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它又全身抽搐了,我们抢救了近两小时,现在处于昏迷状况……”

宠物医院里,医生说的话在耳朵里嗡嗡作响:“您的宠物的状况,我们之前也有告知,病毒已经扩散到神经,近乎失明,很难治好。”

看着时析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医生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之前您也说过今天可以签安乐协议书,现在的每一天对于您的猫来说都是煎熬,非常遗憾,我们还是建议尽快执行安乐死以减轻它的痛苦。”

手术台上的小软费力地吸着氧,肚子一起一伏,似乎随时都会断气,它还在小幅度的抽搐,吐白沫,半眯着的眼睛里闪着暗淡的光。

时析接过医生递来的协议书,上面写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看清,握在手中的笔冰冷,他好像不会写字一般,在签名栏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法医的工作性质,他总觉得自己比一般人要冷血许多,在进出宠物医院的这几日,他见过很多抱着停止呼吸的宠物哭得泣不成声的人,他不知道那些人在签字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现在他体会到了,仿佛浑身的温度都随着指尖流逝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力量在站着,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和自己的身体剥离开一半,心脏闷痛,就好像等一下在手术台上执行安乐死的人是自己一般。

医生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他抱歉地点了下头,就去准备药剂。

时析的视线麻木地跟随着他,药品和针头触目惊心,他猛地把视线扭转,扭转到小软身上。

滴答滴答,最后的一段时间,他好像能听到时钟的声音,他俯身下去,把头贴在小软的腹部,“咚咚”的心跳声传来的时候,似乎和时钟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

以前他总是一个人躺在家里的地板上,听着小软的心跳声,和小软说这话,想着如此脆弱的小动物竟能发出这么响的心跳声,那一段时光寂寞又安宁,现在,这颗心马上就要停止跳动了,是他亲手签上的字,宣布了小软的死亡。

他几乎就是刽子手。

“马上就要开始了。”

医生重新回到手术台边,轻声提醒,时析直起身子,最后抚摸了一下小软的头。

小软缓缓睁开了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好像清醒了似的,睁大眼睛望着时析,湛蓝的瞳孔像秋日里一滩清澈的湖水,小软轻轻在他手上蹭了一下,就和最初的时候一样,蹭得很费劲,但却是表达亲昵的动作。

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让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几近崩溃,他一边抽回手后退一步让医生能够上前,一边又无措地想去扯医生的手,医生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问他要不要到外面等候。

时析摇着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第一针是麻醉,国内宠物安乐死的方法是注射过量氯化钾,使心脏传阻滞最后抑制心肌,心脏突然停搏而死亡,因为会引起剧烈疼痛,所以会先进行麻醉。

这是他很清楚的流程,却不知道在这样的麻醉下,小软是否还会感到痛苦。

看着小软一点点闭上眼睛,就像平时躺在他身边睡着了一样,他的眼前开始恍惚,第二针氯化钾推进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针管里的药水越渐越少,这个时候,小软忽然**了一下。

时析后退了一步,呼吸似乎更加困难,就要停止了一般。

“没有关系,这个是正常现象。”医生适时安慰他的情绪,他觉得这个宠物主人很奇怪,全程都太安静了,反而很奇怪,他宁可这个时候宠物主人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样反而正常一些。

小软的身子逐渐变得僵直,最后静静地躺着,已经没有了心跳。

天色渐暗。

不顾护士的阻拦,从医院换好衣服打车到宠物医院的过程当中,大脑混沌一片,可能是因为跑得急,又可能是室外温度实在太低,肺部隐隐作痛,呼吸困难。

辰北有些狼狈地弓着身子,将头倚靠在车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