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休应了一声,便不再看她。
时春分咬了咬牙,在离燕、绿桃等人的护送下逃出酒楼,孙梦音在酒楼门口看见她冲了出来,眼珠一转迅速招呼,“大少奶奶,马车在这里!”
时春分等人没有思考的时间,况且她的车夫早已冲进了酒楼保护她,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战斗,她们一行人只能闷着头上了孙梦音的马车,并吩咐她立即出发。
孙梦音原本只是想讨好时春分一下,没想到她身后有那么多杀手,顿时尖叫着爬上了马车。
马车迅速驶动,慌不择路地向孙家逃去,孙梦音透过窗户看见那些杀手施展轻功紧跟其后,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这些是什么人啊,怎么还会飞?!”
离燕和绿桃刚刚经历了生死关头,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听见她还有脸抱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傻子吗?这些人明显都是死士,会轻功有什么奇怪的?”
孙梦音接二连三被两个丫鬟呵斥,不由紧咬双唇,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她的贴身丫鬟听见这个,立即瞪大了双眼,“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也敢呵斥我家小姐?”
绿桃生生被气笑了,“我们两个不算什么东西,你家小姐不是个东西!”
双方越吵越凶,最后竟在马车内大打出手。
时春分完全没心情去制止这场混乱,她一直紧盯着窗外,心里想的全是褚休的安危。
孙梦音假模假样地拦了几句,混乱中被离燕一巴掌甩了脸上,离燕显然不是故意的,但孙梦音却跟疯了一样地扑向了她。
四个人扭打在一起,小小的马车中全是她们尖叫的声音,这才将时春分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望着眼前的混乱,颇为不满地拧了拧眉,“你们在干什么?”
问了几句之后,完全没人理她,她忍无可忍地大喝道:“全都给我住手,听到了没有!”
这一声吼几乎用了她最大的力气,那些人很快停住动作,一个个满脸狼狈地看着她,这会武功的人和不会武功的人打架完全是两种状况,会武功的专攻要害,不会武功的则是抓着哪里打哪里,脸是全身上下最明显的地方,所以她们四个女人脸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痕。
离燕和绿桃的头发被揪乱了,孙梦音的丫鬟脸被抓花了,最惨的是孙梦音这个千金小姐,她完全不会打架,十指又不沾阳春水,整个人狼狈不已,脸上好几道血痕不说,头发也被离燕揪掉了几把。
“小姐,你……”她的丫鬟看见她这副模样,整个人都惊呆了。
孙梦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上全是鲜血,她顿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惨兮兮地问道:“我会不会毁容啊?”
眼下正值生死关头,她还有心情去想这个,时春分脾气再好,此刻也懒得理她。
“应……应该不会吧。”她的丫鬟怯怯地答道。
离燕和绿桃则抱着胳膊,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敢当着她们的面撒野,她们非得给这主仆二人看看厉害。
孙梦音看见了时春分的态度,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转过身子一巴掌打到了自己丫鬟脸上,破口大骂道:“谁让你动手的?!”
那丫鬟好心为她出头,还无端端遭了难,整个人顿时懵在了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她连配合都不会,孙梦音的眼里闪过几分嫌弃,很快转身对时春分赔着笑道:“真不好意思,大少奶奶,我教仆无方,才害得她与您的两位丫头大打出手。”她故意将“丫头”二字咬得很重,本意便是想区分自己与离燕和绿桃的身份,殊不知这二人根本没将她的小把戏放在眼里。
倒是时春分皱了皱眉头,“知道自己教仆无方,以后就好好管教,不然就算脸不被抓花,命也迟早会丢掉。”
孙梦音脸色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她这是在威胁自己吗?
离燕和绿桃则面色一喜,她们都已经做好了被时春分教训的准备,毕竟整件事情的确是她们僭越了,没想到这次时春分不仅没有责怪她们,还顺势踩了孙梦音一脚,看来孙梦音真的是彻底将她激怒了。
“我……我知道了。”孙梦音捂着脸颊怯怯地开口,眼泪噗噗地直往下掉。
先前褚家的人还说他们家大少奶奶是全府脾气最好的人,简直是一派胡言,不过这样反倒让她觉得自己被时春分重视了,只有对方紧张她和褚令的关系,才会对她如此刻薄,这么一想,她的心里瞬间平衡了不少。
孙梦音一闭上嘴巴,马车内就安静了许多,离燕和绿桃坐回原位,听见车外的动静少了不少,不由主动问道:“咱们是不是已经摆脱了那些杀手?”
时春分淡淡点头,“应该是吧。”
刚才她们打架的时候,她坐在马车内看的清清楚楚,护着她离开的那帮手下拼死拖住了杀手的速度,才使得马车能迅速甩开他们,可即便如此,她的心里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到府邸,就算不上安全。
这样想着,她望向孙梦音询问道:“不知孙小姐可否让马车调转方向,将我们主仆送回褚家?”
听见这个,孙梦音挑了挑眉,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
怎么这下又有求于她了?
“这……恐怕不太安全。”孙梦音婉拒道:“咱们也不知道那些杀手被甩开了多远,走哪条道,万一他们就在去褚家的路上埋伏你呢?那岂不是弄巧成拙?反正我孙家就在不远的地方,大少奶奶还是委屈一点先去孙家做客,再等褚郎派人来接吧。”
见她一口一个褚郎叫的亲切,离燕和绿桃刚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时春分倒是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谁让她们坐的是人家的马车呢?
就算不想去孙家,如今也骑虎难下。
马车顺利地使了几条街,很快在孙府门口停了下来,那些杀手虽然没有追上来,却朝马车放了不少冷箭,密密麻麻地扎在马车的车厢上,看起来怪吓人的,孙家的家丁看见这种情况,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连忙冲了上来,“小姐,你没事吧?”
