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川的脸色,霎时变成了灰色,“苏娣是谁撞的?”
邢崇安不徐不慢端起茶壶,将滚烫的清茶倒入陶瓷杯中,原本暗沉的底色开始变的晶亮。
“你母亲,惠敏茵。”
“你放屁!”
“混账!”
邢崇安砸下茶杯,撞击在墙角的花瓶上,迸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半米多高的青瓷花瓶被砸的四分五裂。
邢川紧攥着拳,“邢崇安,为了要几块破地,你脸都不要了,我母亲常居国外,你还来污蔑她!”
“你难道不记得你母亲病情好转,但记忆错乱偷跑回国那一次了?那次之后她好不容易好转的病情突然加重,你以为是在我这受了刺激,实际她开车撞了人,满地血污,她天生恐血,这才是加重她病情的罪魁祸首,是我替她善的后。”
邢崇安走到窗边,撑开窗户,裹着秋风的几捋寒气从他耳边灌入,“你如果不信,不如我把肇事视频发给苏北北,你亲自问问她视频里的人是不是她母亲苏娣!”
邢川睨着他后背,“证据呢,空口白牙就想威胁我谈交易是吗?”
“逆子!”
邢崇安转过身,踩过地板上碎开的瓶渣,发出嘎嘣的声响,“我始终是你老子,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自己掂量清楚,人和地我都要,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回你母亲那,再不要踏入霖州半步,姓苏的女人你实在喜欢,带过去就是,只要你不继续深挖,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邢川冷笑,“我带她过去,然后跟着我母亲一起等死吗?”
邢佔霖已经被他废了,惠清这条毒蛇打到七寸再放走,她只会往死里报复。
“你四叔似乎对你的女人也感兴趣,叔侄俩抢同一个女人简直不像话!”
他伸手将悬在壁画旁的烟斗捏在手心里,“她弟弟的事,只要我不松口,你和你四叔或是任何人永远都查不到,没有人知道佔霖曾换过一颗心,但是你母亲撞人逃逸,我手里的录像视频随时可以拷贝给邢渊,又或者是苏北北。”
老常将平板递给陈博,陈博将画面点开,真是惠敏茵开着一辆黑色轿车将苏娣撞倒在血泊中的画面,画质不是很清晰,是从身后保镖的视角拍到的。
邢川盯着屏幕反复观看,是不是苏娣他不能确定,但开车的人确实是惠敏茵,录像上的时间显示也与她当年回国的日子相吻合。
邢川紧抿着唇,说不出话,也使不上劲,仿佛浑身血液都被凝固住。
他根本不敢想苏北北知道这些事后会不会冷静下来听他解释,更不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解释得清楚。
“你豁出性命都要救的女人,如果她知道你母亲是害惨她生母的罪魁祸首,她弟弟的心脏被挖到你弟弟的身体里,她家人的悲剧甚至是她的悲剧都因你的家人而起,你们还有可能吗?”
邢崇安阴鸷着脸庞,字字诛心,“邢川,你不仅姓邢,身体里也流淌着邢家的血液,你再不愿承认,你也是我儿子,邢佔霖和邢承杰都是你亲弟弟!甚至惠清,你就算不认她,她也是你割断不了的亲姨!”
“苏北北哪怕能做到不恨你,也绝不可能嫁你,跟你成为一家人!”
邢崇安最后这句话如五雷轰顶般在邢川脑边炸开。
他面色灰白,眼角点点猩红,他举起手中的平板,质问:“所以,你想要坪川的地皮将它变成永久的秘密是吗?”
“是。”邢崇安走到他面前,“还有惠清和邢佔霖的命。”
父子两四目相对,邢崇安眸底搅动着深不见底的漩涡,而邢川眸底寒光凛冽。
半晌,邢川松手,平板掉落在地毯上,沉钝的响声。
“成交,但是。”邢川盯着他,一字一顿:“如果她听到任何有关这些事的风吹草动,不管是谁,我只找你,拼尽全力,我也以牙还牙。”几乎咬牙切齿的恨意。
邢崇安紧绷的脸色勉强缓和几分,“一言为定,惠清和你弟弟,你不能再动。”
在陈博推着邢川准备离开的时候,邢崇安手撑住桌沿,手背青筋凸显,“小川,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再继续深挖,你查不到想要的东西,只会打破你原本可以有的平静生活。”
邢川靠着轮椅,嘴角划过抹苦笑,“我的生活从未平静过。”
邢川走过,老常戴着手套将碎裂的花瓶一点点放进竹篓中,“董事长,这是您最珍视的青瓷花瓶,太太当年送您的。”
“送去修好吧。”邢崇安捂住脸,隐隐发颤,“我筹谋多年,为的就是将他们母子两摘出这场风波,可他还是回来了,老常,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些年的苦都白熬了吗?”
老常叹了口气,“大公子有自己的主见,他想做的事您拦不住。”
“我只想让他和敏茵衣食无忧的度过这一生,邢家造的孽在我这一代彻底终止,哪怕他们母子两恨我入骨我也认,可是现在小川已经搅进来,。”
邢崇安坐回主坐,“他像我,痴情,阴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初惠清安插黎萍,她怕他来争家产,我怕他来查真相,只要能拿捏住他,惠清的所作所为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小川心思这么深,现在的苏北北是我唯一能捏住的软肋将他摘出去,否则。”
他握着茶杯,面露不忍,“我宁愿他做一辈子残废,上面的人不会选一个残废来当交接人。”
在回去的路上,邢川情绪很低落,他从没想过他和苏北北之间还会缠绕着这么多的恩怨,他坐在后座,手里反复捏着烟,他答应过苏北北不再抽,只能闻着烟头过过干瘾。
到家门口后,他摇下车窗,看着二楼那盏微弱的黄晕灯光,“尽快核实,我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陈博站立在车窗边,“是,邢总,坪川的地真的让出去吗?”
“几百个亿而已,让了就让了,但买地的凭证假不了,邢崇安若敢使诈,我随时将惠清的阴谋扣他头上,那窝人只会更加感激我,给他们兜了底。”
“明白,邢总。”
“邢佔霖什么情况?”
陈博垂首,“三条腿都废了,我们已经打过招呼,就算送医也是终身残废。”
邢川淡淡嗯了一声,回到房间的时候,苏北北已经换了一个睡姿。
她趴在枕头上,胳膊下还压着一个,膝盖夹着薄毯,睡裙被她的姿势卷带在腰腹处,露出凹凸有致的修长线条,葱白的脚趾在微弱的夜灯下,仿若镀上一层水光,让他情不自禁想起,他们在自己手心里卷起发颤的触感。
勾的人战栗不止。
邢川在门口看了许久,最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他按动轮椅,将自己推到苏北北身畔,然后握住她的左手,将一根很细的红绳绑在她的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