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赫端着盆的手愣了下,空气突然一派静默。

他起身缓缓走到宋知砚面前,满脸担忧地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然后又摸摸自己的。

“是不是今天太冷,冻傻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宋知砚自知情绪太过激动,闭眼退后两步,坐到椅子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吨吨吨灌了肚。

这才稍微冷静些。

“陛下用膳吧,微臣就不打扰了。”宋知砚起身,“明日一早,微臣会来给陛下上课,顺便把这些天积压的奏折拿来,希望陛下保持今日的状态,早日成为一位治国有方的明君。”

他面无表情朝他行了礼,一甩袖子告退了。

封赫一句“朕想禅让”堵在喉头,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把饭撤下去罢!”封赫放下盆,揉了揉额角一脸阴沉。

翌日一早,来福便进了宫,代替宋知砚向封赫道歉。

“王爷昨夜腹痛难忍,生生挨到半夜,谁也没告诉,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才传到太医,折腾了一宿,怕是不能来给陛下上课了。”

封赫皱了皱眉:“无妨,来喜,带着赵太医去太傅大人府上,还有库房里那些个燕窝之类,务必要把人治好。”

来喜领命退下了,封赫见人消失在自己视野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德子,准备些银两,朕要出宫!”-

芙蓉帐暖度春宵,莺歌燕语好逍遥。

城中最大的花楼,就算是临近过年也不见门庭冷落。

宋知砚穿着一套深蓝长袍,外着一件玄色披风,更衬的脸苍白如纸。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衣着暴露在外揽客的莺莺燕燕,仿若一个玉面修罗。

“来喜来福,进去找他。”

周围姑娘柔若无骨地缠上来,又被宋知砚一个眼神瞪回去。

妈妈连忙走上前来,拉过不懂事的姑娘,赔笑道:“哎呦王爷,这俩姑娘不懂事,惊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宋知砚不想与她交流,不自觉地退后两步,左右看了看才反应过来来喜来福都进去找人了,顿时有些无措。

他舔舔嘴唇,绷起脸从嗓子里压出低沉的一声:

“滚开!”

妈妈知道他的手段,闻言连忙拉着俩姑娘退后,躲得他远远的。

花楼门口人来人往,各个都不住地往宋知砚这边看。

一个男人来花楼,却站在门口不进去,怎么看怎么纳闷。

宋知砚如芒在背,低头掩住慌乱神色。

“舅舅,这家花楼可是京城一绝,您这回来可不能错过喽!”

“哈哈哈哈哈这你倒是知道的多!”

身后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宋知砚一瞬间只感觉血液从头凉到了脚。

是他。

恨意滔天袭来,他紧攥着手,指甲嵌入肉里却毫不知觉。

声音越来越近,宋知砚被疼痛稍微唤回了些意识清明,忙快步走进了花楼。

先躲起来再说,报仇的事……现在还不行……

迎面正好撞上封赫,他也顾不得训他了,拉着人手腕就上了楼。

“知砚你听我解释……怎么了?”封赫被他阴沉的脸色吓道,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来花楼这件事生气。

宋知砚也不说话,走到二楼才松开他:“带我去你刚才的房间。”

封赫:“啊?”

宋知砚又瞪了他一眼。

封赫自知理亏,心虚不已地乖乖带着人过去了。

楼下一阵阵娇笑声传来,姑娘们估计是攀上了刚来的那两位主儿。

两人进了房间关了门,偷吃点心的来喜来福吓了一跳,连忙吞下嘴里的食物,垂首站到一边。

封赫彳亍着坐立不安,见他久不开口,愈发不安:“知……太傅大人是如何知道朕…来这儿的?”

一旁的来喜低头跪下:“回皇上,是奴才……奴才没找到燕窝,回去问您,却发现陛下您不见了,问了侍卫大哥,这才知道您竟是来这糟践人的地方了!”

他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语气态度,实在是让封赫说不出呵斥的话来。

“那燕窝找到了吗?可给太傅大人送了过去?”封赫问。

来喜正要答,宋知砚却终于开了口:“陛下来这儿干什么?上月殷丞相提出纳妃的事儿,您说不着急,怎么现在竟要出宫来找乐子了?”

封赫轻声叹了口气:“跟这儿的姑娘没关系,朕是为了……”

“怎么?陛下是个断袖?臣可从未听说过这万花楼里还有小倌。”

来福在一旁暗道完蛋,王爷您生气归生气,别这么口无遮拦啊!

这可是对陛下的大不敬,是要砍头的!

封赫正要出声辩解,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这儿哪间房我们不能进?本少爷出门看了黄历,就要这间房!风水好!”

“这可使不得啊殷少爷!这屋里的是贵客!得罪不起的!”

“那我你们就能得罪的起了?!还贵客,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贵客,能贵的过我舅舅!”

宋知砚脸色越发难看,盯着门口晃来晃去的人影,仿佛下一秒就能上去骂人个狗血淋头。

封赫听到声音脸色也沉了下来。

外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宋知砚刚在在门口看见的那俩人——前世谋反杀了自己和封赫的仇人,以及他的舅舅,嘉王侯凉。

来喜来福看俩主子正襟危坐脸黑如墨,咽了咽口水想过去拦住他俩,被封赫低声叫住了。

妈妈终于还是拦不住俩人,门被大力踹开,殷胜揽着个美人一脸桀骜:“谁啊这么大……王……王爷?!”

被忽视的封赫:“……”

妈妈和几位姑娘见势不妙,慌忙逃走了。

“放肆!见到圣驾还不速速跪拜!”来喜吼道。

俩人这才看到一脸风雨欲来的封赫,连忙下跪告罪。

宋知砚看到他这张脸就恶心,恨不得现在就上去将他千刀万剐。

“殷少爷好大的面子,怎么?需要朕把这间风水好的屋子让给你么?”封赫凉凉开口。

殷胜口不择言,早被吓破了胆:“草民……不敢,不敢打扰陛下和王爷的好事,草民……”

宋知砚现在是真的恨不得上去扇他了。

“来福,掌嘴,看他还敢不敢乱说话!”

宋知砚冷笑着吩咐道。

殷胜吓得浑身发抖,头都要低到了地上。

“慢着!”封赫突然叫住了他。

宋知砚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怎么?他冲撞圣驾,本王还教训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