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甘草感觉自己现在不像是在被超级罪犯胁迫逼问秘密,更加像是在给失足少女做情感咨询,而咨询话题则是怎么帮助初次见面的失足少女与对她做出兽行的男性建立起恋爱关系,同时那个男性还是跟自己关系最好的闺蜜的男朋友。

她现在倾向于咬血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算计,是为了打倒强敌而企图采取某种迂回的策略。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这场对话处处充斥着魔幻现实的氛围。

“我觉得你想要拿下他的心还是有点困难的吧……”她委婉地说。

“是因为他与列缺的学生……与那个天才青鸟是恋人关系吗?”咬血似乎做过不少功课。

“既然你知道,那么我就不多说了。”乔甘草说,“另外,你也别想打青鸟的主意。要是他知道你对青鸟出手,你就只会距离自己原本的目的越来越远。”

咬血先是思考,然后很认真地请教,“就算暂时无法让他对我产生爱情也没关系,有没有办法让他对我再次产生欲情呢?”

乔甘草情不自禁地问:“不好意思,我有点耳背,可以劳烦你再说一遍吗?”

“有没有办法让他再次对我目不转睛,遏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对我做出像那天一样的事情呢?当然,我希望他以后也不要再次对我失去兴趣,最好他的脑子里面一直都是我,满脑子都是想要和我缠绵。”咬血在详细说明之后又补充,“我知道你肯定在怀疑我有什么邪恶的居心,但是我保证,我会使尽浑身解数满足他,绝对不会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以前是他对你的身体感兴趣,现在他没那心思,反倒是你对他的身体产生兴趣了?”乔甘草大感震惊。

咬血给出了个不太痛快的回答,“我不否定。”

你的脑子坏掉了吗?那是什么变态的思路?乔甘草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不敢。她心想自己也确实经常被闺蜜说是变态,却还是难以理解咬血现在是个什么精神状态。

而且,既然咬血这么想要从自己这里问到信息,甚至不惜以身试险亲自进入柳城,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慢吞吞地跟自己说话,而不是直接用法术支配自己的心智?咬血肯定是会那种法术的吧?难不成她是带着真诚而来,所以不想要使用那种恶意的方式?

乔甘草急速思考着,同时说:“不行,我不可以帮助你。”

“为什么?”咬血问。

“他是帮助过我很多次的朋友,我怎么可以帮助你再次魅惑他,令他的心智再次陷入失控呢?况且,他还是我闺蜜的恋人,我怎么可以站在你这边想办法从我闺蜜的身边把她的恋人撬走?”乔甘草反问,又说,“对不起,我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这种事情青鸟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而她不会答应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答应。另外,我还要再次警告你,别对青鸟有什么坏心思。”

“我是不会动那种心思的。”咬血先是保证,然后陷入沉思,“但是这下真的很麻烦……有没有办法让列缺的学生允许我和他亲密接触呢?”

“我觉得只要是头脑正常的女性都不会允许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之外的女人做那种事情的吧。”乔甘草模棱两可地说,同时悲哀地心想:我总不能够说青鸟已经允许她的男朋友和你做了吧……

“说的也是。”看来咬血也是暂时先放下了那条路线,又看着乔甘草,“但我还是希望你为我提供建议。原本我是不打算出此下策的,既然你不配合我,那么我就只有先把你催眠,之后再删除掉你被催眠过的记忆……”

说着,咬血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而乔甘草则脸色微变,她感觉自己要是被催眠了八成真的会给出有用的建议,只好匆匆忙忙地说:“等等,我说,我说。”

“嗯?”咬血怀疑地放下了手,“你说说看。”

“首先,他对你的本来面貌不感兴趣,只对你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幻觉感兴趣,而他又对相同的幻觉有了免疫力,那么你再换个不同的幻觉又如何呢?”乔甘草心念电转,“让别人觉得自己是怪物的幻觉也算是个大类,只要你以别的角度用幻觉强调自己的非人感,总比之前的要好一些吧。”

“说是这么说,但是我无法理解他的审美。”咬血回答,“就好比在某种爱好领域初窥门径的新手觉得很厉害的东西,在老手看来反而可能是破绽百出。之前的我能够魅惑住他仅仅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而现在的我要是再加入自己的理解重新调整幻觉法术,反而可能会让他对我更加扫兴吧?”

“你无法理解他的审美,那么他自己呢?”乔甘草谆谆善诱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要对他施加的幻觉不应该是‘我认为他喜欢的东西’,而是‘他认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吗?”咬血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点头,“你的建议很有用。”

说到这里,她从卡座上起身,似乎是想要离去了。

“等等……”乔甘草连忙喊住了咬血,她鼓起勇气与咬血对话的一大目的就是将其拖在原地等待安全局做好前期准备,再召唤列缺除掉这一大恶,又怎么甘心前功尽弃。

“什么事?”咬血转过身来问。

“你到底是想要对李多做什么?”乔甘草绞尽脑汁地找寻话题,同时情不自禁地心想:她不会是真的爱上对方了吧?

咬血正要回答,却没有来得及说话。

只见一道雷电光柱从天而降击碎了咖啡馆的天花板,在轰然的雷鸣巨响之中,雷电光柱瞬间化为了手持大剑的人类。

列缺出现了!

