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五章 辣椒炒柔鱼
高三早就在一个角落里笑得直不起腰来,虽然笑声不大,而且几桌人吵吵嚷嚷的,但也被程老魔王听见了,他一听高三在偷笑,就三步并两步的蹿了过去,一把将着袍领拎着高三的脖子,揪了起来,高三身材比王况还要矮小些,老魔王则是高大的身材,加上力气又大,这一拎就把高三的两脚给拎离了地面乱蹬,脖子被领口勒着,一口气没喘上来,脸一下就憋得通红。
老魔王哪里管高三的脖子被他拎着喘不过气来?他直接将高三拎过来,一丢,就丢到禇遂良的脚下:“禇老头,俺老程帮你把罪魁祸首给逮来了,你要怎么出气,尽管出,放心,这小子身子壮实得很。”禇遂良和王况算是近期才和好起来的,只比阎老头早那么几个月而已,程老魔王面粗,心可细着,知道禇遂良一时间抹不开面子,就有想居中把气氛给调节好的意思。
“老国公,您老不是耳朵背的么,怎么竟能听到某在笑?”躺在地上的高三不满的嘟哝了一句,眼珠子乱钻,四处打量着“逃生”的路线,也不忙着起来,反正起来还要被摁倒,还是找个机会开溜才是上策。
程老魔王一听,面色一僵,坏了,这装了好多年的耳背,这一下就露馅了?不过他脸皮也够厚,随即也故作奇道:“着呀,某的耳朵咋就这么好使了起来呢?某知道了,定是你小子站在上风头的。咦,小兔崽子,你刚叫某什么?老国公?某有那么老么?找打你。”向来只有他叫别人老头的份,谁要敢说一句他老,他就跟谁急。不过话是这么说,他也只轻踢了一下高三而已,高三是王况的心腹,在座的许多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好在这会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而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竟然敢捉弄一众大臣的建安侯管家,只有长孙无忌的眼瞟了一下程知节,微微笑了一下,换做是以前,他肯定要站出来挖苦一下程老魔王的,但因为这些年来,有个王况做桥梁,三驾马车和长孙无忌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所以他也就不再刁难程老魔王了。
“算了,算了,某不与他一般见识,倒是没想建安侯竟也童心未泯,难得啊。”禇遂良哪里不知道这恶作剧要不是王况授意的,高三怎么敢做出来,不过这也恰好说明了建安侯不拿他们这些人当外人看,虽然是嘴巴被烫得现在还在疼着,心里却也是美滋滋的:嗯,那么看来,再找建安侯要一块田黄还是有希望滴?
“便宜你这小兔崽子了,还不快去把那真的柔鱼圈端了上来?”老魔王见禇遂良没真生气的意思,就又踹了高三一脚,高三嗗噜的在地上一扭身子,飞快的爬了起来,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跑,尉迟敬德在旁见了,哈哈大笑:“啊哈,这小子倒是滑溜,哥哥的无影脚第一次落空了。”
就听得高三远远的嚷道:“别说老国公一个,就是再来一个,某不想让您老踢着,那您老肯定踢不着。”跟在王况身边,被王况视为心腹的人,全都被黄大**过的,杀敌的本领不敢说有没学到,但至少脚上的工夫那也是常人不能及的,而且以前在富来客栈的时候,高三他们就经常这么嘻嘻哈哈你踢我我踹你的过来的,这躲避踹过来的脚,可有一番心得。
