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之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一般,闭嘴不言。

见张庭之如此反应,苏染霜有些茫然的问:“难道季家万贯家财的消失,与我有关么?”

“这件事,还是让侯爷告诉你更好。”张庭之觉得,他告诉苏染霜,比季枭寒自己告诉苏染霜更合适。

苏染霜看着张庭之,笑着说:“你觉得以季枭寒的为人,他会告诉我么?你若不肯说,那我就让梅云来问你好了。”

张庭之:“……”

“大姐你这不是为难人么?”张庭之委屈的嘟囔。

苏染霜笑得灿若星辰:“是的,我就是为难你的,那你是现在告诉我,还是让梅云找你你再说。”

“你们俩可真不愧是夫妻。”张庭之嘟囔道:“侯爷将府中大部分都银子都用来建别院了,剩余的他也转移出去了,因为他害怕自己忽然就倒下,你跟温白芷没有着落。”

苏染霜沉沉的看着张庭之说:“所以他是不打算活下去了是么?”

“不是他不愿意活下去,而是现实如此,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张庭之沉重的说:“其实他不容易,做错事的人是他,不管理由是什么,毕竟是他错了,所以他没权利求得原谅,面对大家的指责,他也不能反驳,他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一切。”

“我会治好他。”苏染霜坚定的说完,独自出去了。

看着她一个人走在雪地里面的渺小身影,张庭之觉得,作为一个男人,他自己都未必能承受这些,可偏偏苏染霜她却总是承担着这一切从未屈服。

这也是他为什么这般甘愿叫她姐姐,明明她比自己还小很多。

苏染霜从侯府出来,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茫然的看着来往的人群,闭上眼试图把自己想成苏欢欢若她是苏欢欢,在身上只有区区五十两银子,还带着一身的伤的情况下,她会去哪里?

身上有伤,苏欢欢就一定会看大夫……

想到这里,苏染霜当即去到府衙,对府衙官员道:“发文通知各大医馆,若是有一个人去医馆看大夫,不管是男是女,要止血化脓的药的或是没有中毒却要人帮解毒的人,全都请到府衙来喝茶,我要亲自审问。”

“夫人是疑心苏欢欢会去求医?”官员疑惑的问。

苏染霜道:“如今她拖着病体,身上又有伤,毒还有病都在她身上她坚持不了多久,一定会想办法来看大夫,便是她能想到我会封锁医馆,也会在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暴露自己,若是她没发现固然是最好。”

官员连忙去办事去了。

不出苏染霜所料,苏欢欢果然在不久后,就受不住毒发跟花柳病的折磨,想要出来求医。

她伪装的很好,披头散发,跟路边那些乞丐没什么区别,脸上不知是花柳病造成的,还是她刻意画上去的,大块的脓疮挡住了她大部分都容颜,衣着破烂,任何人都无法将她跟苏家那位二小姐联系在一起。

可她刚刚走到医馆门口,就看见府衙的人从医馆出来,医馆的人点头哈腰,不知府衙的人在交代什么。

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毕竟现在全城戒严,大家都在找她。

苏欢欢蜷缩在角落里面,就像蛰伏的毒蛇,冷静的窥探周围的环境,却不敢轻易出现。

她摸着自己肚子上的伤,这一段时间,季枭寒都不在风月关,所以她的伤口并没有恶化的趋向,她不知到底是什么契机催发她的伤口恶化但是季枭寒不在苏染霜身边,她就能安稳。

有了这样的认知后,苏欢欢想,“苏染霜必须死,我杀不了季枭寒但是我一定能杀了苏染霜,既然你们将我逼至绝境,那我就要让你们都后悔。要死大家一气死。”

因为不敢滞留,苏欢欢秘密消失在巷子口。

龙回。

季枭寒几次毒发,但是都不如之前那么凶险,他抵抗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吃力。

这日南疆士兵又来城下叫嚣,季枭寒懒得搭理,他对守城的大统领说,“我出去办点事,他们若干攻城,就按照我部署的战术对敌,这帮南蛮子狡诈得很,我得去看看。”

