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完结章

离上次来扶空山的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月。

不知道梅鹤先生回扶空山了没有,若是不在的话,那我该去哪里找他,慕容渲的身体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快点找到梅鹤先生才行。

白雪茫茫罩四周,轻尘银霜。

我顺着先前来过的路继续寻找。停了几天的雪又开始下了,到处都是一片白色,明亮亮地晃人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模模糊糊中我忽然瞥见一间小屋,不管是不是幻觉,也只能走过去看一看了。

那是一处不大的小木屋子,屋前是一个院落,院子里还种着几棵梅花树。

我心想,难道这里就是梅鹤先生的居所?不禁一阵欣喜,正想上前敲门时,却不经意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呻吟声,隐隐约约间,那声音一阵连着一阵,像是不敢大声叫出来,其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愉悦的感觉。

我站在门外听得面红耳赤,跟慕容渲在一起久了,自然知道里面正发生着什么事。我并没有偷窥别人欢好的癖好,所以明白过来之后便要离开,不料走得太急,脚下一个踉跄,摇晃着的身子还来不及站好,倏忽听到身后一阵凌厉的掌风袭来,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有时间躲避,顿时就被击中了后背!

我猛地扑在雪地上,肩上一阵阵疼。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小屋子的门打开。

我晃晃头,胡乱拍了拍脸上沾上的稀雪,抬起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白发,隐隐泛着弘泠柔滑的光泽,在漫山遍地的潇雪的反衬下,只觉一时间,天地都变得亮闪闪的。

“何人?”声音冷冽,却是掩不住的慵懒清丽。

我将视线缓缓往下移,就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近乎完美的容颜,用世间任何一个词都无法形容的美。

一双精致妩媚的丹凤眼,只需微微一扬,连人的七魂六魄几乎都要被勾了去。

见我一眨也不眨地傻看着他,那人皱了皱秀眉,语气不愉:“大胆狂徒。”

他五指齐齐并拢,锋利如刀,直直砍向我的脖颈,就要给我致命一击。正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时,一只苍白的手倏忽出现,拦下了那一掌。

原本势如疾风的掌势被来人一拦,竟顿时化成了一根根绕指柔。

“鹤儿,外面凉,你怎么出来了?”柔软的嗓音实不像方才冷冰冰的样子。

“我要是不出来,你又要枉人xing命了。”

“这人在门外鬼鬼祟祟的,说不定也是那伙人派来的探子,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我惊讶万分,怪不得声音听着耳熟,居然是上次在客栈碰见的那位病公子。想到这里,脸莫名地一红,想来刚才听到的呻吟声便是他发出的。

那病公子转过身,仔细打量了我一番,像是认出我似地笑道:“原来是你,不知少侠找到这里来有何要事?”

我闻言,连忙道:“在下绝不是什么探子,来这里是想请梅鹤先生救人的。”

病公子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梅鹤先生……”

我上前几步重重地跪下,恳切道:“在下知道公子就是梅鹤先生,还请先生能施予援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生既然学医行道,又怎么能视人命如无物,袖手旁观?”说完又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额头沾上些许积雪,冰冰凉凉的,没一会儿就融化成水,顺着脸颊留到了衣领里,心口处顿时蔓延开了一层层刺骨的寒意,我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大概过了半盏茶时候,梅鹤先生方才开口道:“你要我救何人?”

我道:“是在下视如生命的人。”

梅鹤先生闻言,无声地笑道:“照如此看来,我现在可是一下担着两条人命呢,他若是死了,你也无法独活,是么?”

我正色道:“是。”

梅鹤先生道:“也罢,你领我过去吧。”

我一听,狂喜地道:“多谢先生。”

当下不多言,我带着梅鹤先生来到客栈,正要打开房门时,门却先我一步从里面打开了。

“你去哪里了?”慕容渲一见我就蹙眉问。

我看他一脸的疲惫之色,忙道:“我不是留了字条了么?”

慕容渲扬了扬手里的纸,没好气地说:“上面只说你出去一下,连什么时候回来都没写。”

我道:“对不起,可能出去得太匆忙,忘记写了。”

可能是看到了身后的梅鹤先生,慕容渲道:“是你?”

梅鹤先生笑道:“上次一别,公子可好?”慕容渲似乎对那次的轻薄冒犯还在耿耿于怀,沉下脸道:“不好。”

我忙道:“九爷,他就是梅鹤先生,是来给你治病的。”

梅鹤先生径自走进房里,说道:“既然是请我来治病的,那就不多废话,进来吧。”

我正想进去,却被梅鹤先生拦在门口:“少侠在门外等候。”说完便关上了门。

我心想可能是梅鹤先生看病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打壬。于是下楼进到客栈,随意叫了一壶茶边喝边等。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不知道梅鹤先生有没有办法医好慕容渲,我不禁开始担心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

我刚想站起身,就看见梅鹤先生朝我走来,忙上前问道:“先生,我家爷如何了?”

梅鹤先生微微一笑:“少侠稍安勿躁,坐下慢慢说。”

我顿觉失礼,连忙请他坐下。

梅鹤先生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道:“你家主子不久前是不是中过**?”

我想了想,回道:“有。”

“给他解毒的人是谁?”

我脸一红,心想他怎么问这种问题,不过还是据实回答:“……是我。”

他放下茶杯,没有说话。

我着急道:“先生,您就老实跟我说吧,我家爷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无毒。”

“什么?”

