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容颜从落日之上传来,背后是熟悉的水帘,水寒萱攥着那支朴实的三步莲簪子,全是支离破碎的关节,瘫痪在那里,触目惊心。
这样的梦自水寒萱落入往生崖便日复一日地折腾着她,不得安宁,正是因为如此,水寒萱才急着再次去夜城探个究竟。
“又做梦了?”龙景晨拥着怀里的女子,窗外寒气尚重,水寒萱的身子有沉沉的凉意。
点了点头,往龙景晨的怀里缩了缩,到了夜城两天了,依旧没有半点消息,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么?
痛到深处,则会想起自己的生身之人,那么,血到深处,是不是会有联系?
龙景晨不敢保证,怀里的女子月色里脸色染了光晕,像是踱不开的神韵,谁能告诉他,到了最后的最后,一切还会不会完好无初?
既然付流水已经提醒了自己,那么两个人未死的消息自然是瞒不住的,谁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一个夜琉璃?
人生便是杜撰,没有神仙,没有菩萨,只有未知和渺茫的希望,兜兜转转,一年一年。
夜城已经属于凤凰城的统辖范围内,虽然凤轻尘不知去向,但是凤凰城还在,守在这里的凤军也还在,最为关键的就是,夜城百姓喜欢凤军,不喜欢大夏国的士兵,于是,潜移默化,默化潜移,就这样过吧。
天下赌坊还在,白天黑夜都不曾停过,不曾歇过,依旧是夜城最大的招牌。这就和商女不知亡国,隔江犹唱旧曲一样的,赌徒也不会知道亡国亡家的恨意。
“婆婆,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画里的自然是水颜泽,问的人自然是水寒萱和龙景晨,两个人本来粗衣粗布的,可是一个有些姿色,一个独臂俊美,倒是颇有人回头。
那位婆婆茫然地摇了摇头,依旧买自己的菜去了。
这里已经是城郊了,再往外就出了夜城了。难道,娘亲真的不在么?
水寒萱正在这边黯然不已,一声“少爷”一下子拉住了两人的视线,原来是三棱和藜芦,白蔹和芍药找过来了。别的还好,可芍药终究是个女孩子,一看到两人眼睛立马红了,眼泪啪啪往下掉,皆是死而复生的欣喜。水寒萱瞅着四人忽然想起了曼雪她们,如今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好了,我们两个这不是好好的么?”龙景晨颇为欣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查到没?”
“少爷,夫人,关于水庄主的事情,我们虽然没查到,但是我们确定的是水庄主失踪之前最后出现的地方的确是往生崖。”还是三棱相对冷静,沉着回答。
“往生崖,还是往生崖。”水寒萱喃喃自语道,“我们去往生崖吧。”
如果,如果真的不在,那就当做悼念吧。
崚城,左相府。
“临风,你怎么来了?”曼雪听着下人回报,一心的纳闷,怎么宋御风还来了?
“纪冰回来没?”临风已经一进来就心急火燎地问,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有,沿路也问了不好人,还是没有。
“纪冰,没有回来。”不单
单是纪冰,连刘冉也没有消息。曼雪有些颓靡,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人一个个都不见了。
“她受了很重的伤,还有手指都断了,我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伤了她,她就不见了。”临风想到血淋淋的伤口就觉得难受,纪冰没有亲人,还发着烧,会去哪里呢。
曼雪看着她,自以为想着,想必是战争中刘冉战死,纪冰才想躲着,不想回来。
“年泽已经派人去找了,你不要担心。纪冰怎么说武功也比我们高,不要担心。”曼雪劝慰着,看着年泽往这边走,招呼着宋御风打了招呼。
可是,只微微笑了一下的年泽,便看也不看进了书房。
“这些天,每次下朝,都是这样。”曼雪也叹了口气,战争虽然结束了,可是几座城全部没了,女帝没有收回的意思,柳远也没有下落。严晖死了,朝廷两个像样的武将都没有,总是凤凰城城主凤轻尘不在,还是没有这个胆量。
再次来到往生崖,初春崖边上都长出参差不齐的新草,遥看近却无,是另一种绝望。
水寒萱静静地对着瀑布站着,水帘就在自己眼前和梦里一样,可是娘亲的?即使是直接错乱的娘亲还在自己的眼前挣扎,但是伸出手却是空无一物。
如果,真的有灵魂,请你告诉我,娘亲,你到底在哪里?
“寒萱,我们走吧。”龙景晨有些看不下去了,拽着茫然的女子就准备离开。
“芍药,你把冥纸给我吧。”水寒萱凄凉的笑了笑,之前来这里是为了求证,现在来是为了死心么!