“侯爷小心呐。”守城将士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季枭寒身上,自打他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吃过那些南疆人的亏。

季枭寒点头离开。

循着当初芊妤的路线,季枭寒再一次去到那个暗道,经过一段漫长是路后,季枭寒来到那个大厅外。

“渡月,你要做什么?”是货郎的声音。

渡月公主坐在高位上,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她冷笑着说,“我要做什么你心里很清楚,何必再问我。”

“你那样对我的女儿我都没有想过要杀你,现在你居然要杀我?”货郎大约没想到,曾经那么爱他的人,如今竟然丝毫不顾他的死活,所以他很愤怒。

渡月公主笑着说:“不啊,我不杀你,我只是让你帮我去办一件事而已,你何必这么紧张?”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任何人?你的丈夫你可以利用,你的兄弟你可以背叛,你的女儿你可以舍弃,你爱过的人也可以轻易杀死,你这个女人真可怕。”货郎的语气悲凉而又讽刺。

渡月公主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她冷然的看着货郎,厉声道:“你好意思说我?我当初是多么单纯的小姑娘,跟了你一个凤麟国来的下人,我那么爱你,可你心里想的只有你家小姐,等你家小姐不要你了,你才回头找我,是……我是把你女儿训练成一个杀手了,那是因为我恨你,现在我要让你去送死,也是因为我恨你,你欠我的,我要你还给我。”

“所以,你方才给我下的毒,也是能传染的,就跟以前你对芊妤下的毒一样?”货郎问。

渡月公主抬眸笑着看他:“不,你的跟她的不一样,她的有药可解,而你的无药可救。”

“渡月……”

“你别叫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渡月的语气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助。

货郎闭上眼,冷声说:“你要攻打风月关的原因是因为我家小姐,可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可她儿子还在。”渡月公主得意的说。

货郎睁开眼,悲凉的说:“你打不过季枭寒,他比他老子心机更深,你不是他的对手。”

“这不是还有你么,你把病带进风月关,我不就能赢了么?”渡月公主笑着说:“怎么,你现在又不想给你家小姐报仇了么?”

货郎幽幽的看着渡月公主,冷声说:“我女儿在他手里,我女儿在风月关,所以我不会回去。”

“由不得你!”渡月公主说罢,忽然欺身上来,似乎要拿下货郎。

就在这时,季枭寒忽然出手了。

他将货郎从渡月公主手里抢过来,将人扔到一旁,自己跟渡月公主打了起来。

“是你?”渡月公主没想到,季枭寒居然能找到这里来。

季枭寒冷然的看着渡月公主,淡声说:“在我季枭寒的地盘,轮不到你撒野。”

“呵,看来那丫头是真的什么都告诉你了,小贱人,当初就该亲手了结了她才是。”渡月公主咬牙,恨声说。

货郎忽然走过来,执剑对着渡月公主说:“我是有愧于你,所以这些年我任你予取予求,但是渡月你不要太过分了,那是我女儿,你不喜欢她也是我女儿。我不许你侮辱她,更不许你欺负她。”

“那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要不然我一定会打到风月关去,将她送给我南疆千万战士,让她做战利品,随便那些战士怎么玩弄。”渡月公主是真的疯了,她爱而不得,所以想要毁灭全世界。

货郎被渡月公主激怒了,执剑便杀。

季枭寒退至一旁,冷然的看着这两人厮杀。

渡月公主跟货郎的功夫很像,也不知两人是谁教会了谁功夫,两人彼此知道对方的武功路数,打斗的时候尤其精彩,季枭寒闲着也是闲着,便将两人的武功路数记在心里,打算回去画出来,让温白芷去改良,变成她自己的功法。

想到温白芷,季枭寒的心底一片柔软,苏染霜跟温白芷,就好像他心里一盏明灯,永不熄灭。

这时,货郎的剑忽然如游龙一般,穿透了渡月公主的肩胛,货郎愣了一下,他松开手,低声道:“渡月……”

“你对我下手。”渡月公主含着泪言看货郎,好似不相信他会这般对待自己。

货郎的脑子里面忽然闪现过往,他跟渡月公主相处的种种,他心软的道:“我没有想要你的命,只要你不在欺负女儿,她也是你生的,就算你不喜欢她,但你也不能祸害她。”

