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一首激昂的《小苹果》带动了现场的气氛,也可能因为同学们看到连顾盼这样的水平都敢上台,自此之后,表演节目的一个比一个踊跃。

顾盼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走到大厅的后方。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乔宋。

尤其是,在她刚刚豁出面子闭着眼睛高歌了一曲之后,睁眼就看到一个熟人,这种难堪程度,如果不是切身经历,真的很难体会。

顾盼不好意思地抚了抚额,幸好老人们年纪大了耳朵都不太好,不然真的怕把他们吓出个好歹来。

乔宋在门口靠着没动,看着她走过来,笑得有些欠揍,“以前都不知道你会唱歌。”

唱歌谁不会,但唱得难听不难听就又是另一回事了。顾盼瞪他一眼,说:“你在这儿偷听多久了?”

“偷听?”乔宋冲台下扬扬下巴,“左边第二排第一个座位,你认得吗?王爷爷。”

顾盼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刚才把我叫过去,偷偷跟我说,他耳背了十多年,今天被你给治好了。”

“……”

难得抓到她的软肋,乔宋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继续得寸进尺,“你说你。”

顾盼抬头,扬着调子“嗯”了一声。

乔宋说:“这么大年纪了,跟一帮大学生在这儿混什么呢?”

“我……我也是学生好吧。”顾盼听不下去了,梗着脖子反驳。

说完就被乔宋照着后脖子捏了一把,“都为人师表了,也不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

走廊深处响起脚步声,有穿护士服的小护士跑来跟乔宋说了什么。简短交谈之后,乔宋皱了皱眉,让护士稍等片刻,才对顾盼说:“我有点事情先离开一下。”

走出两步之后又回头,“你等会儿怎么回去?我送你?”

顾盼点点头又摇摇头,“你先忙你的,等会儿再联系。”

“演唱会”结束以后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期间听到几个敬老院的工作人员说,乔宋是他们这里的“常客”,每个月都会义务来帮老人们检查身体,还是以个人的名义。

甚至开玩笑说,敬老院里的人可能不认识李院长,但一定认识乔医生。

顾盼从二楼的窗户上望了一眼,刚巧看到护士带着乔宋从院子里匆匆而过。

看来乔大医生救死扶伤的优良品格不单单是表现在医院里,连在医院外,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后续已经没什么安排,部长组织大家自由活动半个小时,在临走之前跟老人们告个别。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分开。

顾盼找了一大圈,没找到戴蔷薇花的老婆婆,倒是在体检室里看到了乔宋。

隔着几级台阶,有好几个负责护理的小护士在窗口探头探脑的,也不进去,就偷偷捂着嘴看着乔宋的方向笑。

顾盼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窗下的单人病床前,握着听诊器的乔宋目光专注,目光的焦点定在空气中,正专心致志地听着听诊器里的情况。背景是雪白的墙,雪白的被单,和窗外明媚的阳光。

顾盼好像突然就懂了这群小护士到底在看什么,眼前的乔宋,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丝丝迷人的魅力。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顾盼甩了甩头,紧接着甩了好几个头,就差没抽自己一耳光。她忽然想起来,沈舒微在家里无时无刻不在念叨她的两句话:二十五岁,单身……

她发现,她最近对男人的关注频率,好像的确越来越高。

这是单身太久的后遗症?还是真的已经到了想男人的年纪了?!

但是也不能看到一个男人就这么想吧?!

“颜控”这个词儿猛地在脑子里面冒出来,顾盼仔细想了想,安慰自己说,这只是对美好事物的另一种喜爱方式而已。就像男人爱看美女,她爱看帅哥,也没什么错,毕竟不是看了帅哥就一定要娶回家的。

院子里,顾盼在反复纠结。院子外,敬老院前的马路上,一辆看起来像是帕萨特的辉腾,正低调地停在那里。

陆屿初把着方向盘的手一下一下地敲着,眼睛在车里的内饰上转了个遍,好像对这车特别感兴趣似的,“我说,你怎么喜欢这么老土的车啊?”

“沉稳。”黎恕回他两个词,“不然应该像你一样,开跑车装嫩?”

陆屿初被噎得没话,又忍不住没话找话:“你还是不敢上高速啊?啧,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要不然你找个心理医生看看?看看你是不是什么……”他在单词上纠结了一会儿,“NYPD什么的。”

“PTSD,创伤后应急综合征。NYPD是纽约警局。”黎恕看着铁质的大门里偶尔闪过的人影,漫不经心道,“没事少看点美剧。”

陆屿初被怼得灰头土脸,还想反驳什么,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院里走出来的一男一女时咽了回去。

女人穿着简单大方,上身T恤,下身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腿。男人POLO衫搭长裤,单手插兜,戴银丝边眼镜,看气质颇像个翩翩公子。

院墙边种着两棵合欢树,风一吹簌簌地落下合欢花。有一朵落在了女人的肩上,男人的目光在她肩头滞了滞,抬手把花朵拿掉的同时,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惹得女人弯下腰止不住地笑。

看了一会儿,陆屿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车内的气压,简直低得一塌糊涂。他忽然有点儿幸灾乐祸,“把我骗来当司机,是为了让我来看她跟这小白脸儿的?”

黎恕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学校义工部的部长发来的信息:校长不好意思,刚才一直在忙,才看到你的短信。我这边马上结束了,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略略不爽地眯眸,黎恕关了手机屏。

他这是晚了一步?

