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旱魃拍了拍沈大壮的肩膀道谢。
沈大壮沉默了一会儿后说:“起先侯爷就预料,朝廷会派人来接手这里,他一早就告诫我们,不许反抗,不管对方来的是什么人,我们都要听话,至少要先保住风月关不被南疆侵占,开始我还不理解,可现在我懂了,侯爷永远是侯爷,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别人夺取他的。”
“他确实很适合权谋,可是现如今这种情况,他的退让,就是保证你们这些跟了他多年的将士的安全,他是用自己的退让,在成全所有人,以前我也不是很理解他这个人,但是看他这样,我才知道,真正仁慈的人,不是嘴巴仁慈,也不是做了多少举手之劳的善事,能做到他这个地步,才是真的仁者无敌。”旱魃很难得这般外露他的感情,现如今说出这番话,已然是肺腑之言。
沈大壮对着风月关的方向鞠躬:“我等有生之年,定不负侯爷厚谊。”
旱魃回到客栈,小芳儿着急的站起来问:“怎么样,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嗯,打听到了,沈大壮说有人找过赵一德,然后昨晚有一男一女从城楼离开龙回,进入南疆,从他的描述我能确定,那个男人就是我那所谓的师侄,侯爷之前的猜测也是正确的,对方想要母虫,是想要侯爷的命,要不然他跟那赵一德也没法达成共识,你们都收拾一下,换上夜行衣,晚上沈大壮会让我们出城。”旱魃道。
小芳儿与芊妤互看一眼,连忙去换衣服去了。
夜半。
一个黑衣人飞身到旱魃他们下榻的客栈,他在门外压低声音说:“南门东北角,全是我们的人,你们过去的时候小心些,赵一德的人在街上巡逻。”
“多谢。”旱魃道谢后,带着芊妤跟小芳儿离开。
他们一行人来到南门东北角,小芳儿果然看见几个相熟的人在城楼上,对方看见他们后,将跟他们一起守城的赵一德的人拉到一旁,假意要跟他们商议明晚去找花魁犒劳对方。
那些士兵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子,长期离家,对这方面的事情有种狂热的喜欢,被他们这般一勾搭,便津津有味的跟他们讨论起来。
旱魃等人趁机飞身上了城楼,迅速没入黑暗之中。
不巧的是,其中一个赵一德的士兵忽然回头,他只觉得眼前有黑影闪过,便大喊一声:“什么人?”
“有人么?”季枭寒的属下心里一惊,却只能假装平静。
那人拨开他们,到处观察了一番,确定没人后,还疑惑的说:“我觉得有一个黑影在我眼前闪过。”
“那可了不得,你们看见了么?不行我们去禀告吧?”为了让对方不要怀疑,他们主动要求去禀告赵一德。
可是,同在一起守夜的人这么多,大家都没看见,只那一人说看见,那人抓着脑袋说:“大约我是看错了吧,要不然不可能大家都没看见,只有我一个人看见。”
“兴许就是,这马上要过年了,一个个归心似箭的,大约是想家出现幻觉了。”季枭寒的属下开玩笑说。
南疆。
进入南疆地盘,就到了芊妤的天下,他们贴着南疆军队的营帐偷偷越过,进入树林。
在树林里,芊妤掏出来一瓶药丸,倒了两粒出来,交给旱魃跟小芳儿说:“进入南疆后,你们随时都有可能面对毒瘴或是毒药,吃了我的药,可避免这些,过了这座山,前面有个小镇,你们在树林里面等着我,我去小镇给你们两套南疆人的衣衫,换上衣衫再赶路。”
“好”到了南疆,旱魃跟小芳儿什么事自然都是听芊妤的。
翌日清晨。
旱魃跟小芳儿依偎在一起取暖,芊妤便独自出去了。
待她离开,小芳儿犹豫着睁开眼问:“你觉得她可信么?”
