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观礼台的最前排坐的是黑斯廷斯男爵夫人以及路德维希和菲泽塔,后面是路德维希的姐姐们以及她们的家人。新郎和神父站在祭坛前,黑斯廷斯男爵挽着新娘刚一出场,就听到一片惊叹声。新娘礼服纯白的面料全都是云朵一样的纯丝绸,上面缀满粉红色丝带扎成的小花,得体的裁剪极好地衬托出克里斯蒂娜的娇小可爱,被裙箍高高撑起的裙子又不显得身材曲线平板。克里斯蒂娜的脖子上纤巧的银坠子珍珠项链让女宾们妒忌得红了眼,六米多长的头纱用镶钻石的花环固定在头上,后摆由几个可爱的小童托着,都是新娘姐姐家的孩子。黑斯廷斯男爵把新娘交到一表人才的新郎手里,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对洋娃娃在举办婚礼。

路德维希注意到克里斯蒂娜在悄悄地朝菲泽塔挥拳头:“菲兹,克里斯的结婚礼服是你送给她的?”

菲泽塔眉毛一挑:“除了我,还有谁买得起这么贵的衣服?”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得罪克里斯什么了?”

无奈之下,菲泽塔只能说出格里菲斯登门拜访,以娶到克里斯蒂娜作为证明自己能力的事。

看到克里斯蒂娜一张苦瓜脸,路德维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笑出声:“这是一个老朋友的劝告——无论如何,一定要重用格里菲斯,给他他想要的一切,他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为什么?”菲泽塔直了直身子,“他有什么本事?”

“筹备婚礼的时候,他一直住在我们家,住了一个星期。”路德维希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克里斯给他下了一个星期的毒,可他一点事都没有。待会儿别在婚宴上吃任何东西,我怕克里斯现在想毒死你。”

菲泽塔想起格里菲斯确实自称是个炼金术士。“会下毒解毒有什么了不起?我需要的是精明的船长,不是刺客。”

“是吗?住在我们家一个星期,就让我们家所有的下人都成了他的心腹,还不够了不起?其实他刚以修士的身份来我们家时,我就觉得奇怪了,一般人怎么会和神职人员过不去,还开那么恶劣的玩笑。恐怕这都是他自导自演的杰作。”

格里菲斯的“魔法”其实很简单——人类的嗅觉虽然远不如动物灵敏,但依然容易受气味影响,他就是用这些气味来控制周围的人。人类天生的体味对同性是战书,对异性则是催情的**。第一次见到菲泽塔的时候,格里菲斯在身上用了容易让人联想到妙龄少女的香水,配上有些女性化的容貌,会让看到他的男人只想把他拖上床,为达目的,不惜对他言听计从。可菲泽塔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以后,不但没有如此,相反的,甚至对他有些敌意。根据菲泽塔的反应,格里菲斯立刻就猜出了她的真实性别,意识到自己失算了,才提出以征服克里斯蒂娜作为自己能力的证明。同样的道理,格里菲斯在去黑斯廷斯家以前两天没洗澡,还在身上涂了点稀释过的*,男性天生的体味立刻让黑斯廷斯家的男仆对他充满敌意。格里菲斯故意做出任人宰割的模样,黑斯廷斯家的佣人看到一个伤害“敌人”的机会就在眼前,自然毫不客气地捉弄他,随后再加上一点随机应变,他就如愿以偿地成了黑斯廷斯家的姑爷。

婚礼已经到了“如果有人反对他们结为连理,请马上提出,或者永远保持沉默”的环节,突然有个人大喊:“我反对!”

克里斯蒂娜松了口气。

格里菲斯回过头,看到提出反对的人,大惊失色。

菲泽塔、路德维希和婚礼上的所有宾客们也都被惊得回过头去看,发现提出异议的是个衣着体面的猥琐老头。看老头的衣服和拐杖,应该是个家境富裕的体面人,两条细腿艰难地支撑着肥硕无比的肚子,像一只巨大的蜘蛛,深褐色的老年斑在粗糙不堪的皮肤上,像癞蛤蟆背上的疙瘩。

“已经不认识我了吗,米瑟?”老头拄着颤巍巍的拐杖,裂开一口残缺不齐的黄牙,“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格里菲斯看着老头越走越近,眼神中写满恐惧。

“跟我回去,米瑟!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逃跑。”老头说着就要去抓格里菲斯。

“到底是怎么回事?”黑斯廷斯男爵厉声呵斥,“先生,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为搅乱我女儿的婚礼付出代价!”