“是你,都是你,是你让我恨她的,我这样对她,就是想让你难过,我就是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们母女。”渡月公主哭了,她哭的很伤心,完全没有了平时渡月公主的威严。

货郎心疼的走上前去,欲拥渡月公主入怀。

就在这时,渡月公主忽然出手了,她衣袖里面忽然露出来一把匕首,在货郎还没察觉的时候,她的匕首已经精准的插入货郎的心脏。

看着几乎没入自己心脏的匕首,货郎错愕的看着渡月公主,不解的问:“为……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渡月公主这次是真的哭了,她流着泪,悲切的看着货郎,她爱过的这个人,她终于亲手将他杀死了。

咚!

货郎倒在地上,再也无法作恶了。

“现在,轮到你了!”渡月公主说罢,将货郎的剑抽出来丢在地上,扬手就撒了一把毒粉在空中。

季枭寒足尖轻点,一跃而起,躲过了那些毒粉,他站在石钟乳上,冷然的看着渡月公主说:“风月关你是不可能得到的,你若是乖乖退回你的南疆,我不会杀你,可你若是执意要继续,那这里就是你的坟地。”

“季枭寒,你好嚣张,你别忘了,你中了我南疆的恶魔丸,就算你武功不错,也无法挡住我的杀招。”渡月公主说话间,人已经朝季枭寒攻击过来。

季枭寒侧身躲过渡月公主的攻击的同时,轻巧的出拳,一拳打在渡月公主肩膀受伤的地方,渡月公主吃痛,站立不住,直接倒在地上。

她愤然的看着季枭寒,“按理说,现在你应该已经毒发了,你怎么还有力气跟我对战?”

“不知道,给我下毒的人也中毒了,算不算分担了我的痛苦?”季枭寒看似随意的问题,其实是有目的的,他很想知道,自己跟苏欢欢两人身上的表现,到底能不能帮助他解毒。

果然,听了季枭寒的话,渡月公主疑惑的抬头看他,“你说,给你下毒的那个女人自己中毒了?”

“不错,我这段日子一直在恢复记忆,以前的事情很多我都想起来了,但是与此同时苏欢欢身上莫名出现了像虫子啃咬一样的洞,血流不止,她越来越严重,我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松了。”季枭寒得意的看着渡月公主。

渡月公主摇头说:“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恶魔丸是我南疆最厉害的毒药,没有之一,任何人被下毒后,都不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更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对此,季枭寒却很满意,他道:“所以,你打不过我的,看在你女儿的面上,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是你得乖乖的缩回你的南疆去,若是他日我在看见你出现在龙回或是我风月关的任何地方,就算陛下不允,我也一样会杀了你。”

“季枭寒……”渡月公主想要起身继续跟季枭寒打过,但季枭寒又是一脚踏在她伤口上,阻止她起身。

渡月公主用手护着自己的肩膀,幽幽的看着季枭寒说:“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还会回来。”

说罢,渡月公主带着伤口踉跄离开。

她刚刚从山洞里面出来,迎面便看到一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门口,眺望着远方。

“你来这里做什么?”渡月公主捧着手臂,冷然的问。

对方回过头来,笑着说:“姐姐,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我帮助啊?”

来人是南疆皇帝尤胜,他幽冷的看着渡月公主受伤的手臂,可是抬眸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副恭谦的态度,柔声说:“姐姐难道不需要我帮助么?”