“苏染霜看人一向很准,他说没事的人,那就一定没事,别瞎操心。”旱魃将小芳儿的脑袋摁到怀里,让她继续睡觉,小芳儿这人没心没肺,能不操心她自然就不操心了,倒头便睡了过去。
过了没多久,芊妤弄回来两套南疆衣衫给两人换上,三人便开始赶路。
一路上,芊妤到处跟人打听苏欢欢跟杀手的去向,那两人进入南疆之后,果然就再也没有任何忌惮,一路上有留下他们求医的证据,从那些大夫的描述来看,苏欢欢的毒发十分严重。
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至少证明他们没有追错,也证明苏欢欢确实已经毒发。
打听到苏欢欢的下落还有情况后,旱魃便跟小芳儿说:“要不你先回去将这里的消息告诉侯爷他们,我跟芊妤继续追寻,既然到了南疆他们已经放松下来,那这里有两个人足够了,可是风月关不一样,小马上京,我们三个都出来了。苏染霜跟温白芷身边只有侯爷跟二十两人,现在侯爷应当是最忙的时候,你回去帮着侯爷,他还能分身去做别的事情。”
“也行,那你们俩小心点。”小芳儿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所以答应了旱魃的安排。
因为刚入南疆不远,小芳儿回去还没这么艰难。
看着小芳儿离开的背影,旱魃对芊妤说:“我们继续加快脚步,最好是赶在他们到达南疆都城之前追上他们并杀了他们,这样母虫就不会落在那杀手手里。”
“好。”芊妤答应下来,两人快马加鞭,朝南疆都城而去。
风月关。
大家都觉得现在是季枭寒最繁忙的时候,可是季枭寒本人似乎不这么觉得,自从被软禁在家中后,他每日早上起来,便先去苏染霜屋里蹭一餐她亲手做的面汤,吃完面后,便带着温白芷去练功房练功,中午苏染霜弄了吃的,他们回去吃饭,然后苏染霜哄温白芷睡午觉,季枭寒便去处理一些事,等温白芷起来,他继续带着她去练功,苏染霜便有了自己的时间替季枭寒研究解药,到了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吃完饭后,二十带着温白芷去院子里玩,季枭寒便与苏染霜在屋里煮茶聊天。
苏染霜答应煮雪梅茶给季枭寒喝,今日她便去摘了好些梅花回来,请季枭寒吃梅花糕,喝梅花茶。
“你最近都没有毒发。”苏染霜将茶递给季枭寒。
季枭寒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幽幽的梅香闯入鼻息之间,泌人心肺。
”这几日得闲,我就一直在想很多关于我们的事情,我发现我回忆的事情越多,毒发就越少,只是很多事情我还是没法记起来,若是能完完全全的记下来,便好了。“季枭寒颇有些遗憾的说。
苏染霜淡然的笑:“没关系,时间问题。”
“倘若……我能活下去,你还会要我么?”季枭寒问苏染霜。
苏染霜仰头,有些慌乱的看着季枭寒。
就在这时,二十带着温白芷回来了,温白芷手里捧着一个雪人,冻得手通红也不舍得放手,一进门看见季枭寒,便叫嚷:“好看叔叔,冷!”
“给我,我帮你拿着!”季枭寒连忙伸手帮温白芷捧住雪人。
苏染霜笑道:“芷儿你将雪人带到屋里来,很快就化了。”
“为什么?”温白芷很喜欢雪人,不忍心它化掉。
季枭寒用空出来的手摸了摸温白芷的头发,柔声说:“因为屋里暖和,雪人受不了就变成一滩水了,你若真的喜欢它,便……便放它在外面吧,只有在外面,你才能长长久久的看着它。”
闻言,苏染霜抬眸看了季枭寒一眼,季枭寒却只对她温和的的笑。
“可是我想要它跟我还有好看叔叔在一起,我不想它化成水。”温白芷眼眶红了,虽然还人告诉她季枭寒是她父亲,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季枭寒的存在,已经将他当成家人,当成她生活的一部分,不可割舍。
二十窝火道:“哼,你们一家三口在这里,我显得多多余,我走了!”
说罢,真的不理他们,独自离去了。
季枭寒摸着温白芷的头笑:“那你想要一直看着它,还是想让它变成水?”
说话间,季枭寒将手上融化的雪水给温白芷看。
哇!
温白芷哇的一声哭了,她抓着季枭寒的手说:“我们去放声。”
季枭寒:“……”
等两人颇有仪式感的将雪人放生之后,温白芷还是止不住难过,季枭寒知道她喜欢吃糖果,便拿了糖果喂到她嘴里,温白芷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也不敢多吃,一边吃一边看苏染霜。
苏染霜这段时间对温白芷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她笑道:“想吃便吃吧,等下记得漱口便是。”
“真的么?”温白芷将糖果放回季枭寒手上,煞有其事的说:“那我能哭会儿再吃么,我实在是太伤心了!”
噗!
