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结束后,太阳已经落山了,暮色将金碧辉煌的宫殿笼罩住。

卸下了穿戴一天的礼服,沈茉冉撑着下巴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她的脸,这一幕她觉得十分熟悉。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猛然一惊,起身后退,手肘撞在梳妆台上,台面上的头饰掉在地上,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怕她摔着,周湛急走两步将她护住。

“你没事吧?”

摔在地上的头饰掉了几颗珠子,但是幸好,她没有受伤。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吓着你了?”

周湛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沈茉冉舒了口气,看着掉在地上的头饰。

“封后大典用过的簪子,可惜摔坏了。”

周湛握住她的手,两人到桌前坐下。

“坏了让匠人修好就是了。”

周湛动手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看出她心绪不稳,开口劝道,“这是规矩,不过我掺了水,只有一点点酒味。”

“能不能不喝?”

沈茉冉心里有阴影,桌上精美的酒壶和酒杯提醒着她上辈子的下场,她着实不想再来一遍。

“不想喝就不喝了。”

周湛把酒杯送到自己唇边,连带她的那一份也喝下去。

他活动着酸痛的胳膊和手腕,叹道:“没想到当皇帝这么累,今天晚上总算能好好睡觉了!”

任何政事都没有帝后的新婚夜重要,周湛如往常一般往**一躺,拍着身边的位置。

“快休息吧,这段时间你都累瘦了!”

他管理前朝,她处置后宫,新旧交替,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容易给别人留下话柄。

今天这么累,两人都没有旖旎的心思,但是躺下一时也睡不着。

“我想阿凝了。”

沈茉冉想问问他跟魏赫言谈了什么条件,想问问阿凝什么时候回来。

“放心吧,阿凝很快就能回来,我跟魏赫言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沈茉冉也不想操心,她是为了司一珞,万一他跟魏赫言站在对立面,司一珞才是最难受的人。

这么一说,沈茉冉的好奇心更重。

周湛将她抬起来的脑袋按回去。

“男人之间的较量,你们女人少插手,快睡吧!”

他打定主意不说,沈茉冉也不好再问,只强调道:“我跟阿珞是生死之交,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动她。”

她们两辈子的交情,就算是周湛,也不能伤害司一珞!

周湛想着别的事情,应承道:“你放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

心里却在叹气,登基前,他跟魏赫言可以互帮互助,登基后,两人在本质上有利益冲突,魏赫言手中的权利势必要交出来。

但是他愿意吗?

周湛也不敢保证。

只是如今的局势,他需要魏赫言和司一珞帮他稳定住。

沈茉冉明白这个道理,她也在想法子保全司一珞跟魏赫言,只是,她能做到吗?

夫妻俩各自怀揣着心事,迎来了第二天。

沈茉冉封后,京城所有命妇贵女要进宫跪拜。

杜氏早早进宫。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沈茉冉上前扶住杜氏,嗔怪道:“娘,您要折煞我……”

杜氏微叹了口气,坚持行礼。

“礼不可废,否则传出去,别人只会说皇后的娘家恃宠而骄,娘不能拖你的后腿。”

“你现在是皇后了,天下人都盯着你,以后行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毛躁了……”

杜氏是为她好,沈茉冉眼睛湿润,这个世上,真正希望她好的人屈指可数,杜氏虽然没有多大的能耐,但是上辈子为了保护她,为了让沈案兴对她好一点,甘愿装糊涂,献出自己这一条命。

可惜沈案兴只看重自己的利益,不把她们母女俩这条命放在心上。

“娘,我知道了。”

沈茉冉拉着杜氏坐下,杜氏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叹道:“娘原本只盼着你跟殿下夫妻和睦,现在盼头多了,既要盼着你们夫妻和睦,又要盼着国泰民安。但是当娘的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

“你都瘦了。”

先皇暴毙,京城兵乱,新帝登基,现在的局势说不上好。

杜氏一颗心就没放下来过。

沈茉冉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曾经想要的权势地位,她这辈子也做到了,但是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娘,你放心吧,会越来越好的。”

庆幸的是,娘这辈子还在,阿珞这辈子也还在。

“怎么没瞧见阿凝?”

杜氏很久没见过阿凝了。

沈茉冉掩饰道:“娘,京城的局势不稳,我把阿凝送走了,等过段时间腾开手,再去把她接回来。”

杜氏松了一口气。

“阿凝安全就好。”

“皇后娘娘,夫人,其他夫人们都到了,在前殿等您。”

碧桃打断两人的谈话,杜氏帮沈茉冉整理了衣襟。

“走吧,咱们母女俩有的是说话的时候,正事要紧。”

今天来的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后宅和前朝息息相关,沈茉冉这个皇后要做的事情很多。

京城这场兵祸中遭殃的人家不少,人来得不齐,这也是兵祸之后京城的贵妇们第一次聚在一处,昔日关系较好的妇人们凑在一起交流着自己听到的消息,无不感慨。

“皇后娘娘到——”

众人整齐参拜。

沈茉冉打量一圈,托了她和沈案兴的福,裕王府来的是沈念柏。

沈念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荣王一家惨遭兵祸荼毒,昀王妃出身宋国公府,也被连累。只剩下昌王妃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前面。

“平身吧。”

沈茉冉在上首的主位上坐下。

伯夫人比别人动作慢,起身时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撑着地。

“给伯夫人看座。”沈茉冉关切地询问道,“伯夫人没事吧?”

伯安在朝中的关系尴尬,他跟周宸有姻亲关系,两个儿子已经被罢免了,现在赋闲在家,他为国事操劳了一辈子,周湛给了他该有的礼遇。

只不过,朝中的人惯会捧高踩低,一夕之间,伯家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多谢皇后娘娘,老妇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了。”

皇后上来就给伯夫人赐座,底下的人猜测着沈茉冉的心思,可能新帝不计前嫌要重用伯家?

沈茉冉笑了笑。

“伯阁老为朝廷鞠躬尽瘁,皇上念着伯家的好,本宫也该多照看着点儿夫人。只是身体最重要,夫人如果不舒服,派人来跟本宫说一声,以后就不用讲究这些虚礼了。”

这番话表面上听是照顾伯家,伯夫人心里头却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