一听高三这话,不少人就偷着乐,老魔王脸一臊,跳起脚大叫:“小兔崽子,有种别跑,好好站着让老夫踹上一脚!”他这话一出口,旁人就更是乐了,你这话分明就是承认自己踹不到人,所以才要让人站着给你踹么?不过经此一来,高三的地位无形中上升了不少,连老魔王都如此态度对付的建安侯管家,可不是寻常管家哦。
王况这时候却不是在外面陪众人,他也在厨房忙着,鱿鱼圈下酒是不错,但椒盐却是会掩盖了不少鱿鱼本身的鲜味,实际上是属于小菜零嘴类的吃食,真正要想发挥完全了鱿鱼的鲜,滑,脆和甜这几味,用爆炒是最好的办法之一,当然了,要是章鱼的话,用白灼是最好的,有的人为了追求原味,还喜欢生吃。
今天,王况要做的也是家常菜,辣椒炒鱿鱼,毕竟还是第一次,哪怕那些厨师其实王况说一遍就能懂,但外面坐着的可瓤括了如今朝中大半重臣,建林酒楼再是大牌,也只能够在酒楼开业的时候,借着一视同仁的理由耍耍,现在是私人宴会,就不可能再拿出在酒楼里的架式出来了,总归得好好的拿出十二分的水平出来,只要把这些个大佬伺候好了,以后建林酒楼就更不用愁客源,客人多,尤其是这些大佬多,吃得高兴了,给的赏绝对不在少数的。
建林酒楼和旁的酒楼不同,每一道从厨房里出来的菜肴,在托盘底下都会放一块小木牌,上面写这这一道菜的掌勺厨师名字,客人吃得哪一道菜高兴了,就给赏,赏钱统一交到帐房里,月底一结,而每年建林酒楼对厨师的年底分红就是根据赏钱多少来分的,赏得多的,分红就多。当然,要是普通食客不给赏也是没关系的,吃得舒服,就将那名厨师的木牌往下一扣,帐房里也会给那个厨师记上一笔类似于积分一样的点数,积分高的,同样分红也是高。
是以,他们没烹过鱿鱼,自然是不敢马虎,非要王况实际操作一遍才肯动手。
辣椒是从璃棚里摘下来的,专门挑选那嫩的,不辣的来,太辣的辣椒会把鱿鱼本身的味道盖过,和药一样,药讲究君药臣药,菜肴也是讲究君臣的,作为臣的配料,只能是用来凸显君位食材的味道,而不能喧宾夺主的盖过了君味。
不过和人君不同,菜肴里的君可以有一种,也可以有两种以上,比如说炒三丝这道菜,笋丝,香菇丝和肉丝都是君味,用料一样的多。和用酒一样,会用酒,基本上可以说炒的菜就拿的出手了,而如果能区分了君味臣味的关系并且理顺它们,那么就可以算是你一只脚踏进了厨师的殿堂,而等到将火侯,配色等等都掌握了,先不说你能不能成为厨艺大师,但至少,美食家这个名头就可以受之无愧了。
首先自然是改花刀,鱿鱼可视其肉的薄厚程度用**刀或者十字花刀,区别就是**刀的刀身要和砧板成三十到六十之间的一角度而已,角度大小可视自己的刀工好坏来调整,刀工好的,就斜一点,刀工差的,就直一点,并不会很大的影响到鱿鱼的美观程度,说白了,十字花刀是入门,不需要一定的功底,一般人都能切出来,而**刀对刀工的要求就高一些,但也不会难练,多切几次,就能掌握了。
将撕去紫色膜的那一面朝下(这一面因为肉质比较紧实,不容易出现在改花的时候失误一刀切到底),刀不光和砧板成四十度,也和鱿鱼本身的轴线成四十五度左右,这样切出来后,然后再以鱿鱼本身的轴线横竖下刀分开,一入水汆,鱿鱼就能成卷,很是漂亮。
王况只改了一条鱿鱼的花刀,然后将改好刀的切成一寸宽,两寸长的小块,至于须子,则依旧是一须一刀,长须一切两段。剩下的就都让那些厨师干了,一条鱿鱼就可以炒一盘,不过考虑到这新东西,大家可能不够吃的,外面七桌人,加上自己家里分了三桌,总共是十桌人,王况就拿了十五条鱿鱼出来,厨房里的厨师连带着建林酒楼的,也有七八个,一人改两条,速度也是很快。