柳城安全局真的想到办法蒙蔽了咬血的危险感应,让列缺出现在了咬血的面前!乔甘草惊喜地看着这一幕,而列缺在降临之后转头看了咬血一眼。令乔甘草奇怪的是,列缺什么攻击动作都没有做出来,反而很快就把手里的大剑分解为雷电,解除了自己的武装,并且就连咬血也没有做出任何逃跑和防御的动作。

不对,列缺和咬血已经交手了,而且很可能在这一瞬之间交手了不止一次,只是乔甘草的知觉跟不上而已。

咬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乔甘草震惊的目光之下,她的头颅便爆裂成了一地碎片。

列缺集中注意力观察了对手的尸体,接着皱起了眉头,“她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的复活后手?”

“她是真的死了吗?”乔甘草问。

“死成这样就不可能再复活了。”列缺点头,又摇头,“不对,我追杀她那么多年都没能够杀死她,像她这种老奸巨猾的家伙怎么可能会真的被杀死?一定是有着什么后手……我明白了,李多现在不在柳城,所以……”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乔甘草眼中的世界便迅速地黑暗了下去,同时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

下一刻,乔甘草猛地惊醒了过来。

此刻的她似乎正在无意识地走在街道上,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乔安则走在她的身边。

她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姐姐你放心,灰灰真的很听我的话,这次审核肯定也没问题的……”乔安说着说着也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自家姐姐的脸色,担心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咬血呢?”乔甘草反射性地问。

乔安大惑不解,“什么咬血?”

乔甘草连忙拿出手机查看时间,又看向了周围。这里是自己带着乔安去安全局的路上,是遇到咬血之前的时间段。

时间回到过去了!

……

听完乔甘草的叙述,我立刻就辨别出了这种时间回溯现象的真相。

时间当然没有发生回溯,这是咬血的预知梦之力。

只不过从主观角度上来说,足够强大的预知梦之力与时间回溯是没有差别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咬血故意将乔甘草卷入了自己的预知梦里面。

这场梦境是以“咬血被列缺杀死”作为结局,与“咬血的预知梦只能够梦到恶果”的特征相吻合;而乔甘草尽管也是梦境的参与者,却不具备继续维持预知梦的力量,因此在咬血死亡之后梦境很快就土崩瓦解了。

乔甘草之后也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知识推理出了这个真相,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给了我。

我尝试着分析咬血的动机。

她之所以没有亲自进入柳城,而是要拐弯抹角地使用预知梦,无疑是因为忌惮列缺的存在。

而问题在于,预知梦只会显示出“她有可能经历的未来”。如果她本身不具备强烈到“哪怕可能被列缺消灭也必须向乔甘草求解疑惑”的动机,就不可能展现出那样的梦境。

换而言之,万一她真的失去了预知梦之力,或者暂时处于无法发动预知梦之力的状态下,她依然会亲自进入柳城去找乔甘草。

像她这种怕死怕到魔怔的人,居然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虽说这么打比方未必合适,这种事情就好比是我突然完全放弃了成为或者模仿英雄的执念,以及对于自己过去作为的所有罪恶感,为了让自己苟活下去甚至不惜牺牲包括青鸟在内的所有人——就是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转型到这种地步都已经不能够说是性格变化了,简直就是换了个人格,或者是被其他灵魂抢占了躯壳,亦或是受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洗脑改造一样。

她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强烈的动机?

她之所以会想要找到乔甘草询问我的信息,是因为我在上次对她说的,认定她是人类的那句话吗?

以及,预知梦这种东西她自己就能够做,即使不去接触乔甘草,她也可以从梦境里的乔甘草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所有信息,效果是一模一样的。倒不如说那么做更好,因为那么做就不会让现实中的乔甘草意识到那场对话的存在,更加不会让我知道有那回事。她为什么非得把现实中的乔甘草卷入其中?

我只能带着疑惑先从其他角度分析看看。

首先,虽然绝对没有那种可能性,但姑且还是先假设吧,假设她会不会是真的对我产生了某种感情吧。说实话这条假设好像确实能够解释我的很多疑惑,也能够与目前的很多线索对应得上。

她想要被当成人类拥抱,而我对她犯下的行径则以破灭性的形式满足了她。这种破灭性是正常的人类绝对无法接受的,就好像梦想着考试考到第一名的学生肯定不会觉得只要把自己之外的考生统统杀光就算是梦想成真了一样。

然而咬血是混血恶魔,她原本就有着破灭性的人格和渴望,这种人大概真的不会觉得把自己之外的所有考生统统杀光是什么坏主意,同时也未必会觉得以自己被侵犯侮辱的形式满足无数年以来的愿望有什么值得介意的地方。

此外,虽然这么说有些变态,但是我的行径说不定还满足了嗜好施虐的她渴望被虐的心理。

或许她是真的想要亲近我。

按照这个假设继续推理下去,也能够解释她为什么会把现实中的乔甘草卷入到自己的预知梦里。因为她想要通过乔甘草来表达自己想要亲近我的意思,比起由她自己当面对我亲口说,由乔甘草转告或许还能够再增加点印象分数。

不过,这哪里还是混血恶魔咬血?这简直就是陷入恋爱的初中女生,而且还是非得通过对象的朋友来转告自己的心意,以及旁敲侧击怎么做才能够讨对象喜欢的幼稚笨拙到不行的小女生。

毫无疑问,这是演技。

她的岁数得是我的五倍了吧,就是做我的祖母都嫌年轻过头。即使她真的喜欢上了谁,又怎么可能会青涩到那种地步。八成是因为拿捏不住我喜好,所以就姑且先伪装成大多数男性都喜欢的天真少女。

正面打不过的对手就从侧面偷袭,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再想着放弃,这是她记忆里一贯的套路。她多半是在之前看穿了我的“烧魂模式”只能够短时间持续,因此就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了。

我是不会被她欺骗的。

不久后,咬血出现在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