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路泽听到这荒唐的事情,不屑地笑出声——

“做兄妹好啊,做兄妹你不想看见她也得和她一起回家吃饭,还得听她老公喊你哥哥,这不是很带感吗?”

不怪宋越恼火,换成他,他要给程靖嘉的皮扒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对宋越态度不一般,结果还要放弃她和别人相亲,他这脑子灌的是水银吧?

路泽还在支招:“晚上捧着花去道歉还来得及。”

但程靖嘉貌似没想听:“没空,我还要相亲。”

“滚。”他踹了一脚他坐的椅子,“不争气的家伙。”

宋越中午赶回镇上处理被蓄意伤害的事件,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聚了好几个人。

她在几个人里,看到了程靖嘉。他一直盯着她看,她却无视他的目光,径直走过去和村长他们打招呼。

进了屋,她烧好开水,坐到程靖嘉对面的位置。

两块沙发上挤满了人,独独程靖嘉的座位,左右空缺。

“村长,陈警官,请喝茶。”她客气地把茶杯递到大家面前。

到了程靖嘉,她就只是远距离地把茶杯递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缄默不语。旁边的人面面相觑,觉得纳闷,但又不好意思插手这小两口的事儿。

最后,还是村长先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委婉开口:“小越,现在镇上的旅游业是你带动的,我们都很感激你。但一方面,村里人多嘴杂,大家都重视孝道,你爸哭天喊地的,你们的家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所以,就要她撤销报案,假装这只是家庭矛盾,算了就好?

退一万步来讲,即使她愿意,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还会继续疯下去,她的安全得不到任何保障。

宋越心里五味杂陈:“村长,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儿子也成年了,可以负担刑事责任了,靠这种道德绑架的形式让我们大家必须无底线容忍他们的行为,我不接受。”

“……”

村长似乎也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宋越对这件事丝毫不肯退让。

宋越知道,大部分受旧思想束缚的男性并不能了解女**的艰难。但她还是希望,大家能实事求是,不因为她是女性,无视她对这个小镇的付出,从而为黑暗势力做支撑。

就在宋越等待他们的答案时,程靖嘉主动出声,试图帮她逃出身陷囹圄的困境。

“村长,新中国是思想解放的年代。宋文聪看不起妇女的力量,也没有把宋越当成他的孩子。如果宋越就这样原谅他们,那西靖镇在新社会中,只会被打上‘封建’、‘压迫’的标签,宋越辛辛苦苦为西靖镇文旅付出的力量,都会付诸东流。”

坐在沙发上的那群人,默默地点头。

这时,程靖嘉掷地有声地补充了一句:“宋越原谅他们,我相信妇联也不会原谅他们。”

他能说到妇联,宋越完全没想到。

她一直以为,绝大多数男性都不能注意到妇联这个单位,更不认可它存在的意义。但程靖嘉可以,甚至能作为男性勇敢地为女性发声。

人类从来不该因为性别、身份、肤色而敌对,就像小时候她在课本看的那样,人类应该共同去守护这个地球村的和谐。

她青春里最崇拜的那个男孩,把课本里学到的每一个字,竭尽全力地贡献到这个社会的领。

宋越的心隐隐触动,为什么他要这么好,好到她想放手都没有理由。

“好,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村长领悟了。

一行人站起身来,一位村委朝她伸出手来:“宋越的付出,我们也看得见,我们应该保护这样的女性,不让所有女性对社会感到失望。”

家事不是羞耻,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只不过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家庭。

孝道是孝顺,但绝对不是愚孝。

村长他们离开后,程靖嘉还站在门边,想有什么话想和她讲。而宋越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和他开口,怕开口以后,换来的又是他理性控制彼此距离的言语。

程靖嘉转过身来,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此时此刻,两个人像极了闹矛盾的情侣,明明别扭地想要和好,但又如鲠在喉,谁都不想低头。

“恭喜你,现在你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了。”

宋越抬头看他,他乌黑深邃的眼眸,氤氲着沉稳舒缓的温柔,迎风而立站在她面前,让人极有安全感。

这一辈子,什么都不是属于她的。

这一辈子,唯有这一次,她对一个人有了占有欲,希望他的偏爱永远属于她。

她沉默片刻,长舒一口气:“程靖嘉,我想清楚了。”

她温和的眼眸,执着地锁着他一人:“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我也有追求我幸福的权力。你相亲是你的事情,我喜欢你,是我宋越的事情。”

程靖嘉没想到,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还是不愿意放弃他。

她傻得,让他这颗冷漠的心,尝到心疼的感觉。

“宋越,我值得你这么喜欢吗?”他眼底划过一缕微不可察的失落。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要么一辈子不结婚,要么,就等你和我结婚。”

程靖嘉强忍着内心的痛苦,平静地望着她。

“宋越,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就这样下去就可以了,别逼我了,好吗?”

之前他都是很强硬地和她说不行,但这次却带着乞怜,卑微的懦弱。

宋越突然心疼得失声,程靖嘉的眼神干涩得像沙漠,毫无神采,只有无尽的空洞。

最终,两个人还是没谈成什么,程嘉靖离开了宋越的家。

宋越下午去上班的时候,经过了民宿,民宿外面多了个奶茶铺子,还摆了几张桌椅。

当端着盘子的服务生离开后,她看见了程靖嘉的身影,他对面坐着一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背影看上去就是个大美人。

他这是真的去相亲了吗?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宋越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心如刀割。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苏晓葳打来的。

刚接起来,苏晓葳就如临大敌般紧张地提醒她:“越越,紧急通知,姓周的那小子来了!”

“他来干什么?”宋越皱眉。

她已经很烦了,还要应付那个脑袋开花的生物。

苏晓葳压低声音:“他说要听你亲口拒绝他,说他不甘心什么的。”

“神经病。”她突然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苏晓葳觉得不太对劲。

宋越和她共事这么久了,再烦躁都会尽量好好说话,今天是怎么了?

她挂断电话后,立刻给路泽拨了一个过去。

但路泽没接电话,因为此时此刻,他正在距离西靖镇二十多公里的海边,想盘一块地再开一家民宿。

西靖镇靠山,月亮海靠海,两家民宿还可以做个联动。月熹市的旅游业要发达了,以后就不好谈价格了,他得加快速度。

路泽抹了把汗,转过头,看到不远处正从船只上下来的那个女孩。

他的瞳孔放大,心跳加速,目光追随着她。

他是不是在做梦,还是,他认错人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