那些纷飞的冥纸随风翻飞之后化成灰烬,然后全部落在水里。水寒萱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山庄叫若水山庄了。这世间没有比水更为执着更为无情更为纯洁更为澄澈的东西,毁掉一切,洗掉一切,抹掉一切到了最后,什么都没有了。若水山庄从上个王朝到现在这个大夏国,多少年了,留下了什么,还不是废墟。
“岳母岳父大人,我会好好照顾寒萱的,你们放心。”龙景晨对着瀑布虔诚起来,跪在水寒萱边上,烧起了冥纸。
感谢你们赐给我寒萱,我龙景晨以生命起誓,这一场姻缘,必将以生命的终结作为结束。
“咦,这个簪子怎么这么眼熟?”一位樵夫走在路上,看着水寒萱手里的簪子不住的疑惑,是很熟悉的。
“大叔,您刚刚说什么?”水寒萱一把冲上去问道。
“呃,我说我好像见过这个簪子。”那位大叔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举动失控的女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怎么拽得这么紧?
“大叔,你在哪里见到的?”龙景晨歉意地拉开水寒萱的手,问道。
“呃,那个人老是戴着,不认识也认识了。”樵夫有些见怪不怪的回道。
“那个人是谁,大叔她现在在哪里?”水寒萱急急问道。
“在我家里啊。”樵夫闷声地说,不就是自己在往生崖救回去的么?
“大叔,带我们看看吧。”龙景晨拥着水寒萱急切的身子,轻声问道。
樵夫点点头,然后夕阳斜下,便是光影流离。如果真的绝处逢生,如果真的失而复得。
樵夫家的草房建在丛林深处,掩掩映映,平添了许多凉意。
“回来了。”还没进门,屋里便出现了一个爽朗的声音,探出头来是个饱经沧桑的女子,想必是大叔的妻子。
一行人兀自问了声好,寒暄了几句,水寒萱就迫不及待了冲进去了。
“娘亲,娘亲,你在么?”水寒萱此刻完全没了往日的冷静,眼光四处扫射着,看到床内躺着一个人后,内心迅速变得激动起来。一下子冲过去,揪着被子,却突然不敢出声了,内心惴惴不安。
床内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悠悠地转过身来,忽然对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内心惊诧不已。
“寒萱,真的是你。”**躺着的人自然是没死的水颜泽,显然举动很艰难,转过头已是花费了诸多力气,几个字出口已是非常吃力了。
“娘亲,是我,是寒萱呀。”竟然真的还活着,母女两个悲喜交加,不知今夕几何。
两个人低着头,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关于寒萱最近的事,关于鸩叶草已解,关于死而复生,然后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龙景晨,微微有些脸红。
“景晨见过岳母大人。”龙景晨一直站在边上,此刻见提及了自己,也便很有礼数地站了过去。
“想不到我女儿还挺有眼光。”水颜泽打趣道,温润如水,想来秉性上佳。自己以前一直担心水寒萱身上的毒,如今算是全部不用担心了,还找了个这么样的如意郎君,也算是上苍待她不薄了。
“对了,娘亲,你怎么不来找寒萱?”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痛处,水颜泽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
“娘亲,你的手,你的手怎么回事?”水寒萱这才发现除了脑袋可以稍微转动之外,水颜泽的两只手就那样耷拉着,完全动不了。
说到这里水颜泽的面部完全扭曲了,不过片刻,看着砍柴的大叔大婶进来,立马温和下来,“来,寒萱,先谢谢这两位恩人的帮忙,若不是他们,娘亲早就尸骨无存了。”
依言道了谢意,水寒萱见到两位都出去了,这才闷声问起来,“娘亲,你的手是被谁弄成这样的?”看这个样子,想必是挑断了手筋,若是,若是不出意外,那么,娘亲的脚
“是夜琉璃么?”水寒萱怒气冲冲地问道,边是心疼边是愤怒,早知道就该把夜琉璃鞭尸。
“的确是她挑断了娘亲的手筋脚筋。”水颜泽咬牙切齿地说道。
“可是,夜琉璃明明不是娘亲的对手啊。”水寒萱有些不理解了,事情怎么也不会这么糟糕。
“当然不止她,还有一个帮凶。”水颜泽特意在帮凶上面咬重了字音,刻骨的恨意就这样昭显,四处弥漫。”那个人就是龙暗。“一语惊醒屋内人,旋即全部噤声,气温疏忽间凉了多少,无人知晓,叶落鸟幽,无声的张狂。那几个字,就这样迎面扑来,刹那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辗转于水寒萱和龙景晨之间,经久不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