“尊敬的黑斯廷斯男爵,”老头彬彬有礼,“米瑟•格里菲斯,也就是你的女儿要嫁的这个人,是从我的庄园里逃跑的奴隶。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他的腰上,烙有‘巴斯汀男爵之奴’的字样。我就是巴斯汀男爵。我要求带走我的奴隶,也是为了防止令千金受骗上当。当然,如果黑斯廷斯小姐愿意嫁给一个奴隶的话,我不会阻止,不过婚礼结束以后,她也得和她的丈夫一起跟我回去了。”

路德维希正好奇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巴斯汀男爵怎么敢来黑斯廷斯男爵的女儿的婚礼上捣乱,看到克里斯蒂娜的诡笑,立刻明白一切都是她搞的鬼。克里斯蒂娜的“不对父母安排的婚姻束手就擒”,可不止是企图毒杀未婚夫。

黑斯廷斯男爵看向格里菲斯,已经不用去看他身上的烙印,他一脸惊恐的表情已经承认了奴隶的身份。

格里菲斯没有对菲泽塔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世。

他确实是被遗弃在修道院的弃婴,修道院的修士们也对他很好,有空闲的时候,就教他识字、算数。在修道院的日子虽然过得很清苦,稍微长大一点以后,格里菲斯还得承担很多繁重的杂活,可活得无忧无虑。如果没有那一次意外,格里菲斯可能就在修道院里与世无争地长大,做一辈子隐修士。

八岁的时候,格里菲斯到修道院附近的林子里捡柴火,正好遇上当地的领主巴斯汀男爵外出打猎。巴斯汀男爵看到雪精灵一样的格里菲斯,十分喜欢,去修道院找克莱门斯院长,要求“收养”他。克莱门斯院长知道巴斯汀男爵喜欢养娈童,格里菲斯落到他手里,肯定也避免不了受凌辱的命运,可他贪图巴斯汀男爵给修道院的巨额捐款,还是把格里菲斯卖给了他。充满屈辱的娈童生涯就像身上的烙印一样,永远抹不去,格里菲斯数次想逃跑,但每次都在结构错综复杂的城堡里迷路,被侍卫抓回去,然后就是毒打。最后一次逃跑失败,格里菲斯误打误撞,找到了一间图书室。巴斯汀男爵或许荒*无度,但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数的人,藏书十分丰富,而且涉及面极广,其中尤以炼金术方面的著作居多——这个贪得无厌的老头已经拥有财产无数,还想拥有更多,更是妄想能研发出永葆青春的药物,好让他继续糟蹋男童。发现图书室以后,格里菲斯不再想方设法逃跑了,除了吃饭睡觉以及服侍巴斯汀男爵以外,就是在图书室啃书。如果他失踪,就一定能在图书室找到他。久而久之,巴斯汀男爵以为他已经对逃跑的事死心了,听之任之,没想到混在图书中的还有城堡的结构图。

因为过于美丽的容貌,格里菲斯成年以后,和他同龄的娈童就算没有被折磨死,也都被贬为普通奴仆,而巴斯汀男爵唯独对他依然爱不释手。格里菲斯在巴斯汀城堡一直隐忍到二十岁,看完了巴斯汀男爵所有的藏书,根据城堡的地图逃之夭夭。他在巴斯汀城堡的藏书中学到的知识让他不用整天为生存而挣扎,有足够的时间拿周围的人实践自己从书中学到的知识。听说斯第尔顿船长任人唯贤、不问出身,格里菲斯以为找到了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想不到在最后关头,却被即将与他结为连理的妻子出卖了。