“你少在我面前假惺惺,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渡月公主防备的看着南疆皇帝。

南疆皇帝走近一步,柔声说:“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渡月公主退后一步,冷冽的说:“你别在靠近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哦?”南疆皇帝笑着道:“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你想杀我,你就不怕我丈夫与你为敌么?”渡月公主保持与南疆皇帝的安全距离。

南疆皇帝笑了,他道:“想必姐姐你不知道吧?我已经将妹妹送到相府,我那位姐夫现在正宠幸妹妹呢,他不会记得姐姐你的。”

“你们……”渡月公主脸色大变,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辛苦了一辈子,最后居然被这几个她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人玩弄了。

南疆皇帝笑着说:“姐姐也莫要生气,要不是你一直跟那凤麟国的人纠缠不清,我也说不动姐夫与我合作。”

哈哈哈哈哈哈……

渡月公主冷笑:“就算他与你合作有怎样?这南疆还是我说了算。”

“啧啧啧……”南疆皇帝摇头笑说:“那姐姐你过于自信了。”说罢,他退开。

紧接着,一群杀手悄无声息的将渡月公主围困在中间。

渡月公主只一抬手,对方就出手了。

一招,只一招。

渡月公主看着穿过自己心脏的剑,悲凉的想:“我用这方式杀了喜欢的人,报应立刻就来了,哈哈哈哈哈!”

季枭寒从山洞出来的时候,渡月公主已经死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但是看她的伤口,季枭寒确信,杀她的人,功夫不弱。

他看了一眼渡月公主的尸体,又看了一眼那个山洞,想着那个人是为母亲而疯狂,他将渡月公主带回去,将两人放在一起,弄了些木材,将两人一起火化了。

货郎的尸体上有不知名的病,他不敢让他的尸体留着。

原本,季枭寒以为,渡月公主死了,南疆会消停下来,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南疆皇帝终于亲自主持大局,誓要拿下风月关。

由此,季枭寒推断,渡月公主的死,一定是这位皇帝的手笔,他蛰伏多年,任由渡月公主欺压,原来就是在等最好的时机。

因为南疆皇帝的全力以赴,整个龙回的战事更加激烈。

十日后,朝廷大军抵达龙回。

只是,来的却不是韩综。

这次前来的人叫赵一德,是皇后本家的另外一个大统领,跟之前在风月关死亡的那位赵大统领系一家所处,不过这位虽然比之前那位年轻,但是城府极深,在朝中素有威望。

看到他,季枭寒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赵一德坐在自己的坐骑上,仰头看着正在城楼上观战的季枭寒,淡笑着说:“这段日子,辛苦季侯爷了。”

“赵大统领!”季枭寒拱手,没有回答他。

赵大统领并未下马,他淡声说:“传陛下旨意,季侯爷身体不适,不宜妄动,战场凶险,不能让季侯爷来冒险,即刻起本大统领作为此次讨伐南疆的主帅,风月关的兵力交由本大统领接手,着季侯爷即刻返回风月关休养,不得有误。”

“凭什么,阵前换将是大忌,陛下为何要这样?”大壮不服气,仰着头走过来怼赵一德。

赵一德眼看着就要变脸,季枭寒道:“没事,我确实身体不好,是该回去休息了。”

“侯爷……”大壮气恼的道。

季枭寒将城防图丢给赵一德,转身就走。

他只用了量天时间,就从龙回赶回风月关。

他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屋里的炭火烧的很暖,温白芷翻着肚皮呼呼大睡,苏染霜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温白芷摸着肚皮,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些东西在看。

有时候看的入迷,会忘记摸温白芷的小肚子,温白芷便会不满的扭动自己的小身体,咿咿呀呀的抗议。

季枭寒倚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他躁动的心忽然就平复下来了。

“侯爷……”季小马在外面看见季枭寒,惊讶的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也惊动了苏染霜,苏染霜连忙将那些东西藏在身后,站起身来关切的问;“你怎么回来了,龙回的战事稳定了么?”

“没有,朝廷派了赵一德过去,他带着圣旨去的,将我换下来了。”季枭寒道。

阵前换将?

苏染霜与季小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担忧的说:“皇帝这是要对你下手了?”

“那赵一德厉害么?”季小马问。

季枭寒冷笑说:“他不错,在赵家年轻一辈里面,算是出挑的。”

“那他岂不是很快就要回头对付你?”季小马握着拳头,心想,“我要不要去干掉那赵一德?”

“无妨,南疆这次也是下了血本想要攻打风月关的,即便赵一德奉命收了我所有的兵力,他要想完全控制局势,起码也要到开春以后去了,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季枭寒说。

季小马不知季枭寒所谓的时间是什么意思。

“我先去给你弄些吃的。”苏染霜将东西收好,去给季枭寒做饭去了。

季小马不解的问:“你明知道他将兵力收走,就是要办你,你为何还要乖乖让他收走兵力?”

