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河奔流

女人绝对有她难弄懂的地方,姑娘未嫁前说话轻声细语,过了男人那条坎后行为就会粗狂起来。何秀也一样,从江西回来后就一撇往日的清纯,说话粗的细的也就凭着心境而定了。

吴畏帮助联系了个谋生的工作,激动过后回到**,她把衣服脱了个精光,大男人瞻前顾后的没有要你,就用这样方式来缓解心中的渴望。

母亲不知道女儿正在思绪的**中,打着美孚灯一摇一摆地来到了她的房间,轻轻地敲响了房门。何秀没想到母亲这个时候会摸上来,她赶紧把衣服穿了回去,不耐烦地打开门,嘀咕道:“妈,你有什么事啊?”

老年人多少为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产生一些想法,问说:“那位吴干部,怎么会这么好啊!”

何秀突然变脸,捣鼓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俩通奸啊?”老人家被女儿说得一脸尴尬,心里是有这样的担心,可这样直接了当地说出来难以接受,急的她拍着大腿说:“哎哟,这话说的,女孩子家说话悠着点,不能这样粗细不分!”

何秀没有理会母亲的话,反问说:“我还是女孩子吗?”

女儿这样回呛,做大人的当然不能容忍,可她知道如今已经没有那种做家长的威势了,只能变个调和她说:“妈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做吃亏的事!”何秀知道母亲所说‘吃亏’的含义,继续抬杠道:“我很想‘吃亏’,他就愣是不让我‘吃亏’,你们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样的素质,你们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你们也管不了!”

老人家想想也是,还真没有能耐管,站在床前很低调地转话题说:“明天你去,是不是要带铺盖什么的?”

“当然要带,为这个事操心就对了,马上给我去缝个秋被吧!”何秀原本不会和母亲这样对垒,主要是她们连人都没有见过,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要你嫁到江西的大山里,现在想起来都窝心。

一大早起来,天还算作美,不阴不雨的让人感觉出奇的舒爽。

何秀没有什么衣服,那件军装从家里穿到江西,最后穿着这件衣服回来,今天去报道觉得还是这件衣服最得体。何老爹今天也凑热闹,早上起来就把拜年的衣服都从箱底翻了出来,老人家其实不愿穿这行头,都是老伴逼得,说得是出门‘吃酒刨狗’,衣服要分开穿,为此今天拿出了洋布白大褂,下身配上一条肥大的黑色辩裤。

由于平时对老人家的邋遢早已熟视无睹,今天看到父亲这样的行头还真有点别扭,可家里人何尝不知道父亲原本的清爽和讲究,就是‘地主分子’,人家不让你穿着整齐。

何秀没有去琢磨他,早上起来这样装扮,一定是准备送自己去城里,她没有像昨夜那样把事情想得过于复杂,因为驮着一大堆东西上下车,自己一个人肯定够呛。

火车按照它的时间点把这对父女送到了县城,说了也可笑,具两千年建制的城域,可小的抽一颗烟的功夫就可以横穿。因为很小,也让他们俩少了许多问路的时间。

那家服装厂就在十字街一头的末端。出过远门的人老道,何秀走进传达室没有任何怯场,说明来历后,在老传工捅到跟前的登记簿上签了名,就根据他指引来到了车间门口。

丁主任正好在那里巡视,看到门口站了个陌生女人,赶紧走过去,指着门外墙上用红漆写成的‘车间重地闲人不得入内’十个字,说:“上班时间不会客,过俩小时以后来!”

何秀拿着纸条有恃无恐,面对他赶人的手势也没有转身走人,伸手递上说:“我找丁主任!”

丁一脸懵懂,接过纸条一看,没想到老知青介绍的人这么快就来了,也许是对一同‘修地球’有特殊的感情,他不由自主的显出了不该有的热情,在车间一角的办公室里,又是让座,又是泡茶。

一直在社会底层的何秀,从来都没有这样的礼遇,认为认识吴畏这样的人太重要了,要不然自己何德何能享受这番这样的热情,这绝对是吴畏的光芒折射到自己身上。

小丁是典型的车间主任料,两脚走的是碎步,频率高的让你难以想象,一天到晚就是这样匆匆忙忙地在楼上楼下忙碌,这不,转眼间已经在厂办公室里领来了一张职工登记表。

何秀坐在办公桌的一角,端详着这张登记表,眼睛审视着表格上要填的姓名、性别、籍贯、当看到家庭成份一栏时,脸上露出一丝难堪,因为地主成份这个黑锅背了二十多年了,她都担心填上后会被工厂弃用,此时她耍了个心眼,认为自己已经下嫁到江西,连户口都迁走了,自己不应该在背那个黑锅,在成份栏里,她毅然填下了‘贫农’两个字。

还好历史的车轮已经撵进了文革的末期,一般的临时招工也只是备个案,不会兴师动众地去所在的公社生产队政审核实,那表格填完了也就放进了工厂文书的抽屉里,车间这边也利索,小丁当天就安排她一个师傅,第二天就算正式上班了。

何老爹扛着铺盖送女儿到县城报到,地主分子的帽子压了几十年了,平时都会担心被别人招惹,所以一个人提着铺盖在厂门口候着。

临时工没有任何的待遇,工厂不可能按排宿舍,何老爹想了半天,终于在城里找出了一个远房亲戚,他以最快速度去街上买礼物登门拜访。地主家的亲戚,成份也好不到哪里去,可都在苦难中挣扎,大家都愿意互相帮衬,然而何老爹没有想在他家白住,每月要给五块钱房租。

那是无奈的时代,这个阶层的人各方面受排挤,多出五元钱添补家用也是算不小的**,所以表面上一切的客套推辞都和内心不能同语,不过,何秀家认定住在亲戚家里得到照顾,也会让你感到物有所值。

这些天吴畏周身像卸下了一副担子,意外地为何秀找了个谋生工作,好像今生修了一次福,几次饭前饭后地和凤芝说这件事,也怪大男人粗心,他没有去想出手帮助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凤芝心胸再大心里也不免会有醋意搅扰,还好她表面没有和吴畏抬杠,只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了一句:“帮她找了工作,欠她的情总应该该还清了,希望她以后不要没完没了!”

