纳的房门敞开着,伍德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大人。

拉托纳同上次一般,坐在椅上, 只是又和上次不同, 今日的他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死人的气息离他而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崭新的生命力。

同时,他的嘴角还浮出了一种很不像他的笑容,那笑容有些轻浮,有些世俗。

神明本不该露出这种笑容。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伍德只愿,拉托纳能够摆脱漆黑的过往,拥抱当下的幸福。

或许,拉托纳真的在这么做了。

他手捧着怀中匣子,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古怪的愉悦:“你知道吗,伍德?她希望‘我’活下去。”

伍德知道拉托纳说的“她”是谁,也感受到了大人话语里的喜悦。

可这句话听起来实在太怪,让人难以附和。

伍德顺从内心道:“大人,大家都希望您活下去。”

拉托纳眨了下眼睛,“有吗?谁呢?”

伍德说:“我、弗丽达大人、还有许许多多崇拜您、仰慕您的人。”

拉托纳垂首,看向匣子,“他们希望活下去的人是‘拉托纳’,不是‘我’。”

伍德听不出其中区别,他只觉得更加困惑,“您又是如何确定,柏莎大人是希望‘您’而不是希望‘拉托纳’活下去呢?”

拉托纳的手指抚过匣中花朵,嘴角轻抿着扬了点,“她看见了‘我’,她送了‘我’礼物,她爱过‘我’。”

伍德似懂非懂,他猜想,大人是还忘不了地下室的过往,这才分外在乎幽灵花的慰藉吧。

可他认为,大人既然已从地下室逃离,就没必要再抓住那段过往不放了。

大人啊,忘了地下室吧,看看外面的阳光是多么灿烂、多么温暖!

顺着这一思考,伍德看向地下室,他惊讶地发现,地下室的门已消失不见。

“大人,地下室呢?”

“填了。”

伍德目露欣喜,“您终于决定离开那生活了吗?”

“嗯,人没必要活得像条狗。”

“……也没必要说是像狗吧。”

您这样说,不就是在骂过去的自己吗?

伍德想到这时,他从地下室那收回的目光,被沿路的另一样东西吸引了过去。

是落在房间地上的一本灰色封皮的本子。他走过去,拾起来,“这是什么,我可以看吗,大人?”

拉托纳以沉默回应了许可。

伍德于是把它翻开,里面是歪歪斜斜的小孩子的字迹。

伍德反应了会,才明白这是拉托纳的字迹。

里面的内容更是像孩童写下得那般荒唐,错别字频出,前言不搭后语。

大致概括的话,写的是一系列的计划,对……柏莎大人的追求计划。

计划一,成为她的情人。后面写道“失败”。

计划二,使用魅惑魔法,后面写道“失败”。

计划三,杀了她的恋人。后面写道“失败”。

伍德倒吸了一口冷气,继续看下去。

计划四,杀(划掉)魔法(划掉)跪下(划掉)威胁(划掉)自|残(划掉)强迫(划掉)绑架(划掉)。

看起来,计划四是还没规划好,只是看着这些被划掉的字迹,就足以让人觉得不靠谱了。

大人,要我怎么和您说好呢,这些计划与其说是在追求女人,不如说是在犯罪吧。

伍德叹息,就要将本子合上时,他注意到前面还有一页写了东西。

他翻过去,见到这一页上,写的都是些自我警醒的内容:远离多琳、远离弗丽达、远离其他女人(?)。

伍德无语,“大人,我不知道您在写什么,但我确信您可以把这个问号去掉。如果柏莎大人还愿意给您机会,您最好这辈子都和其他女人保持一臂之上的距离。”

言罢,伍德又补充:“最好,和男人也是。”

伍德确信,拉托纳听懂了,因为他马上便见到,他提起椅子向自己的反方向移动了半步。

伍德:“……”算了,就这样吧。

伍德继续说:“您的这些计划最好也改动下,女人不是这么追的。”

拉托纳歪头,目露孩童的疑惑,“那要怎么追?”

“我也不知道。”

“伍德,你有恋人吗?”

“我妻子、孩子都有了,但我没追过女人,我们的父母为我们安排好了一切。”

拉托纳点头,“你的意思是,让我寻找柏莎的父母。”

伍德咋舌,“我不是这个意思。况且,就算是,您也联系不上他们吧?据我所知,柏莎大人幼时在孤儿院长大。”

拉托纳低吟:“你说得对……”

伍德拍拍胸口,刚要为自己说服大人放弃了一个想法松口气,就猝然见到那位神明站起。

拉托纳起身,径直走向房中靠墙的那面镜子。

伍德讶异,从前这个房间里有过镜子吗?他好奇地跟过去,远远见到那面镜子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拉托纳一手抱住匣子,另一只手指引魔法为镜子做清理。

镜面很快变得干净透亮,映照出面前人美到令人心颤的容颜。

拉托纳自己似乎也陶醉其中,他伫立在镜前,抬起的手指从镜中容颜上描摹而过。

“伍德,我美吗?”

伍德被拉托纳突然的问题吓到。这个问题……好莫名啊!

伍德勉力回答:“您非常美丽。”

“那,柏莎美吗?”

“柏莎大人也非常美丽。”

伍德按了按额角,希望大人不要再问更奇怪的问题。

好消息是,大人真的不再问了,大人只在专注地拿手指在镜上涂抹。

坏消息是,他发现镜上有什么**在持续地向下滴落。

鲜红色的,有些黏稠,看起来就像是……血。

伍德身体打了个冷战,好奇却牵动着他向镜子又靠近了几步。

从拉托纳的斜后方,伍德窥到了镜子上被描摹而出的“画作”。

是一张脸,准确来说,是一张女人的脸。

至于画得是谁,伍德认不出,他只能依凭头发长度猜测那是柏莎。

但,马上地,他的猜测就失去了意义。

拉托纳正基于这幅“画作”,向他布下任务。

“伍德,帮我找人。”

“人?”