“他拿着圣旨。”季枭寒不紧不慢的说。

呵!

季小马嘲讽道:“侯爷会在意圣旨?若侯爷没这心,皇帝的圣旨对你也没什么用,更何况当时你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那日为了从凌霄公子手里救回霜儿跟止然前辈,后来祖母又出事,我延误了去龙回的时机,这些皇帝一定会抓着不放,我的罪名不会轻,与其等到皇帝回头与我算账,不如我现在先做好准备,只要霜儿跟芷儿能安然离开,那任何事情我都不惧。”季枭寒道。

季小马默默的看着季枭寒,他就知道,季枭寒甘愿放手,不是没有原因的。

“侯爷,还没到最后一刻呢?”季小马不想看着他就这样放弃,他若放弃了自己,那苏染霜的余生也不会开心。

季枭寒拍了拍季小马的肩膀,淡声说:“这是最后也是最好的打算,不管我能不能活下来,我都必须要做这个决定。”

“那若是最后苏姐姐能救你,你却失去了风月关,你以后要怎么办?”季小马急眼了。

季枭寒冷笑着说:“风月关朝廷的人来治理不了,最好的人选就是张庭之,而且庭之一直以来树立的都是横正直的形象,所以将来这地方,不会有太大的变动,所以活下来,只是失去了侯爷的爵位,我并不觉得可惜。”

“难怪你一直都在培养张庭之,原来你一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季小马倒是不知道,季枭寒原来想的这么远。

季枭寒笑了笑说:“从确定爱上霜儿那天起,我就一直在为将来打算,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我无心去争夺皇帝的江山,自然就不会发兵反抗,只是我毕竟只是个侯爷,如何与天家抗衡,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张庭之培养成一个杰出的政治家,让风月关的人都离不开我也离不开他,这样皇帝即便将我赶走,也赶不走没有任何错误的张家,张家掌管风月关,那我就还有栖身之地。”

“你想起来了?”季小马激动的看着季枭寒,他听到了他说从爱上苏染霜那一刻开始……

季枭寒道:“想起来很多,不是很清晰,但是很重要的事情,都想起来了,细节就……还是很模糊。”

彼时,苏染霜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出现。

季小马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季枭寒吃过面后,舒展着大长腿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问:“方才你在看什么?”

“你说的还有时间,是还有安置我跟温白芷的时间么?”苏染霜没有回答季枭寒的话,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季枭寒挑眉看苏染霜:“张庭之跟你说的?”

“那日我查……我不是想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苏欢欢到底有没有从这里拿走什么?我不确定她有没有银子在身上。”苏染霜深怕季枭寒误会,连忙解释。

季枭寒笑:“自打我知道是她给我下毒那日起,她就没能从这里拿走一分银子,不过你也不用解释,反正内院的事情,一向都是你在管理。”

“谁要管你内院的事情?”苏染霜嘟囔。

季枭寒笑了,他道:“既然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确实在给你建一个秘密的山庄,你可以在那里放心的研究你的医术,没有人能打扰你们的生活。”

“那你呢?”苏染霜问。

季枭寒说:“你是个大夫,你该知道,生死不由我,不过我在龙回见到了渡月公主,从她的言谈里面,我发现她也是第一次听说下毒的人会遭到反噬,这是个好现象。”

“那你呢,有觉得好些么?”苏染霜问。

季枭寒点头说:“毒发不如之前频繁,发病的时候也不似当初那么难以控制,总体来说,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便好,不过我在风月关如此寻找,也找不到苏欢欢的下落,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了消息。”苏染霜愧疚的说。

季枭寒坐直身体,他踟躇了一下,还是拉住苏染霜的手,但也只是拉住。

“霜儿,你已经尽力了,但是相信我,苏欢欢藏不了多久了,她很快就会出来的。”季枭寒道。

苏染霜并没有季枭寒这样乐观,苏欢欢真的是太颠覆他们的认知了,这女人聪明的很。

“你被送回风月关,这件事一定也瞒不住师父那边,我担心师父会冲动,若是可以,你能不能找个好点的理由,让他不要生气的理由?”苏染霜问。

季枭寒说:“好!”

