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温柔掩于唇齿之间的话,是彻底咽回去不打算说了!

归根究底,她还是做不到偏袒蔺时初!

因为他对连翘,实在是太差劲了!

但是她也绝没想到虞司凛会直接报警!

“喂,我要报案,有人半夜闯进我家里,还放了一把火……”虞司凛绝不是虚张声势,既然人家找上门来送把柄给他抓,他如果不顺手做足文章,岂非对不起他手里头拿的那本律师证?!

至于姐姐那边,他已经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更相信她自有分寸,绝不可能看着厉北宸亲手弄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之后怎么争虞乐的抚养权,怎么跟厉北宸斗个天昏地暗,他都奉陪到底!因为,任何时候他就没有在怕的!

至于姐姐一直最在意的虞乐的心理健康,他的童年记忆,这种形而上的美好理想,他们之中又有哪一个人拥有过?

连翘六岁时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坠楼而死,之后失声自闭了整整四年!

而姐姐和他,都是出生没多久就被父母遗弃了的孤儿,谈什么健康美好的童年,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虞乐是男孩子,从小受些风浪和挫折,未见得一定是坏事!

虞司凛上一分钟刚挂了报警电话,江渠的电话下一分钟就打过来了,说他已经摸到了地点,正准备冲进去救人!

再次挂断电话之后,虞司凛也不急着走出去,没事人一般不紧不慢地扣着衬衣的扣子,再把西服找出来穿上。

很是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不同寻常的平静。

温柔看得心里直打鼓!

连翘早就被送走了,蔺时初就算把连庄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

可是把警I察找来的事,该怎么善后?

连翘的心思温柔是再清楚不过的,等她醒了,得知了蔺时初的处境,怕是不会依的!

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虞司音那边的情况,上次他们母子俩一个自戕,一个被喂安眠药的事她还记忆犹新,这才消停了几个月,又闹起来了,“司凛,阿音那边……”

“姐姐不会让虞乐出事的!”虞司凛出声打断了她的话,质疑的眼光也随之落到了她身上,“你刚刚想跟他说什么?”

温柔很快叹了一口气,“司凛,小翘的身体……还是别折腾了吧!”

“这句话,你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对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说!”虞司凛抬脚往外走,“什么时候是适当的时候,等我通知。”

望着从自己眼前经过的人挺拔而决然的背影,温柔心里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无奈之下,只能又长叹了一口气。

……

蔺时初放火烧的是自己以前住过的那栋楼。

火势很猛。

就像他到处找不到连翘,心里烧起来的火,一样。

季岑打了几通电话找他,不必说,多半是为了纪舒的事。

纪舒现在人在加城,警I方跨国传讯,需要时间。

等他兜了一大圈一无所获地回到主楼,虞司凛就坐在大客厅的沙发上等他,“小翘不会见你!”

“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明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激怒他,他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他正在丧失最基本的理智。

不单单是因为纪舒即将面临检控,更重要的是这个决定如果是连翘做的,那就证明,他在她心里已经没有一丝分量了!

她不再爱屋及乌,不再为了照顾他的感受,而宽容他的母亲!

她以为走出这一步,他们之间将无可挽回,因为她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层更深切的关联!

——他们又有孩子了!

裹挟着一身仿佛能把人当场冻住的低气压,蔺时初径直走过去满目阴鸷地盯着坐在那里的人,“虞司凛,小翘她怀孕了!”

“如果孩子有什么闪失,我会让你后悔生而为人!”这绝不是一句空头威胁!当年遗弃虞司凛的亲生父母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要对付那一对普通的中老年夫妇,实在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她又有孩子了!

霎时间,虞司凛犹如被当头棒喝,然而不等着这痛感蔓延开去,他已经面不改色地顺着眼前人的意思又抛出了一记更诛心的话,“你以为她会要这个孩子?”

闻言,蔺时初的一双长眸深处瞬时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从看到报告单上的妊娠两个字到现在,他此刻听到的这句话,或者说这句话表达出来的意思,无疑是他最害怕的。

这个事实会让他发疯!

他最后的一线理智也消亡殆尽了!

