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平的家眷被关进诏狱之后,苗聪对他们进行提审,口供已经整理好。

司一珞回到值房,喊来苗聪。

「将靳平家眷的口供送来,还有,把靳皖的资料找出来给我。」

苗聪应了声是。

悄悄抬眼打量自家大人,自家大人自从早朝回来脸色就不好看,还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他已经走出值房,又折返回来劝道:「大人,您要注意身体啊,年纪轻轻的,别把自己的身子熬垮,这儿有下官盯着呢,您回去休息吧。」

司一珞埋头看着从太医院讨要来的药方,轻应了一声。

「我知道,你去忙吧。」

有她天天守在衙门里,底下的兄弟们也不敢偷懒,毕竟自己的上司都没闲着,别人就是想偷懒也觉得不好意思。

苗聪已经两天没睡觉了,眼底的青影很重,朝她拱了拱手,准备退下。

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司一珞抬头看着他,惊讶道:「你昨晚熬夜了?」

苗聪想说他几乎天天熬夜,熬夜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要不然他能到现在还讨不到媳妇吗!

「把靳皖的资料送来,你就回去歇着吧。」

上司体恤,苗聪应了声是。

古往今来,每一次瘟疫爆发的原因都相似,太医院珍藏的药方不知道有没有用,司一珞将这些药方收起来,装在信封里,打算派人给沈茉冉送去。

「司大人在吗?」

值房外传来姒海的声音。

苗聪出门正好迎面撞上一脸笑眯眯的姒海,心里还觉得奇怪,他们都多久没跟这帮太监们打过交道了,有必要笑得这么热情?

迷糊的脑子大概还残留了一点理智,突然想到年前那段时间,魏赫言往他们锦衣卫衙门跑的勤快,还打他们家大人的主意吗?

贼心还没死?

苗聪一机灵,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姒海公公这是过来公干?」

姒海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笑着说道:「可不是吗,皇上听说司大人关心灾区,让奴才跑一趟,给司大人送点东西!」

苗聪往他手里看了看,他两只手揣着,什么也没拿,送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他哦了一声说道:「大人在里面呢,下官帮公公通报一声。」

不用了,咱家自己进去!

姒海直接抬脚迈进去,一点也不认生!

苗聪没有离开,站在屋檐下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司大人,我家督主让奴才把这些药方给您送来。」

看见司一珞,姒海笑得更加热情,从袖子里掏出一打药方。

「还有这个。」

姒海凑近,把一封信放在她面前,「我家督主让底下的人按照药方筹集了一批药材,有预防瘟疫的药方,也有治瘟疫的药方,让奴才一并给您送来。」

魏赫言不仅仅只给她方子,连药材都帮她备好了,司一珞心里一暖。

「替我跟督主道谢。」

姒海嗨了一声,眯着眼睛笑道:「司大人就甭客气了,咱们谁跟谁,那都是自己人……」

司一珞被他的语气神态逗笑,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袋金豆子塞给他。

「不管怎么说,该谢还是得谢的。姒海公公拿去吃酒。」

姒海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这些金银俗物,对他的脾气,司一珞一摸一个准。

手里沉甸甸的,姒海吓得急忙把手缩回去,推辞道:「不敢,不敢!要是让督主知道奴才收了您的东西,督主还不得把奴才的爪子剁了

!」

「收下吧!」

司一珞只是想到上辈子两人的结局,想对他好一点而已,没有别的心思。

姒海却坚定地把装满金豆子的荷包推回去。

「奴才收谁的东西都不能收您的东西,您是主子……」

但他是真喜欢这些金豆子……忍痛移开目光,下定决心。

「奴才真不能收!东西奴才已经送到了,奴才告退了!」

姒海逃跑似的从她的值房里出去,迎面又撞上苗聪,撞得两人都是一个踉跄。

「呦,苗千户还没走呢?」

扶扶被撞歪的帽子,姒海目露警惕,两人互相瞪了对方几眼。

「突然想起来还有公务没跟大人说清楚呢,姒海公公还有事儿?」

火药味一下子就升起来了,最近朝堂上弹劾司一珞的折子不少,原先还拉着魏赫言一起弹劾,后来就都冲着司一珞一个人来。

锦衣卫的人觉得不公平,魏赫言手底下的太监们觉得他们是受到了无妄之灾。

彼此本来就都看对方不顺眼。

苗聪冲进值房,上下打量着司一珞。

「大人,姒海过来做什么?」

司一珞知道他关心自己,将姒海送来的药方递给他看。

「这是什么?」

苗聪看了半晌没有看懂,司一珞又将信给他。

「正好,有件事情你去帮我办一下。照着信上的地址去把药材取了,送到我府上。」

苗聪心里更疑惑了,司一珞瞧着他呆愣愣的样子,笑道:「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情?」

苗聪把一肚子的问题咽下去,领了命令退下了。

解决了一桩心事,司一珞重新坐下,看着桌上的口供。

曜帝既然发话不让追究,她就得想想靳平的卷宗该怎么写。

苗聪让下属把靳皖的资料送来。

司一珞在这个案子上犹豫了。按说她不该心软,违反朝廷的律例,但是让她在明知道靳平只是替罪羔羊的前提下,对靳平毫不知情的家眷赶尽杀绝,她也做不到。

从资料里翻出一篇文章。

司一珞坐在案前看了良久,做出了决定。

「我要亲自提审靳皖,将他带到审讯室。」

地牢里不见天日,被关在地牢里的人也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那天之后,靳皖再次见到司一珞,身穿大红飞鱼服的女子英气逼人,看着他的眸光之中不带任何感情。

沉重的手铐脚链让他走路很慢,狱卒也没催他。

「靳皖,我对你写的这篇文章很感兴趣。」司一珞拿起文章念了两句,问道,「若是让你做官,你能不能保持初心,做一名好官?」

他的文章之中引用了范公的名言,先天之忧,后天下之乐。自古以来引用这句名言的人很多,他却能结合如今的朝局,提出罪在当代,功在千秋的观点。

朝中贪腐成风,党派林立,互相牵制制衡,很多对百姓有利的新政根本无法推行。

司一珞有心想整顿朝纲,但是奈何一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哪怕她重活一世,在世人眼里一飞冲天,得到曜帝的赏识。

很多事情她仍旧觉得有心无力。

「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如果能拯救这个朝廷,司一珞做好了当一个佞臣的准备。

没想到还有人跟她观点一致……

这是他家里出事前,放在书桌上的文章!

靳皖震惊道:「司大人,这篇文章……」

他不知道自己的废稿怎么会出现在

她手里,这篇文章是他前几天刚写好送去给老师点评的。

在他入狱之前,他才刚收到老师的回信,叮嘱他一定要将这篇文章毁掉,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看到。还说……他文章中的观点是大逆不道,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