“天色不早了,你……”苏染霜想让他回去休息,季枭寒却想留在这里,他道:“我不想回去,头疼得紧,你帮我治治?”

苏染霜:“……”

看在他这么辛苦的份上,苏染霜也不便赶他离开,便说:“我去给你找个软枕,你躺下我给你施针。”

季枭寒巴不得,颠颠的说:“我自己去找,你等我。”

苏染霜:“……”

不多时,季枭寒不但找来了软枕,他连被子都给自己准备好了,往外间的小榻上一倒,等着苏染霜给他治疗。

苏染霜无奈,只能由着他。

季枭寒大约是太累了,苏染霜施针的时候,他居然直接睡着了。

看着他眼下的暗影,还有憔悴的容颜,苏染霜终究还是不舍,帮他盖好被子,灭了烛火。

翌日清晨。

季枭寒神清气爽的醒来,一抬眸就看见躺在里间的苏染霜母女二人,他用手枕着头,幸福的看着她们俩。

苏染霜昨夜担忧季枭寒的事情,思虑了一个晚上,早上也没那么快醒来。

季枭寒不习惯赖床,过了没多一会儿,他便起身。

原本他是不想打扰苏染霜休息的,可是苏染霜昨晚随手丢在垫子下面的东西,露出了一个角,让季枭寒很好奇,她到底在看什么?

于是,他将那东西抽出来,却没想到,看到的确是他画的画。

季枭寒的动作,惊醒了苏染霜,她一睁眼就看见季枭寒拿着那些画,神情说不上高兴还是生气。

“那个……我在收拾你祖母的东西的时候,在你祖母的书房发现的,我不是……我没有故意要看。”苏染霜赤脚走过来,慌乱的解释。

季枭寒挑眉看了一眼苏染霜的赤脚,淡声说:“你光脚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

又是那么自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说,可他就是这么自然的说出来了。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想起来的,还是看画上看到的。”苏染霜很在意这个。

季枭寒说:“我随口就说出来了,画上没有文字,我不知我以前说过这样的话。”

“什么时候画的?”苏染霜问。

季枭寒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那日我找纸笔给温白芷画武功招式,寻不到好的宣纸,我便来书房找,没想到就找到这些画了。”

“那……你的那些记忆,真的不是来源于画上么?”苏染霜问。

季枭寒摇头:“不是。”

苏染霜松了一口气。

她挨着季枭寒坐下,从季枭寒手里接过那些画,柔声说:“你还记得么,那时候我还在苏家当丫鬟,一次苏欢欢请你们去游玩,她把我踹下山崖,你为了救我,跟我一起下了山崖,后来我高烧不退,还……”

苏染霜欲语还休,季枭寒脑子里面便浮现了一处山洞,山洞里面,穿着黄衫的苏染霜吻了他。

他激动的握住苏染霜的纤腰,柔声说:“我记得,之后你还以为自己怀孕了。”

“别说……不许胡说!”苏染霜害羞了,伸手去捂季枭寒的嘴,季枭寒大笑:“霜儿,我真的没有忘记你。”

季枭寒的笑声吵醒了温白芷,她先是不满的扭动身体,然后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又跌回被子,过了一会儿又仰头,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好看叔叔抱抱,要嘘嘘。”

“我来!”苏染霜不想跟季枭寒面对,连忙去将温白芷抱起来。

等她嘘嘘完回来,就往季枭寒怀里一躺,继续睡觉。

两人都不舍得打扰她睡觉,只默默的坐在一起,看那些画。

就在他们一家三口温情脉脉的时候,躲在一处破庙跟乞丐混在一起的苏欢欢忽然疼得满地打滚,乞丐们已经司空见惯有人突发急症死亡,他们漠然的看着苏欢欢,直到她的衣服上有血渗出来。

