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四章 建安侯府的年夜饭“危机四伏”
三个国公府的人全凑到建安侯府去过年,这事自然又是引得长安城一片轰动,要说三个国公一起去建安候家,并不是什么新奇事,当初建安侯还只是个宣德郎的时候,这三驾马车就干过这事,还裹挟了一大批大佬同去的,但那只不过是个平常的日子。
这可是过大年!
结果就是,王况家的年夜饭还没摆齐了,唐俭,萧瑀,张亮,房老头,魏老头,杜老头,长孙臭老酸,侯君集,李靖等等这些还在长安的全都在王况家里冒了头,王况一看,好家伙,凌烟阁二十四功臣里面,没死的几乎都来了嘛。
死了的,有一些生前和程处默他们走得比较近的,比如说谯国公柴绍之子柴哲威,现任右屯卫将军的,因为是武系官员,也颠颠的跟在李靖后面跑了来,在长安像他这样的官二代不少,都是子袭父爵的,除了几个太子一系的外,其他人对王况的印象都不错。
官二代里,就有兄弟站不同阵营的,比如说柴绍的大儿子柴哲威就是坚定的站在朝廷这一边,而他的弟弟柴令武就是站在太子那一边,最后,弟弟被哥哥举报谋反,弟弟被杀,当哥哥的就被流放到邵州(今湖北卲阳),许多年后才又被起用为交州都督,不过这都是李治小子上台后的事,现在兄弟俩还是元勋之后,很受李世民的重视的。
柴绍儿子的这一个桥段知道的人不少,王况也知道,不过当王况见惯了大家族都习惯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做法后,大抵也就明白了,其实兄弟俩应该都是有参与谋反的,不过呢,为了保住家族血脉,事发后,只好出来一个举报,留住一支血脉再说,不然的话,以亲亲相隐的社会风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而当哥哥的举报了弟弟之后被流放,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犯了亲亲相隐的忌,也有一部分原因在王况看来,应该是李治小子也看出来了,不过是因为他出首,明面上是有功的,所以不能杀,既然不能杀,那就只好流放。
家族之事,从某一点上来说,其实比朝堂还复杂,各房之间,既有竞争关系,也有相互扶持关系,内部有竞争,但当对外的时候,又是枪口一致的。这个关系并不大好把握,但只要把握住了,却又是家族昌盛的利器,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许多家族不管是谁当皇帝,谁掌握了天下,这个家族依旧是屹立千年不倒的。
这些个大佬会来的原因很简单,昨天,先是几个小国公和徐国绪等人鬼鬼祟祟的跑到建安侯府,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是一脸的满足,然后是有人看到建安侯拎了个食盒往宫里走去,再然后就是从宫里传出建安候献了新鲜海货,晋王殿下和两个小公主吃完了还整晚的嚷嚷还要吃。
接着就是传出了要组建由至少八艘大楼船组成的大船队出海去探寻的消息,这里面,隐隐的一条线就串了起来,这条线,必定就是那新鲜的海货。
海货长安不是没卖的,鱼干虾米,蛏鲍海参等等,几乎能晒干的都能在东市上买到,但那是干的,可建安侯吃的是新鲜的!
新鲜的啊,新鲜的长什么样,绝大部分人都还没见过呢,既然是新鲜的,既然是可以让皇帝松了口答应建安侯组建船队出海的,必定不是那些干货能比的。
没有人是傻子,马上就有人联想到了头天那一阵急铃,必定是建安人用了三百里加急,利用建州给建安侯送急铃的便利条件,“顺便”给建安侯送来了新鲜海货。既然是加急送来的,那么,数量肯定绝对一定百分百是有限的,可以说是过了这村就再也没那店了,现在见三个国公都浩浩****的往建安侯府跑,自己还矜持什么?晚了别说喝口汤,估计连个影都见不着啦,于是就一窝蜂的往颐政坊跑。
有厚道点的,是在家吃过了年夜饭再来的,有那不厚道的,存心就是要想空了肚子来填满新鲜海货的,是连一口都没吃就直扑建安侯府而来。厚道的么,诸如禇遂良阎立德兄弟等人,不厚道的么,大多又都是武官一系的为主,打头的自然是三驾马车。
这些人一进门客套话一过,马上就打听起那新鲜海货长得是什么样,能不能让他们见识见识。他们算盘打的都是叭叭响的,只要真有新鲜海货,咱先认准了长的什么样,然后等那盘菜一上桌,就死劲的猛吃!
长安的冬天冷,白天都是在冰点之下,所以王况也不担心鱿鱼拿出来会坏了,不过就是没有在冰窖里保存的时间长而已,不过这又有什么,反正等下就要消灭了,早拿出来晚拿出来没什么差别,不过王况的恶趣味也上来了,他心生一计,把高三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高三一听,眉开眼笑的拉了张三下去准备去了。
不一会,张三就端上来一个大木盆,盆底铺满了碎冰块,一条柔鱼就躺在上面,木盆的边上还用木板竖了个牌牌,禇遂良是个大近视眼,他见一个牌子,上面不知道写的啥,就凑近前去,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柔鱼,又名枪乌贼,气管,鱿鱼,味美,渤海,东海,南海均有产,性凶猛,大者体长可达数丈乃至十数丈,可将活牛一口吞下。”念着念着,禇老头的脸色就变了,突然他猛的向后一跳:“这柔鱼,是活的,是活的!”