菲泽塔用眼神询问格里菲斯,巴斯汀男爵说的是不是事实,格里菲斯只是痛苦地扭过头去不看她,算是默认了。克里斯蒂娜眼泪汪汪地看着父母,好像在指责他们怎么给她找了个奴隶做丈夫,心里却乐开了花。

“现在,有谁反对我带走我的奴隶?”巴斯汀男爵挑衅地看了看宾客。

“我!”菲泽塔抄着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家伙多少钱,我买了。”

巴斯汀男爵居高临下地看了看菲泽塔,只看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子,却长得比小时候的格里菲斯还漂亮:“十英镑。如果付不起钱,你替他跟我回去也可以。”

菲泽塔随便从手指上拔了个戒指下来,扔在巴斯汀男爵脸上:“我身上没带钱,不过这枚戒指光是上面的宝石,就值一千英镑。”

巴斯汀男爵捡起戒指看了看,戒指上的黄钻璀璨夺目的光泽告诉他,菲泽塔所言不虚,甚至估价还估低了,到了识货的珠宝商手里,只要稍微多费点口舌,这枚戒指能卖到一千两百英镑。巴斯汀男爵很懂得见好就收,连忙把戒指放进怀里:“他是您的了,小少爷。”说完就要走。

“谁允许你走了?”菲泽塔叫住巴斯汀男爵,“那枚戒指就算你一千英镑,去除格里菲斯先生的赎身费十英镑,你还欠我九百九十英镑。没有那么多现钱的话,就拿你的房子地产抵债好了。”

克里斯蒂娜没有预料到居然会有人把她的无辜眼神当真,还用这种方式替她解决问题。看克里斯蒂娜一副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表情,——这次是真的想哭了,——路德维希为了憋住笑,肩膀不停地颤抖。

“九百九十英镑,我哪来的那么多钱?”巴斯汀男爵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一笔钱。

“那是你的问题。”刚才菲泽塔被奥尼昂斯家的两位表姐弄得心情非常不好,现在出气筒自己送上门来,她自然没有理由放过他,“放心吧,我不放高利贷,一年只收你三厘的利息,你有足够的时间去砸锅卖铁慢慢还钱。”

九百九十英镑的债,就算只收三厘的利息,每年光是利息就要将近三英镑,相当于巴斯汀男爵半个季度的收入了。

“您……没有零钱吗?”巴斯汀男爵显然也傻了,居然把十英镑的巨款称为“零钱”。

菲泽塔双手一摊:“请原谅,我身上没有更便宜的东西了。”

路德维希憋笑憋得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我……我不卖了!”巴斯汀男爵好不容易才找回一点理智,“我只想要回我的奴隶。”

“希望你没有欠债,或者希望你的债主不像你一样热爱格里菲斯先生,不会把他们手里的债务卖给我。”菲泽塔笑得牲畜无害,“再或者你已经联系好了海船,准备在近期内离开英格兰?”言下之意就是她能让他在英格兰待不下去。“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奉劝你最好用除了海路以外的其他方法离开英格兰,走海路太危险了。”

路德维希已经憋笑憋得整张脸都开始抽搐,要捂住自己的嘴,才能避免笑出声。英格兰是个岛国,除了走海路,还能怎么离开?用飞的吗?不过得罪了斯第尔顿船长,走海路和走死路是一个意思。苏格兰倒是和英格兰接壤,可如今苏格兰的玛丽女王是英格兰的伊丽莎白女王的阶下囚,只怕她正自顾不暇,更没法管巴斯汀男爵一个屁民的死活。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菲泽塔•维多利亚•斯第尔顿爵士……的父亲。”

区区一个暴发户,凑巧生了个漂亮女儿,嫁了个爵士,就自以为了不起了?男爵的头衔不算高,但至少还是贵族。

“区区一个爵士的岳父,敢这么对我说话?”巴斯汀男爵气得脸通红,尽管他怎么看也不觉得眼前的少年像是有个已经出嫁的女儿的年纪。

路德维希终于憋不住了:“你不知道尼古拉斯•詹姆•斯第尔顿船长拒绝出席授勋仪式,女王陛下才封他的女儿为爵士的事吗?”

