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接旗袍这单业务时吴畏不在厂里,晚上睡觉时,何秀把白天宰女客商的那事饶有兴致地告诉吴畏,原本还以为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偷着乐,没想到男人的眼光根本不是眼前一点利益上的事,他没有把几倍的利润乐开了花,而是从另一个角度来审视,认为人家又不是傻子,在国外商场混迹,什么价位她最清楚,如果是被迫接受这个价位,也是别的地方不肯做才无奈地接受的。

吴畏一席话如同一盆冷水,把乐了一整天的何秀浇的浑身打寒颤,冷静下来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一切连头都没有理顺出来,是乐得太早一点,好在样品经过晚上赶工,明天找个人胖女人来试一下,心里就会有个底了。

何秀躺在老公的怀里,回味这几年的奋斗,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我们会这么成功,你有没有去注意我一共赚了多少钱了?”

吴畏捣鼓说:“钱是他妈的王八蛋,现在一群人在周围绕着,也不知道哪个是你的真朋友,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有多大的生意,就有多大的风险,现在无非身上的钱可以支配别人,那个人那么听话,不是因为你,而是你身上的钱!”

何秀很是无语,自己只是说了一句庆幸的话而已,他却倒出了这么多感慨,不想再费口舌,把身子埋在他的怀里,去享受能让女人沸腾的体温体味,嗲声嗲气地一会儿腰疼一会儿腿肚子疼,想把一天的劳顿都倾泻到他的身上。

天亮时被她囚了一夜的吴畏,脖子落枕,腿脚酸麻,更可气的是,晚上做梦被坏人追,身子被什么压着动弹不得,眼瞧着被人生擒活剥,醒过来都吓了一身冷汗。早上起来,他又一次提出晚上睡觉要各自一条被子,何秀没当回事,说了一句话“谁叫你是我的老公!”然后凑过脸去,亲了亲满脸不快人。

从**起来,那种恩爱就告一段落了,吃了早点,何秀就把一个三十多岁的胖女人从车间里叫了出来,让她来试穿旗袍,被暂时调到技术科的张颖,把旗袍套在这个人身上,结果那别扭的样让在场的人大打哈欠,穿在她身上哪是旗袍,简直是喇叭裙,再找了一个腰围小一点的,还是一样效果,何秀和张颖都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如何处理相对来说张颖比较有自信,她去仓库领了一块布料,试着用划粉画了出来。

这批货定位就是中年阔妇穿着,这个时候女人臀部肥大,肚子里脂肪堆积很厚实,做这样的服装,必须要有注意这两处的视觉平衡。张颖从上午折腾到下午,小心翼翼地缝制了一件,还是叫那两个女人来试,结果问题解决了,何秀自叹不如,惊喜地问:“小张,你是怎么缩放那两个位置的?”

张颖得意地咬咬嘴唇说:“有一句口诀,我师傅传下的,当时还觉得没有用,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却用到了!”何秀急促地说:“什么口诀?能教我吗?”

张颖摇摇头说:“不好意思,裁缝师承也很有规矩,我不能随便传出去,这是师傅的要求,她老人家说,这是别人的饭碗!”

何秀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她不会强人所难,但她又很想掌握这个技术,探试着问说:“你师傅还健在吗?”张颖点头说:“七十多岁了,还在的,你如果要拜她为师,我可以为你介绍!”

何秀觉得自己需要充充电,特别是传统的东西,她很迫切地说:“要的,我们明天就去,我就想学中国传统的那些衣服!”张颖蛮开心点头回应:“好的,我很高兴,以后我们就是同门是姐妹了!”

隔天,吴畏到省城送样品,何秀和张颖两个人则到五亭一个邻村去拜师。

深秋的阳光热烈而又温和,早晨还会透出一点寒气,她们一个穿着中长呢制大翻领外套,另一个穿着素雅厚实的秋装,在五亭下车后,迎着初上的阳光朝小村的方向走去,那个地方和何秀的家正好南北一条线,中间隔了一个五亭镇,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去过。

张颖手里拎着孝敬师傅的礼物,很有兴致地带着老板娘,朝那个贫乏而又沉闷的小村走去,也许是她俩时髦的穿着撼动了村里老小的眼帘,进村子后招来很多人好奇的目光,何秀离开农村多年,她已经不太适应这样被男女老少注目,张颖到好,逢年过节都要来拜访师傅,别人打招呼都带有一丝温情。

师傅的家屋应该是民国时典型的江南民居风格,在哪一大片陈旧破落的平房周边,一栋排三两插厢的楼房,也应征了她们手艺人曾经辉煌。

张颖带着何秀走进朝南而开的双开门,让她们感觉到的里面唯一不同的是,中间厅房除了有香祭、八仙桌、太师椅搭配外,在一侧还有一个硕大的作坊案板,上面摆着烧木炭的熨斗,一个弹直线用的划粉袋,墙上挂着软皮尺,靠天井边上还架了一台古老的缝纫机,不过从那些灰尘上看,可能很久没有人去动了。

眼瞧着屋里没人,张颖站在天井里喊了一声:“师傅在家吗?”老裁缝七十多岁了,但耳朵还管用,她从厨房里凑出头来问:“哪一位啊?”

“我是张颖,我来看你了!”

听说是张颖,老太太蛮高兴地走了出来说:“是张颖啊,怎么今天回来啊?”

“对的,我带一个人来拜你为师,你收不收啊?”

老太太应该说没有精力带徒弟了,但她却说:“带,为什么不带!”说着就坐上了太师椅,很肃穆地把两手叠放在左侧的大腿上,何秀不知道怎么来行这个拜师礼,在迟疑中,张颖说:“鞠个躬就行了!”

何秀上前去鞠了个恭,也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放到八仙桌上,以为这事就完了。可老人家坐在那里没动,嘴上说:“这是叩首礼金,还要拜师礼金!”

何秀早上很大气地包了伍佰元,这钱交上后,口袋里只剩百把块零用的钱,张颖也很纳闷,上前轻声地对师傅说:“我以前只交了三十块钱啊?为什么还有叩首、拜师什么的?”

师傅也轻声地回她的话:“那时候还是**,能那样搞吗?现在都可以到庙里拜佛了,一切都恢复到从前了,那拜师也要恢复,还有好几项呢!”

张颖一脸无奈地对何秀说:“你就十块十块给吧,不够我还有五十块钱!”

何秀根本不在乎这点钱,就是身边没有带,现在只能先从张颖手中接过钱,舀出二十块放到八仙桌上。

师傅依然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见二十元放在桌了,又说:“张颖焚香,敬叩师祖!”

张颖小声地问师傅:“这个要不要钱的?”师傅说:“当然要钱的!”

张颖一时间脸都很难看,觉得自己害了老板,忍无可忍地趴到师傅的耳朵里说:“第一个红包里已经伍佰块了!”

师傅眼睛一亮,也知道再要就过份了,她马上收起那个架子,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说:“好了,礼成了!明天就开始学!”

何秀出来时没有让张颖说出自己老板的身份,所谓拜师也只是学中国传统服装的工艺,从头开始学没有那么多时间,这个话也只能叫张颖和老人家说。

出乎意外的是最后的结果让何秀很失望,因为老人家那些口诀什么的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还好张颖记到一些,既然已经拜师了,张颖也大气,同门的东西也就共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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