“这女人肚子上有伤口。”一个乞丐指着苏欢欢的肚子说:“侯府要抓的人也是肚子上有伤口的女人……”

啊……

苏欢欢随手抓起一个快冻死的小孩丢过去,那群乞丐害怕砸伤自己,连忙避开,苏欢欢也趁机逃了出去。

然后,那乞丐奋力爬起来追了出去。

可是,外面已经没了苏欢欢的踪影,他咬牙愤恨的说:“银子啊,那可是银子。”

不过,官府也说过,就算只是举-报消息,也有一百两银子的奖励。

这般想着,那乞丐便去了府衙,将自己见过苏欢欢的事情告知。

张庭之知道事情可大可小,便亲自上门来禀告,“侯爷,有个乞丐说,他们在破庙里面,看见一个女人忽然肚子疼,在地上打滚,然后肚子上就流血了,他的描述很像苏欢欢。”

“人抓到了么?”季枭寒站起来问。

张庭之摇头说:“没有,她跑出去,马上就没了踪影。”

“小马你吩咐下去,告示全城,就说我要布粥,这样一来,全城的乞丐都会过来,苏欢欢她若藏在人群中,我们一定能发现她,即便她不在,我们的人搜寻的时候,也更容易些。”苏染霜急切的走了。

张庭之也着急回去处理事情。

季枭寒却叫住张庭之说:“庭之,你等等。”

“侯爷还有事么?”张庭之问。

季枭寒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对张庭之说:“皇帝的意图你也知道了,对么?”

“我知道,但是我不知为什么,陛下为何非要与侯爷过不去,风月关在侯爷的带领下明明就非常好啊?”张庭之对官场十分失望。

季枭寒冷笑:“功高震主,他若坦**,自然就没我什么事,可他偏偏就是个不坦**的。”

“那侯爷准备怎么办?”张庭之问。

季枭寒斜睨道:“从今以后,就不是我的事了,是你的事。”

“侯爷这是何意?”张庭之不解的问。

季枭寒道:“这几年我将你的能力凸现出来,又让你在风月关树立了大好形象,这几年我口碑不好,朝廷办我,他们不会阻拦,但是他们一定会促成你来管理风月关……”

“不行,我怎么能夺你的血汗?”张庭之激动的拒绝。

季枭寒道:“若是换了一个人来做主,他一定会打压你,也不会允许我在这块土地上继续生存,只有你来掌管风月关,霜儿跟芷儿才能安然。”

“可是……”

“可是什么?你的家在这里,日后来的官员,什么都打压你,让你一家人也无法开心,你愿意么?”季枭寒问。

张庭之低头,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你会做得很好,你祖父有口皆碑,所以皇帝会用你,而且皇帝也只能用你。”季枭寒道。

“我知道了!”张庭之和其聪明,他很清楚,季枭寒说的都是事实,他在这个位置上,那他家季家都好好的,若是换个人来,他家季家都要遭殃。

季枭寒点头说:“去帮你大姐去吧,我现在是个病人,不宜出去走动。”

两人都没发现,他们的对话,被止然听了去。

止然听了季枭寒的话后,默默的离开了苏染霜的房间,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枯坐在屋里,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之后,止然消失。

桌子上只留下一封信。

苏染霜让季小马安排了粥棚,苏染霜不敢亲自去现场,只让旱魃带着她寻了个好地方,观察苏欢欢是否到场。

旱魃问:“你这样做有用么?”

“现在官府的人在奔走相告,让他们都来喝粥,他们以通告为由,四处寻找,定然会有消息的,若是没消息,那只能说明……苏欢欢背后有人帮助。”苏染霜眸色沉沉的看着下面的人。

旱魃不语,现在的苏欢欢,他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助她。

苏染霜施粥,几乎全城的乞丐都来了,如她所料,这样搜寻起来,便更加方便了,只是也如她所料,苏欢欢并没有在人群之中。

苏染霜失望的说:“看来,真的有人帮她。”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帮助苏欢欢的人,到底是谁,又有谁,甘愿冒着跟侯府作对的风险,敢容留苏欢欢?

城外一处隐蔽的农家小院,苏欢欢被人绑着手脚,关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