“斯第尔顿船长?”巴斯汀男爵重新打量菲泽塔。

菲泽塔叹了口气:“连我都不认识,你也挺不容易的。九百九十英镑的借据,签完以后就直接给格里菲斯船长吧。”

“船长?”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格里菲斯自己。

“我怎么敢委屈黑斯廷斯家的小姐下嫁给一个奴隶?”菲泽塔翘起二郎腿,“弥赛亚•格里菲斯,你从现在起就是个自由人了——我的‘雷米尔船队’的旗舰船长。这笔钱是我给你的本金,至于以后你的船队能有多大,全凭你自己。”

“我的主人,我绝不会让你失望。”格里菲斯深深地鞠躬,随即挽起克里斯蒂娜的手,“神父,婚礼是不是可以继续了?”

“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我在此宣布你们结为夫妇,阿门。”神父不愧是侍奉于上帝御座前的人,面对满是尴尬的婚礼场面,依然十分淡定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看到克里斯蒂娜再也不掩饰的怨恨眼神,菲泽塔乖乖地接受了路德维希的建议,结婚仪式一结束就走了,免得在婚宴上被新娘毒杀。

毒酒、藏毒针的床垫、用秘制毒药浸了五年的睡衣……宴会结束以后,克里斯蒂娜把多年的珍藏都找了出来,为新婚之夜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用来谋杀亲夫。

客人都走了,把安静的房间留给新婚的小两口。格里菲斯走向克里斯蒂娜,虽然依然衣冠楚楚,一点也不像打算行使身为丈夫的权利,克里斯蒂娜的心跳还是越来越快。

“黑斯廷斯小姐,我很清楚我娶的是黑斯廷斯家族的名望和斯第尔顿小姐的欣赏,不是你。”格里菲斯找了张椅子坐下,示意克里斯蒂娜也不用紧张,“以后除了不会再有人*着你结婚以外,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怎么知道菲兹是女孩?”克里斯蒂娜坐到床沿,尽量远离格里菲斯,总算心跳开始正常一些了。

“用毒杀人是炼金术中的下下品,真正厉害的炼金术士是会用药物控制人心的人。”格里菲斯突然站起身,一直凑到克里斯蒂娜面前,“现在我拒绝行使身为丈夫的义务,是不是让你有点失望?”

随着他越凑越近,身上清新的香味开始让克里斯蒂娜莫名的兴奋。根据格里菲斯以前拿*做实验的经验,糖衣甘草和黄瓜的气味对女性有催情的作用。他原本只想讨好新婚的妻子,想不到在婚礼上,仅仅是坐得离他比较近的菲泽塔也受到了影响,看到有人敢对他不利,就出手帮他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巴斯汀男爵,还让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旗舰船长的位置。看来斯第尔顿船长确实是女扮男装的姑娘,他猜得一点都没错。

正当克里斯蒂娜意乱情迷,格里菲斯突然像对小孩一样摁下她的头:“当然,如果什么时候你想要我行使做丈夫的义务,我的房门不上锁。”

格里菲斯说完就走了。

克里斯蒂娜心里恨不得现在就送他去见上帝,身体的本能却在命令她留住他,双脚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对了,”格里菲斯突然回过头,害得克里斯蒂娜一头撞在他胸前,他身上性感的气味立刻变本加厉地向她袭来。格里菲斯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娇小玲珑的克里斯蒂娜,弯下腰凑到她耳边:“新婚妻子贞洁的证明,你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虽然你是个只会研究炼金术中最下品的炼金术士,我相信‘毒娃娃’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说完就赶紧回到隔壁他自己的房间,好像生怕待的时间长了,会被克里斯蒂娜强暴一样。

这个混蛋……一整个晚上,就连黑斯廷斯男爵夫妇的房间和路德维希的房间都能听到新婚夫妇的房里不断传出东西被砸坏的声音。**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欲望压抑越久,爆发起来就越厉害。格里菲斯一直在修道院过禁欲生活,克里斯蒂娜也守寡五年多了,这两个人在一起会天雷勾动地火,也在大家的意料之内。只是按照这个动静……新娘的父母和弟弟开始担心明天克里斯蒂娜能不能活着走出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