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很快站了起来,“时初,去哪……”
话没说完,他伸手牵了她的手转身就走。
“今天是什么日子?!”出声的人是虞司凛,毫不客气的讥嘲语气,“你该来的时候不来也就罢了,现在臭着一张脸来了,”
“外面风大雨大,电闪雷鸣,气象台都发了预警。”见蔺时初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虞司凛话说到一半就站了起来,“你要带小翘去哪儿?”
因为虞司凛后半句话里诘问的意味太浓,原本不想开口的蔺时初不由得脚步一顿,转头斜睨过去,“我带我太太去哪里,还需要问过你吗?”
“蔺时初,你讲不讲道理?!”虞司凛一声低吼。
蔺时初顺势反驳,“夫唱妇随,不是道理?”
连翘多少能感受到蔺时初周身的气息跟平时有些不同,却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
明明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
“好了,一人少说一句!”虞司音适时地出了声,不过,现在这个天气状况,实在不适合出门,“时初,你和小翘等雨小一点再走也不迟。”
连翘刚动了动被他牵着的那只手,蔺时初的眸光就落在了她面上,“我没说要离开。”
“你跟不跟我来?”
连翘心头一动,“好。”
等到他们夫妻二人相携而去,虞司音抬眼看向一旁脸泛青色的虞司凛,轻言细语道:“坐下,吃饭。”
此时此刻,虞司凛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是分裂的!
见他不为所动,虞司音很快又说了一声,“坐下。”
闻言,虞司凛坐是坐了下来,但是他的态度,也不肯再有一丝一毫的转圜,“姐,我现在正式通知你。”
“我手上有一份连先生生前的遗嘱。”
虞司音怔住,“那你当年怎么不拿出来?”
“因为没有必要。”虞司凛直视着她,“但是现在不同了。”
“就算你和小翘真的把连晟拱手送给那个姓蔺的,我也有把握拿得回来。”
思忖之间,虞司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你想做什么?”
少顷,虞司凛轻嗤了一声,“如果姓蔺的知道自己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装模作样地敷衍小翘吗?”
“司凛。”虞司音的确没想过他手里头会有一份连明翰生前的遗嘱,虽然他没有明说遗嘱内容,但她是可以想象到的,“时初对小翘是有感情的。”
“我对小翘就没有感情吗?”虞司凛眸底碎芒一闪。
“可是小翘喜欢的是时初。”虞司音当然知道这样的实话伤人,可,她不能不说,“你不能勉强她。”
十年来,这个事实就像一把大刀日夜悬在他的心口。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事实。
不过,他已经不想在乎了。
“我就是勉强得太晚。”说着,虞司凛推开椅子重新站了起来,“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包括,小翘的厌恶和怨恨。”
等他走出了两步,虞司音到底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司凛,我约了容小姐和容夫人,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这句话的意思,虞司凛秒懂。
“我会去。”他转过头去,一张天生的微笑唇将扬未扬,勾出不屑,“只要你们高兴,我可以娶了那个容芷。”
话说到此处,虞司音也站起了身来,比之他的一往深情,她也有不可撼动的立场,“司凛,你也知道小翘也许……”
“所以我才肯袖手旁观,不过,以后不可能了。”俊挺的五官绷出青白色,虞司凛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也知道,我才是连先生看中的人。”
……
外面,狂风大作,暴雨如瓢泼。
虽然走出大门口到上车只有几步路,跟出来的佣人也替他们撑了伞,两个人身上还是淋湿了。
车子很快停在了蔺时初从前住的那栋小楼。
一道闪电劈过,天地骤亮。
原本黑漆漆的小楼,红色外观清晰了片刻瞬间又黯淡下去。
“时初,怎么想到来这……”车子刚停下,连翘话还没说完,蔺时初已经启开了车门。
车门升空,遮住了头顶,挡不住被疾风吹进来的雨线。
而他看都不看她一眼,“下车。”
雨太大,又是几步路,两个人身上已经湿透了。
忽明忽暗的夜色中,两个人面对着小楼紧闭的大门,谁都没有说话。
少顷,连翘转头看他,“时初,手机给我,我打电话让权叔……”
话没说完,随着他伸手一捞,她的唇已经被堵住了,“相信我吗?”
连翘一时不明白,“什么?”
他忽然绽开一笑,伸手向上指了指,“我可以爬上去。”
“不行,太危险了!”连翘怎么肯,“我打电话让权叔把钥匙送过来,很快的!”
可是他已经放开了她,“等着我。”
“时初,不……”
他快步走到立柱边,语气和措辞都是前所未有的,“你不相信你老公?”
看得连翘心里头又是一阵摇动,“可是……”
他的笑容太难得,这样温柔笃定的笑,多少年来,她几乎从未见过,“等我。”
连翘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也不等她再张嘴,他已经挽起了袖子,开始抱着柱子往上爬了。
小楼前庭的廊柱直接连通着二楼的小露台,只要顺利爬上去,翻进露台倒是完全可以做到。
只不过,大门是从外面落锁的,就算他进去了,她怎么进去呢?