吴畏心中没鬼,没有理解她说出画外音,很正面对回答说:“应该差不多了,再有什么我想帮也帮不了!”

一个依仗男人过活的女人,早已经适应了过低调生活,有个当干部的老公,在外面容光八面,在别人眼里全是羡慕的目光,但在家里总觉的矮了他一截,如今他给别人安排工作,也只能在心里为自己祈祷,希望那个女人千万不要和自己男人发生什么事。

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了,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可她没想就此请假,下午了,她还像往常一样,收拾行囊赶去上班,吴畏实在看不过去,眼瞧着她走出门外,高声喊了一句:“你都这样了,就不要去上班了!”

凤芝含着泪,转过身子有些不舍地说:“好几个人盯着我岗位!”吴畏走过去把她拉回屋里,好生说:“不要怕丢了这份工作,身体要紧!”

再过两个月就是预产期了,凤芝也不想去上班,可她很喜欢这份工作,总担心生完孩子后,这个岗位就被别人占了,她把脸皱成了一个很难看的哭相,嘀咕说:“我们厂里有些工作我做不了的?”

吴畏拍拍胸说:“你只要喜欢这个岗位,生完孩子后肯定能继续干下去,他不给安排了,我们就换一家厂,没有看到你老公这么有能耐吗,我能一句话帮何秀搞定!你还担心什么,帮你安排好工作,是帮我们自己的家啊!”

这样话听到耳里,凤芝心中的疙瘩终于解开了,她靠在吴畏的身上,激动地说:“别人都说我有福份,可我一直很压抑,但你这样说了,我也相信自己真的生活在福中!”

“好了,你也不要硬挺,受不了就向厂里请假!”

凤芝高兴地点点头:“好的,这月干完了就请假!”

吴畏还以为小丁神通广大,尽然在老婆面前吹起牛来,殊不知那位小丁为了把这事办成化了多少心机,最后竟然是把厂里的书记忽悠了才把事办成。可这一切吴畏是无从知晓的,有一天到县城开会,他专程去服装厂看望这位曾经一起‘修理地球’的人。

小丁出奇的爱脸面,他当然不会让吴畏知道为安排这个女人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和窘态,见面后摆出全是大大咧咧一副随意的样子,好像进厂安排工作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

这‘能耐’还真让吴畏刮目相看,以前下放农村的小不点,到如今混到了如此八面玲珑,自己虽说是个基层干部,可能帮助别人的最多利用手中的便利买些农副产品,像这样帮别人安排得以谋生的工作,这种便利和能耐是工作势力范围遥不可及的奢望,为了感谢小丁热情相帮,吴畏特地叫有特产盛出的山区支书,要他们买些时下产出的特产。

某天一辆中型拖拉机停在了服装厂门口,一个中年人把两大篮子还没有去壳栗子放到了工厂传达室,他也没有说送谁的,临走前只是说了句,有人回来取的!

在差不多时间里,传达室响起了电话,老传工放下电话立马以最快的速度把正在车间的小丁叫了过去。

小丁赶过去拿起电话才知道,吴畏叫便车送来两篮子上好的栗子。他又是一阵感慨,认为自己干不错,都有人给你送礼了。这小子还算机灵,因为安排这个女人是忽悠的厂里的书记,现在是进厂工作,心里多少有些唐突,他觉得这两框栗子还是转送给书记比较好,他接受了,也许那事也不会再有东窗事发的问题。

他没有和老传工说这两框栗子是他的,而是跑上办公楼,来到厂部办公室,满脸堆笑地和书记说:“你给那位公社干部的亲戚安排了临时工作,人家送了两大篮上好的栗子,现在传达室放着呢!”

书记觉得有些过了,跟着小丁来到传达室瞧了一眼,转身出来,满意地和小丁说:“虽然是临时工,但可以安排好一点的工作,是你朋友的人,一切你自己看着办!”

小丁如释重负,点头说:“我有数了!”

这时代送点小礼还是必须的,书记叫家人把两篮栗子提回家里,这玩意在市面上价格不菲,老婆下班看到家里桌子摆的这两篮,马上拿着刀剥了一碗,准备晚上做菜尝尝鲜。

书记回家后立马制止了,对对老婆说:“这是一个公社干部送的,人家为什么送我,还不是我们的主管局领导栽培了我,这些东西我们暂时不要吃,全部拿去孝敬他!”

这活说的老婆很尴尬,因为有二三十个已经切开了,看到老婆僵持在那里,书记安慰说:“没事,这几个我们尝尝鲜,其余的我马上送过去!”

局领导收到下属单位人的孝敬,当然大喜过望,然而,他也有报恩情结,因为他这个位置,也是经委领导给予的,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玩意已经算是奢侈的农副产品,可它最终是两筐土特产,绝对不算行贿之列。他也没有舍得吃,隔天拿到了经委领导的家里。

到这个地方为止,一个怪圈出现了,因为经委领导的老婆在县农技站工作,而农技站又是吴畏对口单位,有一天经委领导的老婆邀请吴畏到她家吃饭,丰盛菜肴中就有小鸡炖栗子,结果经过一段时间后,吴畏吃到了自己送出的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