孙梦音迅速探头出来,向他们摆了摆手,“没事,快去告诉我娘,说府上有贵客来到,让她备好茶点伺候着。”
“是!”那家丁应了一声,飞快地进府内通风报信了。
孙梦音这才转过身子,笑眯眯地向时春分伸出了手,“大少奶奶,府里请。”
时春分下了马车,带着离燕和绿桃进了孙家,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孙府远比她之前去过的其他官员府邸要简陋的多,虽然孙梦音每天带着大量府兵招摇过市,可家里却简朴的跟平民百姓一般,除了屋子稍微大一点以外,基本上看不出这是个县官的家。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虑,孙梦音笑着道:“家父素来清贫,府里也没有任何摆设,让大少奶奶见笑了。”
“哪里。”时春分漠然道:“为官者能两袖清风,足以证明爱民若子,想来孙大人也一定恪尽职守,言传身教。”
听见她前几句夸赞,孙梦音正觉得高兴,猝不及防听到最后四个字,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是啊,她父亲一直言传身教,让她不要攀比和虚荣,可惜她却不是这个性子,平时最享受的就是前呼后拥的滋味,府里没钱又如何,只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带着一群府兵招摇过市,还是能得到百姓羡慕的目光,这可是用钱也买不到的。
如今被时春分戳穿了,她的表情当场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个时候,她娘孙氏迅速赶来,脸上写满焦灼,“梦音,发生什么事了,报信的家丁说你回来的马车上全是箭矢?”
孙梦音也料到瞒不过自己的娘亲,很快道:“娘,没事的,巡抚夫人她遇到了马匪,所以我用马车载她一程。”
说出杀手的事情,对方难免要刨根问底,可马匪就不同了,整个定水镇都知道这些马匪是冲着挖河道的事来的,与褚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时春分被马匪追杀是十分合理的事情。
孙氏果然没有多问,而是战战兢兢地望向时春分,当场朝她跪了下来,“民妇参见夫人!”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时春分吓了一跳,她迅速伸手阻拦,但还是已经晚了,孙氏扎扎实实地跪在她的面前,朝她磕了个响头。
磕都已经磕了,时春分自然也不好示软,只得直起身子,一脸冷漠地开口,“免礼。”
孙氏站起身子,一旁的孙梦音却暗暗握紧了双拳,她怎么就这么命苦,父亲是个死脑筋,母亲是个软骨头,有这样的爹娘在,能指着她有什么好出路,她才不要像其他几个姐姐一样,嫁给定水镇的小门小户,充其量就是个商贾夫人,哪有这诰命夫人来的威风?
孙氏并不知道这短短一瞬的功夫,孙梦音的思想已经千回百转,她还在乐呵呵地招呼着时春分,“夫人里面请。”
“嗯。”时春分微微点头,心里也觉得奇怪,想不到孙梦音这样的女人,爹娘倒是与她完全不同。
一行人进了大厅坐下,孙氏又端来果盘与茶点,歉意道:“不知巡抚夫人光临,家中没什么好招待的,一点我平时自己做的小食,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您还会自己做吃的?”时春分来了兴趣,跟柳州的那些官宦夫人相比,孙氏真是朴实极了。
孙氏不好意思地低头,“家里已经请了不少家丁和丫鬟,再招个厨子多浪费啊,所以这些年都是我自己动手的。”
时春分原以为她会说自己喜爱庖丁之术之类的,没想到却是为了省钱,刚刚拿在手中的糕点顿时有些烫手,“想不到孙大人他如此拮据。”
“不不不……”孙氏连忙摆手,“咱们家虽然简朴,但请个厨子的钱要掏还是掏的出来的,是我自己不舍得罢了。”
“原来如此。”时春分微微点头,没再多问,而是将手中的糕点送入嘴中。
这糕点就是普通的黄豆糕,做法和原料都十分简单,但难得的是香气浓郁,黄豆磨的恰到好处,粗了会太涩,细了会太腻,只有磨的不粗不细,口感才是一流的,足见孙氏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
“嗯,好吃。”时春分赞扬道。
她的嘴极刁,连她说好吃那就是真的好吃。
可惜孙氏并不知道她这声称赞有多珍贵,还以为对方是在客套,顿时不好意思地把手藏进了袖子里,“夫人喜欢就好。”
眼看孙氏在这儿自己完全没有插话的机会,孙梦音连忙道:“娘,你还不赶紧带着府里的家丁部署一下,万一马匪真的找上门来,咱们也好保护大少奶奶。”
她说得十分认真,立刻就吓住了孙氏,她腾地一下站起身子,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这就去布置!”
看见她娘被吓跑了,时春分望着孙梦音的目光愈发不喜,同样是做娘的人,若她的女儿是这个德性,她真的会难受到极点。
孙梦音察觉到她的目光,不由朝她笑笑,“我娘她为人老实,受不得惊吓,我怕她在这儿不自在,所以才支开她的。”
言外之意,就是时春分给了她娘压力,离燕和绿桃顿时黑了脸颊。
时春分早就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所以并不介意,“我跟我的手下失散了,烦请孙小姐派人去褚家知会一声,让阿令尽快派人去支援阿休,顺便过来接我。”
提到褚休,孙梦音才想起他还在茶楼,对方被马匪包围仍拼死救她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自然很紧张他的安危。
“二公子竟然没跑!”
见她猛地站了起来,时春分耐人寻味地看着她,“如果你没冲出去的话,他应该是有机会跑的。”
就算跑不了也来得及叫救兵,怎会被马匪拖去大量时间,最后体力不支一个人困在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