总不能,她翻窗?
蔺时初越爬越高了,很快踩着檐角站到了顶上,连翘看得兴奋又心惊。
事实上,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蔺时初。
固执,充满了表现欲。
可是客观条件实在太恶劣,天又黑,雨又大,他脚下一定很滑。
又一道紫色闪电劈过,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格外鲜明,他正在通过斜坡,连翘不由得喊了一句,“时初,你小心点!”
看着他伸腿跨向露台的时候,连翘下意识地连呼吸都屏住。
他翻过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楼里有灯亮了起来。
门口面很快传来了动静。
他下来了。
没多久,他从里面打开了位于她所站的位置右手边的外墙上的圆窗,叫她,“连翘,过来。”
连翘几乎没犹豫地冲进了雨里。
墙面很滑,她的鞋子掉了一只,头也撞了一下,可是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快乐。
像两个做坏事得逞的孩子。
她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他这样抱着她,紧张她,“疼吗?”
连翘仰起脸来看他,黑漆漆的一双美眸瞬间笑弯成一对灿亮的半月,雪白梨涡**漾,“不疼。”
她脸上湿漉漉的,头发也湿了,鬓发紧贴着脸颊,而她巴掌大小的一张脸,就好像一枚刚刚薄了壳的新鲜荔枝。
冲击着他的占有欲。
按捺住眼底升腾的热意,蔺时初手上一紧,转身带着她往楼上走。
连翘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
这里,是她第一次向他表白的地方。
果然,他带她去了从前他住的房间。
灯光亮起,时光瞬间倒流。
又或者,这里的时光一直是静止的。
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没有任何尘封的气息。
因为她特意交代过。
她上一次进来,还是三个多月之前,她最后一次手术之前的那个上午。
蔺时初其实是有预料的。
亲眼所见的一刻,心里眼底还是彷如起了风。
风吹情动。
令他本就不想在这个夜晚有一丝一毫隐藏的感情,愈加如潮水泛滥,漫过心河,排山倒海而来。
“时初,我们先把衣服……”
连翘是看着他吻下来。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的一次,唇瓣相接,长久的停留,并不深入,仿佛只是为了堵住她的嘴。
等她睁开眼睛看他,他浓密睫毛掀开的同时,唇也离开了她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连翘很快明白了,这一刻,他回到了她十六岁生日那晚。
举目相望之间,她正要张嘴,他沉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喜欢我什么?”
“会喜欢多久?”
“嗯?”
看着他认真而迫切的目光,连翘忍不住笑起来,“这么多问题,我总要一个一个回……”
话没说完,再次被他以吻封唇。
因为他要的,根本也不是她的回答。
他吻的又凶又急,仿佛有什么来不及,连翘很快就软了在他怀里。
汹涌的热意炙烤着两个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人。
尽管如此,她还是见缝插针地一个一个回答了他的问题,“从我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
“全部。”
“一辈子。”
而她每说出一个字,他的侵略性就更甚几分,那是他的回应,他的嘉许。
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融入骨血。
一开始,连翘还努力保持着一线理智,想要找机会诱哄着他说一句爱她。
毕竟,她还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呢!
可是等到她真的这样做了,迎来的却是他仿如窗外疾风骤雨般,令她承受不及的惩罚。
求饶也不管用,“……时初,我错了。”
“……下次不敢了……”
“……时初…”
他竟然还挑错,“叫老公……”
……
房间里的交响曲,长久地淹没着窗外的风声,雨声,雷鸣声,不知何时树静风止,不知何时云开月明。
……
外面,距离小楼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的花园小径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虞司凛正枯坐在车里,任由暴雨将车身一遍遍地冲刷。
刚刚在餐厅里,他说的每一句都不是空话。
而且,他已经付诸行动。
蔺时初暗地里绝对有小动作。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抓到那个软男的把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机响了,是江河,“凛少,查到了。”
“是T大大四的一个学生。”
厉北宸,还真找了个女大学代I孕!
“把详细资料发过来。”他跟着问了句,“医院那边呢?”
“暂时还不能确定。”
不等他再说什么,江河又开口,“凛少,有点意外发现。”
虞司凛眉峰动了动,“说。”
“厉北宸的手下带走了曲公子。”
……
半夜,连翘丢在主楼起居室的手机持续不断地响了一阵子。
是厉欢昕拿曲澈的手机打的。
她要亲口问问连翘,为什么要勾引她的男人,又是什么时候勾引的!
可是电话一直没人接。
就这样,一整晚,她就像被人拿刀子挖了心肝一样难受。
半个多月前,曲澈为了帮着连翘从厉北宸手里赎回虞司音,亲自看着她,软禁她。
今天,厉北宸为了逼她离婚,不仅往曲澈**送了个女人,拍了照片,还扒出来他心里头一直惦记的人其实是连翘。
厉北宸,虞司音,连翘,他们三个之间的恩怨,为什么偏偏一次又一次地把她扯进来?