梅鹤先生说道:“无毒者,也叫断香,其形无色无味无质无感,假如不碰到与此相克的药物的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作,可一旦发作,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可奈何。”

我道:“有解药么?”梅鹤先生道:“没有。”

闻言,我的心直犹如万千巨石不断往下坠落,没着没落。我紧抿着唇,艰难道:“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了么?”

梅鹤先生道:“若说没有解药也未必就没有。”

我精神一震,忙道:“什么解药?还请先生知无不言。”

“就是你。”

我愕然,指了指自己:“我?!”

梅鹤先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假如我猜得没错的话,他的毒是不是同你行房时发作的?”

“……是。”

“那便是了,只要他不碰你,这毒就不会发作。”

我听得云里雾里,说道:“在下愚钝,听不太懂,这跟我们,我们……有什么关系么?”

梅鹤先生微微一笑,说道:“这种毒虽然不是凭般厉害,但是一进入体内,立刻就会无影无踪,就算用内力窥察也很难发现它的所在,一般来说对人不会有大碍,但假如碰上**的话,那无毒也成了有毒,而你解了他的**,却同时也成了他的毒。”

我越听越惊心:“怎么会这样……”

梅鹤先生又道:“若是强行欢好的话,倒时体内两股气血冲撞逆流,迟早会爆体而亡。”

心上仿佛是破了一个伤口,鲜血从那里喷涌而出,一滴一滴,一捧一捧地洒向五脏六腑,让我痛得无法思想。

天高苍茫,窗外,黑夜笼罩。

我轻轻坐在床畔,看着慕容渲沉睡的容颜,些许发丝落在他的唇边。

我伸手将那些头发捋到脑后,俯身想去吻他,等离他的唇才几寸距离时,我又侧了侧头,吻在他的脸上。

夜色沉寂寂,残思追穹方。回目月影高悬,唯有箫诉流芳。

浩瀚长河无边无尽,我撑起船桨缓缓泛舟河上。这日天气很好,下了几天雪之后,暖洋洋的太阳晒得人很是舒服。

摇**清波,载浮载沉。

慕容渲半垂着眼帘,清俊的面容上浮起轻浅的迷人微笑。

我回过头,正好看见他将手指伸进水中,水里的鱼儿似乎并不畏惧他,纷纷争相聚拢靠近。

我分不清这些鱼是什么名色,只不过五颜六色的异常好看。如此怡人的景色,我顿觉身心放松,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我停了船桨,任小舟自行漂泊。

慕容渲朝我招了招手:“日照,过来。”

“什么事?”

他指着水里对我道:“你看那条鱼像不像你?”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一条黑黑的目力鱼摇晃着鱼尾巴似乎是想钻进鱼群,可每每还未靠近,就被其他的鱼甩了出去,尽管这样,它还是没有气馁。

钻进去,甩出来,钻进去,甩出来。

确实,傻傻的。

见状我立刻不满道:“这哪里像我了。”

慕容渲伏倒在小舟上,笑得花枝乱颤。

我转过身不再理睬他。

“呆日照,这样就生气了?”慕容渲把我拉倒怀里说。

我用朱墨剑挑开鱼群,让那目力鱼能够顺利地游进来。

慕容渲低头亲了亲我的耳垂,扳过我的脸作势又要吻我。

我吓得推开他,同时拿眼瞟了瞟四周,说道:“会被人看见的。”

他狡黠一笑,附在我耳边道:“看见了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别人看到。”说着又一把抱过我。

这次他没再做什么,只是就这样相拥着。

他身上的味道清香而醉人,真想就此腻在他的怀里不愿再起来。我的手绕过后面攀住他的肩。

“叫我的名字。”

我一怔,说道:“做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日照,叫我的名字。”

见他执意,我只好唤了一声。

“渲。”

仅是一个名字,却如同百芳醇酿,充盈齿间,余香不绝。

笑得弯起的丹凤眼明亮而深幽,眼眸中一泓盈盈秋波。

我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了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两个人之间再羞于启齿的事都做了,可是面对他时仍会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

他把我拢在怀里,指尖卷着我的头发,柔柔的声音近乎情人间的耳语。

“世人碌碌,活着的时候并不能拥有所有想要的东西,而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我抱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欢欣道:“渲,你对我这样好……”

波光碎影里摇曳着人与花的影子,深深浅浅,随风涟漪微颤。

这样静谧这样安详,甚至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只是这样安静地相拥着,就算什么也不做,也足够了。

我道:“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陪在你身边。”

一树梅花迎风立在河边,花枝横斜,偶有花瓣坠落,落得河水都是芬芳无比。

风过花开,相思成灾。

“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我道:“才未时。”

他换了姿势抱我,说:“有些困了。”

我知道他这几天很嗜睡,于是道:“那你睡会儿吧。”

他‘恩’了一声。

梅树下,花落弹指尽无语,几翻离合,白霜如许。

天与地之间有一层朦胧的灰色在漂浮,从天边射出来的光,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我轻轻推了推慕容渲,叫了声:“渲,起来了。”

从背后射来的一缕白光,轻轻洒在了绝美的面庞上,他似乎是睡着了,睡容恬然。

双手环住他的颈,这样他便看不到我眼底的伤。

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那你我的相遇又是前生怎样的缘分?

相逢那一眼,注定一生难忘;

顷刻间,地久天长;

繁华尽,残梦一场,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