一听柔鱼是活的,又有先前禇遂良念的“性凶猛”这一句打底,许多原本靠近了木盆的人纷纷色变,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让开,让开,尔等文人,平日里只知道言辞讥讽,这一条小小的柔鱼就将你们吓得如此,忒胆小了罢?怎么不拿出你们平日在朝堂上的那堂堂正气来?”程老魔王一听,心里就乐了,瞧你们那小样,这柔鱼再是凶猛,那才多大?难道就能把一个大活人给撕了?于是他大咧咧的拔拉开众人,挤了进去,一瞧,可不是么,如果不细看,那柔鱼是不动的,但要细看的话,柔鱼的触须不正一颤一颤的么?难道,真的是活的?
但他乃堂堂大唐杀神,又何惧如此小的凶物?于是更是凑近了细看,这一看,他心里有底了,脸上浮起捉狭的笑容,猛然间,他用手一下就把柔鱼提了起来,直往禇遂良的眼前凑,一边凑还一边晃:“哎呀,可不是么,真是活的,禇老头您再瞧瞧个清楚,瞧,这须子直动呢。”
这下把个禇遂良给吓的连退几步,脚下一下踩到不知道谁的脚,那被踩的哎哟一声,猛的把脚抽开了,禇遂良一个没站稳,扑通一下就跌坐在地,还连连用手肘挡住自己的脸:“快拿开,快拿开,程老匹夫,再要如此,莫怪某翻脸了。”
程老魔王嘿嘿一乐,又拿了柔鱼直往那些个文系的官员脸上凑,把那些个官员唬得是脸色都白了,这柔鱼个头是小没错啊,可没听见的么?“性凶猛”!老虎够凶罢,可老虎长也不过丈余,那才出生的小老虎也是凶猛得紧呢,而柔鱼呢,竟然可以长达数丈乃至十数丈,真要被咬一口,咱这细皮嫩肉的,即便是小柔鱼,估计也是够呛,这可是大过年的,见血可不吉利哦。
原来高三按王况的吩咐,特地取了几根麦管通到碎冰底下,然后在木盆底下搞了个高的夹层,用厚棉絮将一个装满了滚水的铜壶包的严严实实的放在夹层里,麦管就直通铜壶,那热气就从麦管直接通到了柔鱼底下,将碎冰化了,又有热气上冒,碎冰就一直在动,放在碎冰上的柔鱼须自然也就跟着动了起来,不过动的幅度不大,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也只能对柔鱼须子这么来,要是麦管通到柔鱼身下,肯定是纹丝不动的。
老魔王看得仔细,所以就被他看出了机关所在,正好,趁着这大过年的,大家不轻易翻脸的机会,捉弄捉弄一下那些个文系官员,不亦乐乎。
除了三个国公是拖家带口的几十号人来建安侯府外,其他人都自觉和建安侯还没亲密到三驾马车那样的地步,所以都是只身一人前来,但就这样,也一下的增添了三十多个来蹭饭的。也幸好现在的建安侯府够大,多了三十多号人,再加上老魔王他们三家,不过就是六十多号人而已,在正厅前的院里摆十桌也是没有问题的。
王况家并没有采用分餐制,都是十人一桌的大桌,这个吃法,如今因为有了建林酒楼的火锅出现,已经被长安人所熟知,是以,大家也都很自觉的拉帮结伙的分桌坐定,就等着王况家的年夜饭上来好大快朵颐一番。
建林酒楼今天就已经不开门营业了,酒楼的厨师除了那些家在长安的都回家过年外,其他家在外地的也有几个,早就被林翰这个建林酒楼的实际管理者给派到了建安矦府来帮着做年夜饭,今年的年,林家和王家是凑一堆过的,如果不出意外,以后只要王况或者王冼在过年的时候在长安,林家人过年都会到建安侯府,毕竟,王况的爵味,采买一些年货,比如说紧俏的草原牛羊肉都会带来很大的便利。
和其他人不同,王况从小到大,是经历过了从将过年当做头等大事,要提前半个多月甚至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一直到了后来开发多年,过年已经渐渐的淡化为不再那么重要,不再需要一准备就要存上至少半个月的食材,后世大年初二就可以到超市买到东西了,还需要存什么。
所以,王况对这些人蜂拥而来也不以为意,到了他这个位置,即便是今天将府上的食材都消耗了一空,第二天就只要负责采买的管事放出话来,保证要什么食材都有人送上门来。因此王况一声令下,厨房里也就不再心疼这个心疼那个,全都卖力的工作了起来,本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的,现在一下多了这么多人,不过就是重复多做一些便是。
也好在王况历来讲究的是自己有什么吃的,底下人也就有什么吃的,因此,只需要让用人们推迟一点时间用餐,将原本给他们备下的菜肴都端了上来,也是够的。