切好后的鱿鱼用清水洗净,早就有王况让烧好的水滚了,让灶上将火保持住小火,使水保持在将开未开的程度,倒点酒进去,然后将切好的鱿鱼倒了下去,一会儿工夫,鱿鱼就卷曲成了一个小筒状,外面的**张开,很是喜人,王况一边汆一边讲解要领:“水不能滚,水滚了后,这柔鱼肉就会变硬,不脆,嚼头不好。”旁观的厨师一边看一边点头,今天的主打菜,他们都知道肯定是柔鱼,外面那些大佬就是冲着柔鱼而来的,所以其他的菜式并不是很重要,只要掌勺是自己,其他切剁和配料的工夫都交给帮厨了,是以他们才有这闲心看王况操作。
时间不长,鱿鱼就从半透明状完全变为了白色,这时候的鱿鱼其实是没有熟透的,但已经定型了,可以捞起来了,要是汆的时间过长,肉就硬了,口感不好。一盘好的爆炒鱿鱼,要的就是鱿鱼刚刚好熟了的时候,那时候的口感及口味是最好的。
嫩辣椒虽然不辣,但里面的辣椒籽还是要去掉的,一个是辣椒籽会影响口感,二是这世上许多人都有蛀牙,辣椒籽进到牙缝里也是难受,因此后世去那些比较有名一点的饭店用饭,是基本上看不到一盘菜里有辣椒籽的。
将辣椒的头尾切掉,中间拉一刀,轻轻摊开,用刀尖削去里面的芯,辣椒籽也就去掉了,然后辣椒也是切成八分长的小段,因为鱿鱼是君味,辣椒是臣味,一道菜里要讲究主菜和配菜的形状一致,主菜是片状,配菜也要是片状,主菜是条状,配菜也要是条状,但也要突出主菜来,所以,辣椒的个头就要比鱿鱼的个头小一些。
热锅,冷油,烧到油四分热,将辣椒倒进去先煸软,然后起锅备用。
同样是热锅,冷油,烧到七分热,放入姜末,蒜末,翻两下后快速将鱿鱼入锅翻炒,加盐再翻,撒酒,把先前煸好的辣椒倒进去一起翻炒几下,淋鸡油,再淋水淀粉勾芡好后即起锅装盘上席。整个过程只用了盏茶的工夫就完成了,也是一道很简单的菜式,王况这边才刚开始装盘,早就得了王况告诫的这海中的食材大多需要热食才好吃的几个厨师们就飞快的操作了起来。
有几个从房陵建富酒楼学了雕花回来的帮厨灵机一动,就用厨房里的红辣椒,几刀就切出了一朵小红花,点缀在盘边上,王况见了赞道:“不错不错,原本只有绿白二色的,被这红一点缀,生动了许多。”
那几个帮厨得了王况的赞扬,就更是卖力起来,开始琢磨着用厨房里的现成食材给其他的菜肴配起色来,不得不说,这几个帮厨是有点天赋的,不然也不会那么早的就从房陵回来,和他们同期去的,还有不少人被留在那回不来的,因为他们还没学成。
高三这时候嘻嘻笑着从外面慢慢的走进来了,他知道小东家如果还没出去,那就是菜肯定还没好,紧跑慢跑都是一样,当然还是要慢慢的走,如今他的身份也不同往昔了,现在是堂堂建安侯府管家呢,可不能因为自己的言行而让人瞧不起不是?作为管家,那就要有管家的稳重才行。
王况将炒好的那盘鱿鱼递了过去:“端到后院里去,前面暂时就不要再去了,你要再去,保证成为了众矢之的。”然后自己就背了手,施施然的往前走去,捉弄了那些大佬们两次,王况很是开心,谁让你们个个鼻子那么灵的?总共才二十多斤鱿鱼,四十多条,原来自己慢慢吃,可以再吃几天的,这下可好,全来了,今晚一过,就只剩了几条,可不是每一年的冬天都能吃到新鲜鱿鱼的,这帮家伙,明摆着就是来抢吃的嘛。
到了前面,阎立德眼最尖,一下就看到王况,就大呼小叫起来:“正主儿来了,正主儿来了,大家说,是不是该罚?”