只是,等他冲上去对准虞司凛的脑袋左一拳,右一拳,再以压倒之势将人狠狠掼翻在地的时候,唐旭冷不丁地从楼梯后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蔺时初先生,现在怀疑你擅闯他人住所,蓄意纵火,且暴力伤人,请跟我们走一趟!”

……

连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她并不在连庄自己的房间。

眼前的环境是她之前完全没见过的。

有点迟缓的,她把昨晚的事想起来了。

不过,她很有疑问,她怎么会跟凛哥哥说着话就睡过去了呢?

而且,看窗外的天色,天都黑下来了,她这是睡了一夜一天?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虞司凛这一次会做得这么出格!如果说他之前是拘着她,那么现在,他就是关着她,软禁她了!

不止是地方陌生,她身边除了一个温雅,其他人都是生面孔,她甚至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连晟安保部的人!

至此,即便是再亲厚的情分,连翘也是真的恼了,“温雅,难道这一次,你还要帮着他吗?”

“连家,连晟,究竟是谁当家做主说了算!”

温雅什么时候也没见过连翘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又急又怕得连眼眶都红了,委屈得直摇头,“我没有啊!”

“昨天凛少爷把你抱上车之后,我一直陪着你,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温雅说的是实话,“到了这里之后,我还给我姐打过一个电话,我姐只说让我照顾好你!”

“小姐,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如果虞司凛给她喝的那杯牛奶加了东西,温柔绝不会不知道,以温柔一贯对她身体的紧张程度,怎么会同意虞司凛给她吃安眠药?

如果是虞司凛自作主张,那他究竟要干什么?

难不成,他是打算强迫她了?

连翘冷着脸,“那你马上再给温柔打电话!”

再开口,温雅已经带了几分哭腔,“他们早上就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这一回,温雅也是真的懵了!

她是真心希望凛少爷能守得云开见月明,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更加盼着小姐有一天能看到凛少爷的好,接受他,跟他在一起,两个人从此过上和和美美的甜蜜日子。

可,凛少爷突然把她们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还找了一帮不认识的人监视她们,她就真的不能苟同了!

何况,小姐是受得了逼迫的人吗?

万一弄巧成拙,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本来小姐都要离婚了!凛少爷怎么反而这个时候沉不住气了?莫不是,被结婚的事给逼狠了?

要她说,小姐做的也不对,好端端的,干什么偏要凛少爷娶容家小姐?

——明知道他心里装的人是自己!

连翘一看温雅的样子就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却无暇顾及她心里头的疑问和诸多想不通。

虞司凛昨晚说过他已经把纪舒的罪证交给了沈韫,一旦东西真的到了沈韫的手里头,纪舒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她不关心纪舒,但是,不能不记挂蔺时初。

其实那天她对虞司凛说的话言不由衷了,她并非真的不在乎纪舒的死活,因为纪舒不好,蔺时初就不会好。

而她,绝不希望他为此痛苦!

五年前她就决定放过纪舒,五年后,她也不需要纪舒的罪有应得,让她死而无憾。

因为她深知一个道理,即便是五年前就让纪舒一命抵一命,连明翰也活不过来!

只有,人命是最无法偿还和抵消的。

这么多年来,在蔺时初得知纪舒的罪孽之前,何尝不是将他父亲的人命,记在了连明翰头上!

即便连翘一直以为,当年蔺家的轰然倒塌,不过是男人在商场上的较量,最常见的弱肉强食罢了!

蔺父不堪忍受而自杀,却把所有的怨恨和痛苦更为扭曲地转嫁到了活着的人身上。驱使纪舒攀上连明翰的不止是仇恨,还有野心。

而蔺时初,根本是他的一对父母,他身上背负的这个姓氏,最直接的受害者。

思绪一敛,连翘强硬道:“你现在就出去随便叫一个人过来见我!”

话没说完,她突然感觉一阵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根本忍不住,急忙冲过去捧着垃圾桶呕了起来……

……

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全云城市民又多了一项茶余饭后的谈资。

比起一般的桃色八卦,这种下毒谋杀情夫的陈年秘辛无疑更能引起人们的高度关注。

而纪舒,就是在这一片无形又有形的口水声中,再次选择了用安眠药,结束自己的生命。

或者说,逃避法律的追责。

接到消息的时候,蔺时初的双脚刚刚踏出拘留所的大门,电话是季岑打过来的,“Leo……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