苏染霜跟季枭寒相视而笑,这丫头。
温白芷说哭就哭,嘤嘤嘤哭了好一会儿,继续吃糖。
看着外面纷纷的雪,苏染霜幽幽的说:“不知小甜母女二人怎么样了,当年将她骗离开风月关,一直就没在去看过她们,她这些年一定没少骂我。”
“很重要的人么?”季枭寒想不起小甜母女,便问。
苏染霜笑说:“嗯,很重要的人。”
“知道她在哪里么,我去帮你找回来。”季枭寒见苏染霜怀念,便想在他还有能力之前,帮她达成很多事情。
苏染霜笑了笑说:“不必了,想必现在她已经过着平静的生活,此时打扰她,真的是打扰。”
也是,他不就打扰了苏染霜平静的生活了么?
两人的谈话,最后在尴尬的沉默中结束。
翌日一大早。
门外便来了两个身披风雪的人,门房见两人在门外徘徊,便问:“两位这是找哪位?”
“我想问问,四年前失踪的侯爷夫人苏染霜,可回来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因着她穿的十分笨重,又用布蒙着头脸,也看不清楚样子,所以无法分辨是什么人。
那门房点头道:“我们大夫人确实已经回来了。”
“那劳烦小哥将这东西交给大夫人,就说有人想见她,她见到这东西,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那人将一个荷包交给门房。
门房连忙进屋去通报。
苏染霜看到荷包后,激动的站起身来,朝门外跑。
不明所以的季枭寒跟二十也跟着往门外跑。
季枭寒半路将苏染霜截住,他急切的问;“你怎么了?”
“我要去见那人,你带我过去。”苏染霜主动伸手,季枭寒起先有些错愕,但随即明白了,他拦腰抱住苏染霜,朝大门口飞身而去。
两人稳稳的落在那两个人的面前。
看见苏染霜与季枭寒依偎在一起,门外两人一起跪在雪地里,年轻那个拉下面纱,激动的喊:“夫人,我以为我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您了?”
不是苏染霜昨晚念叨的小甜又是谁?
“小甜……”苏染霜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于嬷嬷也躬身道:“小姐……”
小姐?
所有人都对于嬷嬷这个称呼感觉到意外,尤其是苏染霜,她看向于嬷嬷,不解的问:“嬷嬷您为何唤我小姐?”
“是这样的夫人,我母亲原本是您母亲身边的丫鬟,当年夫人出事,我母亲刚好出门采买,回来的时候她目睹了一切,为了活下来报仇,她悄悄离开了苏家,原本是打算再潜入苏家报仇的,可是没想到这么取代夫人的那个人跟夫人长得一模一样,我母亲还发现夫人身边的人全都被替换了,死的死,疯的疯,被赶走的被赶走,她悄悄躲起来了,后来您回到风月关,她原本是想跟你相认的,可是当时她不知道告诉您这些对不对,便一直没说,直到我们在偏桥听说您被侯爷放弃,被人抓走,娘亲才哭着跟我说了这件事。”小甜道。
苏染霜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遇到母亲旧人,她温柔的看着她们说:“先进屋,我们去屋里说。”
一行人回到屋里,首先就看见坐在案前乖乖吃糕点的温白芷,见人进来,她也不认生,笑眯眯的看着众人道:“芷儿醒来发现屋里没人,便自己吃了糕点,你们要吃么?”
“这是……”小甜与于嬷嬷互相看着对方,于嬷嬷惊讶的回头道:“这是小姐的孩子么?”
“是!”苏染霜没有否认。
于嬷嬷双手合十,虔诚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好在小姐没有被苏欢欢那坏女人害。”
“芷儿,你过来,这是娘亲时常与你说起的很会做糕点的于婆婆,还有小甜姨姨,叫人。”苏染霜将温白芷抱下来,让她站在地上。
温白芷在待人接物的礼节上,那素来是不含糊的,乖乖给两人鞠躬行礼,然后甜甜的叫人。
“这如何使得,她是小小姐,该我跟小甜给小小姐请安才是。”说罢,于嬷嬷就要拉着小甜给温白芷磕头。
苏染霜连忙阻拦:“她不过就是个孩童,哪能让您行礼,您不能这样,在我这里,她就是个孩子,遇见老人叫奶奶叫婆婆,该叫什么叫什么。”
“可是……”于嬷嬷不敢。
苏染霜道:“于嬷嬷,您既然是当初我母亲的贴身丫鬟之一,那您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年我母亲……到底还活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亲眼看见她们将刚生产完的小姐塞到密室里面去,之后在屋里的人,整个人的气质感觉,完全与小姐不同,我才没敢出现的。”于嬷嬷道。
苏染霜心头一痛,她揪着衣襟对于嬷嬷说:“若是现在有一具骸骨,您能认出她是不是我母亲么?”