当这些大佬们落座之后,菜肴就源源不断的端了上来,有的大佬就啧啧称奇,说是建安侯竟然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似乎是算准了今天会有许多的客人一般,瞧瞧,全都准备好了。有那熟知王况做法的官员就一阵鄙视:哪是建安侯未卜先知,那是人家建安候视用人如家人,自己吃什么,用人就吃什么,现在端上来的,本来是应该放在后院里用人们的餐桌上的。一席话把那人抢白得有点无地自容。
原本,这些大佬们都以为建安侯既然是以食起家的,那他家的年夜饭必定是丰富无比,能在他家吃到许多平日里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但他们还是有点失望了,除了一两样的做法略有不同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他们见过了的或者吃过了的。
王况不是万能的,他再能烹饪,以一个只做了自己吃的人的见识,就是再会做,也绝对不会有专职的厨师会的菜式多,他会的,其实不是菜式,而是新的烹饪手法,一个食材,换了烹饪手法,那就是新菜式,比如说酱肉改为卤的,就成了新的卤味。几乎可以说,到目前为止,如果王况再没拿出新的烹饪手法的话,他所会的菜式,还不足建林酒楼一个普通的掌勺厨师的十之一二。
只不过是王况虽然传开了烹饪手法,但是有一些食材的做法,还是没有人试过的,想要将一个烹饪的手法融会贯通,而且大多都要靠自己的摸索,没个十年八年肯定做不到,是以,在今晚的餐桌上,还是有一些菜式是那些大佬们从来也没有见过的。
就比如说年糕(这里所说的年糕不是那种雪白的,用籼米蒸熟了后捣烂塑型的,何谓糕?糕必定是先磨浆再和配料和匀了蒸熟的,比如说芋头糕,比如说水糕;而那种先蒸熟再臼烂了塑形的则应该称为粿,比如说大米粿等),一般人也就切了片后蒸软来吃,但是建安侯府的年糕就不同,首先在年糕里就混进了豚猪的肥肉条和桂花蜜进去蒸的,然后呢,不用蒸,而是切成方形长条,裹上蛋液在油里炸软后,再撒上一层的桂花蜜,这样炸出来的,外酥里糯,香软可口。如果是蒸的,一般人只吃上一片就腻了,但这炸的却是让那些大佬们爱不释口,一乎儿的工夫,就见底了。
只有程老魔王几个在自家小子的暗示下是每盘都浅尝辄止,他们都留了肚皮准备等鱿鱼圈上来呢。而且几个老头子,昨晚也是吃过了他们家小子给他们带回去的可怜的那一小碟的鱿鱼圈的,因此他们很有自信,相信自己具有其他人所不知道的优势,那就是,挂糊炸的鱿鱼圈,从外表上是看不到一丁点柔鱼的样子的,而他们吃过,自然是知道的。
不一会的工夫,果然,用人们就给每桌都端上了一盘的一圈一圈挂糊炸的物事来,老魔王一看,嗯,就是它了,一圈一圈的,还在外面撒了椒盐,肯定错不了,于是几个老家伙不约而同的起身,用筷子大大的夹了一堆往自己的碗里放,碗里放满了还不满足,还继续的夹了一大筷子往自己的嘴里送。
几个老头子刁得很,昨晚都吃过了的,自然知道狼多肉少的道理,所以今天他们几个没有凑一桌,而是分了开来,这么一来,他们就都能尽量的多吃几圈。
其他大佬一见三驾马车竟然一改先前浅尝辄止的表现,一下就变成那抢食的凶猛样子,开始是一楞,后来开始有人明白了过来,哦,这几个家伙肯定昨天是吃过了柔鱼的了,眼前的这一盘,必定是柔鱼没错,于是,就开始都抢了起来。
“这味,似乎是番薯?”最先将鱿鱼圈送进嘴的尉迟敬德一嚼,皱了皱眉,然后哇哇大叫着跳了起来,为什么跳?烫的!
这时候,程老魔王他们也都跳了起来,都是被烫的,只有一个秦琼稳坐泰山,慢斯条理的跟一碗酸辣豚皮汤较劲,这碗汤,也是建林酒楼没有的,因为王况爱吃,所以今天特地嘱咐厨房里做了出来。王况和高三鬼鬼祟祟低语的情形,早就被秦琼瞧在了眼里,这中间,他还偷偷的溜进了厨房看过了,所以,那盘王况让厨房用番薯切圈来假冒鱿鱼圈的菜,他是只夹了一圈,轻轻一咬就不再动筷子了。
“哇呀呀,建安侯你不厚道。”同样被烫了嘴巴的禇遂良最是倒霉,先是被假活的柔鱼吓的摔了一跤,现在是被假的柔鱼骗了,还被里面炸得烫嘴的番薯(大家试试用挂了糊的番薯炸熟后送到嘴里就知道有多烫了)给烫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心里那个委屈啊,我容易么我,你这建安侯府的年夜饭真的是危机四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