“该罚,该罚,罚他三大碗,不对,该罚他六大碗。”禇遂良叫得最是来劲,被捉弄一次就要罚三碗,两次,自然就是六碗酒了。
“禇大家,还想不想要田黄了?”王况凑了近前去,低声威胁了一句。
禇遂良眼睛不好,耳朵可灵,一听王况这话,先是一个激灵,然后一喜:“建安侯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王况嘿嘿一乐,自己手上正好有几块被自己以前雕坏了的田黄,拿来送个禇遂良是正好,一禇遂良的书法大家身份,要找个雕刻大家来帮他改那是轻而易举的,雕坏的那几块,就连王五也是没辙的,要是他有这么深厚的功底,当初也不用被赶出来了,肯定被当成佛爷一样的供着,黄大当初受冤,王五如果有那地位,只要随便一句话,谁也不敢拿黄大怎么着。
“不过嘛,禇大家得帮某找个雕工极精的人来,帮某雕两块石头才行。”王况手上有两块绝品的田黄,是田黄冻和艾叶绿的结合体,一块绿多黄少,一块黄少绿多,这样的绝品石头,如果拿来当印石也实在可惜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就色薄雕,取其形意,当做摆件,以后就作为王家的传家宝传下去。
“没问题,包在某身上。”得了王况承诺的禇遂良满口的答应,这天下求他字的人多了去了,大不了,自己就自降身份,用字去换个大家来帮建安侯就是了,这些大家,用钱是换不来帮忙的,只有字画这些雅物才行。
“嘿,你们在嘀咕个啥呢?二郎,罚你酒,你认不认?”尉迟敬德见两人嘀嘀咕半天,就凑了过来,一张黑脸在建安侯府院里那璃罩中摇曳的烛火里翊翊生辉。
“干嘛要认?”解决了禇遂良这个叫得最凶的家伙后,王况底气十足,“那炸番薯又没人说是柔鱼,是你们自己以为是柔鱼,怪得某来么?”
“呃?”尉迟敬德被王况这么一反问,想了半天,还真是,用人们端菜上来的时候并没报菜名说是柔鱼圈的,是自己等人自以为是的当做了柔鱼圈了,这还真怪不得二郎,于是无语,只好狠狠的瞪了自家小子一眼:臭小子,回去好好的收拾你!
尉迟保琳被这一瞪,赶紧缩了缩脖子,眼珠子一阵的乱转,扯了程处默他们嚷嚷道:“阿爹,我今晚就不回家了,在二郎这里守夜。”
在建安侯府守夜好哇,不光有吃的,还可以逃过回家被老爹踹屁股的厄运,反正建安侯府内房子多的是,嗯,二郎怎么说来的?围着火炉吃西瓜,美着呢。
当着那么多大佬的面,尉迟敬德不好太过训斥自家小子,毕竟已经长大,又是有官身在的,在家里他要怎么教训都成,可这是在建安侯府,又有那么多人在,还是要顾着自家小子的面子,不然以后他怎么在人前抬起头来?
其他的大佬听了王况和尉迟敬德的对话,也是一头的黑线,是啊,人家建安侯府中人还真真是没说那炸番薯就是柔鱼,是自己等人受了程老魔王和尉迟老黑的误导了,于是矛头一转,纷纷的要求两个老家伙自罚三碗。
两个老家伙自觉理亏,只好痛饮了三碗酒下去,三碗酒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就是五斤一坛的整坛端来,他们也能一口气不歇的灌下。
众人正笑闹间,就听得一声:“哟,这儿好热闹,你们这些家伙鼻子可够灵的,王璃头晚才得了柔鱼,你们今天就杀上门来夺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