最令她不能忍受的还是曲澈!
她的隐婚丈夫!
他竟然能为了连翘的一句话就娶她!
——他是她的臣子吗?
转头看着身边倒头大睡的男人,因为吵得筋疲力尽勉强消停了一个多小时的厉欢昕的脑子顿时又炸了,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他还能算是个人吗?
黑暗中,厉欢昕紧盯着曲澈雌雄难辨的一张脸。
就是这张妖孽一般的脸。
因为爱惨了这张脸,她像个傻子一样付出了三年多的感情,交付了她的全身心,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到头来,却比不过人家的一句话!
“曲-澈!”咬牙切齿地拖长了这两个字,厉欢昕一骨碌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进厨房拿出了一把水果刀。
没多久就听到了曲澈惊悚得变了调的一声痛呼,“啊!”
“厉欢昕,你特么疯了吗,谋杀亲夫!”
……
清水湾别墅。
虞司音一直等雨停了才从连庄出发,所以,等车子停在别墅院外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虞乐早就睡了。
上楼,洗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之后才进房间。
他睡得很安稳。
呼吸均匀,手枕着脸的睡姿,可爱之极。
虞司音看来看去只觉得看不够,最后索性轻之又轻地在床沿坐下来,脱了拖鞋,躺到了**去。
好一会儿之后,虞乐翻了个身,两只小腿来回蹬了蹬,枕着脸的手也换了另一只。
一气呵成之后,粉嘟嘟的小嘴唇还跟着动了动。
看得虞司音的心都快要化了,忍不住将头靠过去,轻轻挨着他的小脑袋。
也是这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依偎着孩子静静躺了会儿,她起身,替他左右牵了牵被子,又看了他几眼之后,才关灯走出了房间。
这个时候收到信息,虞司音心里头是有几分预料的。
但是她也没有料到,他竟然拍到了这么清晰的照片!
一连好几张,其中有一张,怎么看怎么像是对着虞乐房间的窗户拍的。
握着手机下到一楼,虞司音直接拨了电话过去,“能不能不要再做这么无聊的事?”
等了一会儿,手里里面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挑衅的,“你谁啊?”
虞司音微一皱眉,“让厉北宸听电话!”
对方轻嗤了一声,“大姐,还没确定关系呢吧,这就查岗啦!”
看来是把她当成曲瑾芝了。
“宸哥在洗澡呢!”女人换了一种娇滴滴的暧昧语气,“洗了一会儿了,不过,我建议你两小时之后再打过来。”
“宸哥一次挺久的。”
电话挂断了。
虞司音:“……”
这算什么事!
难道他是在等那个女人洗澡的时候,无聊,给她发照片来打发时间?
现在想想,是她关心则乱了!
那些照片都不是今天晚上拍的。
而她这半个月来,今天才第三次过来看虞乐。
是她太紧张了,如果刚刚是厉北宸接到这个电话,恐怕已经弄巧成拙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能查到清水湾来,已经足够让她头疼了。
不止,他能消停这么久,十之八九是代I孕那边进展得很顺利。
这么多天以来,一想起这件事,她心里就有一种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复杂滋味。
其实那天她是妥协过的!
她甚至都把自己脱光了。
却只换来他的嗤之以鼻,“你以为我对你还硬得起来?”
最后她只能把衣服捡起来,一件件穿回去,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天他还说了一句,“就算坐了五年牢,想跪舔我厉北宸的女人,还是一样从你清庭天域排到连庄大门口。”
听今天晚上那个女人说的话就知道,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了。
倒也是,以他的条件,怕是男人四十一枝花的最好验证。
算一算,他马上就四十五岁了。
至于儿子。
他是真心想要儿子吗?
不是。
他只是为了折磨她。
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给江渠打了一个电话,“厉北宸派人跟踪我,查到清水湾了……”
……
望山大宅。
同样深夜未眠的,还有纪舒和简染。
其实简染早就不耐烦了,她已经在这里陪了纪舒一晚上,有那么一会儿,她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干妈,很晚了,您躺下休息吧!”
“小染,”纪舒哀叹一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干妈对你怎么样?”
简染心思一动,堆满一脸笑,“干妈对我最好了!”
闻言,纪舒面带欣慰地握住了她的手,“如果干妈有事想让你帮忙,你会不会答应?”
“干妈这话说的,您有什么事交代我去做就行了。”
“我知道啦,您想让我上去看看时初和干嫂子回来了没有,对不对?”说着,简染轻拍了拍她的手,就要起身,“好,我这就去!”
“不是。”纪舒却拉住了她。
简染只能继续耐着性子,笑眯眯地转过去接着哄她,“那干妈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