“女人。绿眼睛,银头发,和她相似的眉毛,相似的鼻子,相似的嘴巴,相似的骨骼。”

伍德懵了。您不如直接说,让我把柏莎给您带来呢?

不然的话,他去哪找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啊!

伍德把困惑说出口,拉托纳转头看他,浅眸里露出惊诧。

“伍德,我让你找这样一个人,不是在为难你吗?”

“原来您也知道啊……”

“嗯,我让你找的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很、很多人?”

伍德这次的疑问,也从沉默中得到了回答,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不想将温柔的大人向不好的方向揣测,可是,可是……

他无法想到第二个可能。

-

狂欢节,早晨六点,地城门口已大排长队。

每个在这排队的法师都清楚,地城开放日要到中午十二点后才会陆续放人进去。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此刻提前数小时在这排队的热情。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着,在等待的时间里,闲聊各种关于地城的话题。

排在队伍中的,学院自然魔法学的众人,也在进行着类似的话题。

不过,他们的话题进行得不太顺利,某位黑发青年便被这谈话折磨到了自闭。

彼时,他头靠在恋人的肩膀上,模样可怜到不行。

时间回溯到十分钟以前,他精神饱满地和杜克、波文分享地城的轶事。

也正是因为这场谈话,他说得太多,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暴露了他是魔物、还是只魅魔的事。

但,这就算了。他原本就打算在今天,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这两个孩子。

真正令他伤心的是,波文、杜克听闻了他魅魔的身份后,脸上露出的不是惊讶、恐惧,而是失望。

那两个孩子望向他的眼光里,就仿佛在说:迦南先生,您怎么就不能是种更酷的魔物呢?

迦南难以回答,他能有什么办法,他生而如此呀。

“好了,迦南,别伤心了,我就觉得魅魔挺好的。”

恋人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他沉溺在柏莎的温柔里,觉得自己受伤的心又被她缝补好了。

他从她的怀里离开,嘴角再一次绽出笑容,他们手牵着手,回到队伍中。

慢慢地,他们听见,埃莉卡、迪夫、杜克、波文四人在偷偷交谈什么。

柏莎捕捉到了“魅魔”的字眼,她好奇地拉着迦南跟上去。

原来他们在谈论故事、传说里的魅魔,埃莉卡说,魅魔大多数的出场都和黄|色|内容有关。

对此,柏莎表示赞同,不过她出言警告道:“埃莉卡,不准在小孩子面前说太多露骨的话!”

杜克抗议:“柏莎大人,我和波文,已到了足够听魅魔故事的年纪了!”

柏莎直言:“你们只是想听黄|色|故事吧!”

虽说这也无可厚非。可他们两个不仅喜欢听,还喜欢拿故事里的事来问魅魔本魔。

“迦南大人,您真的每天夜晚都会通过梦境寻找独居的女性吗?”杜克问。

迦南脸色惨白,“杜克,那是犯罪!”

“迦南大人,您真的会从女性身上吸取精力吗?”波文问。

迦南捂脸,“我、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每次事后,他和老师多少都会感到疲惫。

这是正常的现象吗?还是不正常的呢?他不知道……

柏莎知道。但她不认为告诉这两个孩子事情的细节是什么好主意,她手撑着脸,无情地切断他们的话题。

“不准再聊魅魔,聊聊其他魔物吧,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埃莉卡,她对魔物非常了解。”

彼时,埃莉卡正在完成变形。

柏莎话刚说完,看向埃莉卡,被她的新形象吓了一跳。

眼前这个两米高,绿皮肤,一个脖子上顶了两颗中年男人脑袋的东西是什么啊!

“这是双头绿魔。”迦南回答了柏莎的疑问。

柏莎手支下巴,“原来如此,听名字就很厉害。”

迪夫下巴都快合不上了,“埃莉卡,这比老鼠帅多了!”

杜克、波文也眼睛发亮,“双头绿魔好酷!”

他们的话语里都隐隐透露出“这比魅魔酷多了”的意思。

魅魔青年手按着心口,又一次感到伤心,只有恋人还坚定陪伴在他的身旁。

可是,他的心中还有些担忧,他要在进入地城前,把这些担忧解决了才行。

他忽而握住柏莎的手,“您一会进入地城,看到那么多帅气的魔物,会不会对他们动心呢?”

柏莎皱眉,表情不以为然,“迦南,我又不是没去过地城,有什么帅气的魔物我没见过啊!”

“比如说,舌头会分叉的蛇魔。”

“……”

“体型瞬息万变的水魔。”

“……”

“有四根触|须的夺心魔。”

“……”

迦南静静观察着柏莎的表情,手指从她的唇上摩|挲而过,“心动了是吗?”

柏莎诚实道:“一点点。”

她以为这样说完,他会不高兴,不想,他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迦南把她按进怀里,“知道吗,老师,我也会变形魔法。”

“嗯……?”

“所以,心动的话,就让我变给您使用。不准喜欢上别人哦。”

“好,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问。”

“真的、真的有四根吗?!”

“……”

迦南靠在柏莎肩膀上,无声叹息:“等您进入地城后,就会见到了。”

他蓦然发现,自己最大的情敌可能从不是拉托纳。

而更可能是某只夺心魔,或是在未来出现的什么其他的存在。

老师,您对男人的品位永远那么让我担心。

作者有话说:

博德之门的夺心魔,真的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