“能的,小姐小时候曾经被少爷砸断过脚趾,她右脚的小指头是断的,虽然不明显,但是比左脚的短了一截。”于嬷嬷对温小婉的事情,了如指掌。
苏染霜激动不已的道:“那你跟我去衙门看看可好?”
这个细节苏染霜也没有注意到,所以她现在急切的想知道,那具尸体到底是不是她母亲的。
衙门。
苏染霜跟于嬷嬷出现在敛房,仵作将那骸骨拿出来,两相对比,果然发现骸骨的右脚脚趾比左脚脚趾短了一点点,苏染霜无助的坐在地上,幽幽的看着于嬷嬷。
于嬷嬷也哭倒在地上,她凄厉的问:“小姐,这是在哪里寻得的?”
“苏家密室?”苏染霜说罢,泣不成声。
“我可怜的小姐啊?”于嬷嬷扑倒在温小婉的骸骨上哭的肝肠寸断。
苏染霜无力的靠在二十怀里,幽幽的说:“不管我怎么骗自己,可最后还是要证实,她就是我母亲。”
侯府。
季枭寒因为被限制,不能随意走动,但是苏染霜去衙门,他还是不放心,因为他知道,对苏染霜而言,找到她的母亲,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若是证实了那就是温小婉,她一定会难过。
可她难过的时候,自己却不能在身边,这让季枭寒比自己失去亲人还要无助难过和揪心。
季枭寒在门来回走动,监视他的人十分紧张,因为他们不知道季枭寒在这时候会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他们的任务是在赵一德来到风月关之前,将季枭寒看管起来,不让他有任何的动作。
而季枭寒也算是配合的人,从回到风月关,他主动留在侯府,没有离开过,也没有在去过府衙,与张家的人也不再来往。
他们将消息传回皇宫后,皇帝冷笑着说:“他季枭寒这是在跟我示好,希望我不要为难风月关其他的人,看来这次,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因为有了皇帝这样的定论,他们更不敢有任何的差错,就怕一个没看好,季枭寒便出门作乱。
季枭这人,虽然没有经常上朝,但是在朝廷却有自己的威望,小小年纪将风月关治理的如此井然有序欣欣向荣,在苏文轩那老狐狸这般算计下,都没有失了分寸,还将苏文弄死的人,谁也不敢小看他。
可如今,他明显是想要出府。
所以,外面看守的人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
因为他们不知道,季枭寒若是出府,他们该怎么做能怎么做,他们要怎样,才能在赵一德来之前,让季枭寒乖乖的在他们的看管之下。
好在,季枭寒几次踏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那些看守的人,心情随着他的举动而上下起伏,深怕他走出来。
季枭寒也是举棋不定,毕竟他苦苦经营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跟他出生入死的那些人都能安然无恙,若是他今日他踏出去这一步,很有可能其他的人会因为他这一脚,而受到牵连。
可是,不远处的衙门,苏染霜却不知是什么情况,若那骸骨真的是温小婉的,那苏染霜该有多难过?
他不想在自己明明在她身边的时候,苏染霜能感觉到的,却只有难过,这对她不公平。
几番思量,季枭寒还是将脚跨出了侯府大门。
他刚跨出门,那些守卫便拔剑将他围在中间。
为首那人态度还算恭敬,他道:“侯爷,我们奉命看管侯府,还请侯爷不要为难我们才好。”
“我只是去府衙看我妻子,她现在去指认她母亲的遗骸,她需要我,我保证不会做任何事情,我只是想陪在她身边。”季枭寒以为,自己足够有诚意,对方就应该能感觉到。
可是显然,他们感觉不到季枭寒的诚意。
为首那人摇头说:“很抱歉季侯爷,我们不能放你离开,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侯爷若是离开,只怕你我都为难,所以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这样我们也不会为难侯爷。”
“你们打不过我。”季枭寒不愿起冲突,他是想用最温和的办法,解决这件事,让他既不用被为难,又能去陪苏染霜。
可是,那些官兵的身家性命也压在看守季枭寒这件事上,他们不敢放松下来,若是将季枭寒放出去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见他们坚持,季枭寒冷然道:“既然如此,就只能委屈各位了。”
一盏风存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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