陆屿初顺手发了条微信约沈舒微吃晚饭,转头看了眼铁门前笑得一派春风的顾盼,又去看副驾驶座全程冷着脸的那位,摸了摸鼻子,“我说,你还不抓紧?”

黎恕收回眼睛,目光定在前方光秃秃的柏油马路,冷笑,“是该抓紧。”

至于怎么个抓紧法,黎大校长没有说,陆屿初自然也不好问。

然而黎大校长还没有出手,这边顾盼已经自己送上门了。

眼看开学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同时应付实习和学业两个方面,顾盼渐渐有点儿力不从心。回头一想,其实半个暑假她基本都维持着休假状态,好多可以利用的时间被她浪过去了。

她简直后悔得要死。

再加上奖学金的评比近在眼前,她有点儿拿不准,上回黎恕提过要赞助幼儿园的扩建,但究竟投不投钱又没有明说。

以至于每一次园长给她发消息的时候,顾盼都觉得她是在问钱什么时候能拿到手。几次打开跟黎恕的聊天窗口想要问情况,可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一直拖着。

一直拖到七夕那天,沈舒微推掉下午的工作,早早回到家,不由分说拉着顾盼要出门过节。

然而顾盼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节日,吃饭排队,看电影排队,唱歌排队,连开个房都要排队。当然,最后一项是她听说的。

街上人多不说,价格还贵,所有娱乐餐饮的价格全部翻番儿,路边还经常能碰到小姑娘拿着花儿问她姐姐你买花吗?

她看着小姑娘可怜,倒是挺想救济一把。但这花,买来送给谁?!

顾盼想起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是单身狗,你非要凑什么情人节的热闹!”

沈舒微很淡定地听完,对着镜子一边补妆一边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让黎恕赞助幼儿园那事儿还没搞定?”

顾盼点头。沈舒微拉好化妆包,对着她笑,“今天晚上陆屿初他们有个情人节的局,听他说,黎恕也在。”

顾盼听完,从柜子里扯出两件衣服就往身上套,“什么时候?几点走?哎你别化了,赶紧的,迟到不好。”

“……”

地点定在海边的一栋私人别墅,顾盼她们到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陆屿初打着电话,迎她们进门的时候,还在对电话里说:“你想几个人来就几个人来……带男的带女的都行,别废话,就等你了。”

顾盼抚了抚额,能把一个人的七夕过成一群人的七夕,恕她不太能理解他们有钱人的思维。

迈进门,她一眼就看到黎恕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边上,转着酒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顾不上多想,她直接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的凳子,开门见山:“那个,有点事儿想问你。”

黎恕抬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就是之前说过要资助幼儿园的扩建项目……”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看他没答话,又猛地放大音量,“我说,你到底掏不掏钱?”

黎恕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难道不应该有一个策划案吗?”

“策划案?”顾盼就像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

“没有策划案,我怎么投钱?直接取了现金让你提走吗?”黎恕扯了扯嘴角,“几十万……你以为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哦,策划案是吧。”顾盼一拍脑门儿,“只要你开口说你投钱,我立马就给你写策划案,别说是‘案’,‘书’我也给你写来。”

黎恕嘴角一抽,“……我要是不掏钱,你连策划案都不写?”

她手里一大堆事情,哪有时间来写什么劳什子策划案。

最后黎恕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掏不掏钱,今晚看你表现。”说完就踩着拖鞋进了厨房。

顾盼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怎么越想越觉得这话好像不大对?

晚上,晚上什么表现?!

还掏钱?!

没给她想太多的机会,所有人都被喊到庭院去准备晚饭的食材。偌大的园子里搭着烧烤架,已经有不少人在准备BBQ(注:烧烤)。吃过饭,情侣们都迫不及待地双双上楼过节,只剩下八九个单身的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顾盼捏了杯美式咖啡,看身边的沈舒微有一搭没一搭地算着塔罗牌。

她不大信这些,同样也不懂这些,就挑着眼睛好奇地看。

同样好奇的还有陆屿初,他直接从旁边的沙发上没皮没脸地凑过来,像条大狼狗似的眨巴着眼睛问:“微微,算什么呢,给我也算算呗?”

沈舒微抬头,露出八颗牙标准式微笑,“两万一次,不讲价。”

陆屿初惊讶:“这么便宜?等着,我给你拿钱!”

对面沙发上一声轻笑,陆屿初去拿包的时候对着发出笑声的人踢了一脚,“笑什么笑,你这两万,想花还花不出去呢!”

被黎恕轻松躲开。

九点多的时候,有人坐不住了,嚷嚷着无聊。别墅的主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嚯地站起来走到大厅中心,“咳,各位,是这样的,今天呢是七夕情人节,楼上的房间都是浪漫大床房。我也不忍心看大家都单身过节,要不然大家都凑凑对,凑成一对的就到我这里来领钥匙上楼。当然你们在房间里秉烛夜谈,还是共赴云雨我都没有意见。”

眼睛扫了一圈儿,贼笑着,“或者是三人行,斗地主,都随你们。”

不少人瞬间来了精神,其中一个小平头发问:“怎么凑啊?是不是看好哪个带上楼就行?”

“滚,你想得美!”小平头被各种人笑骂了一顿。

房主示意大家安静,又说:“为了公平起见,咱们玩儿游戏凑对,怎么样?”

顾盼下意识就去看沈舒微,而后者一脸淡定地靠在沙发里,翻着手里的牌没说话。

顾盼没忍住,坐近了问:“这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沈舒微翻出一张恶魔牌,头也没抬,“让你玩你就玩,怂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