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新鲜劲逐渐过去,妈妈虽然不忙,我也有陆子尧陪伴,但我觉得就闷在家里实在无聊了。陆子尧很乖,不怎么折腾人,我开始思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份事情做。我把想法告诉李教授,李教授说学校有汉语班,问我可愿意去代课,我决定去尝试一下。
听到我要去工作,妈妈紧张的问我问我是不是有经济上的问题,我说不是,陆尧留了一笔钱给我,我也有一些积蓄,到不至于手头很紧,但是,我不想整天就在家混日子。
妈妈心疼,说我才生完孩子不久,还是要好好调理身体。我知道妈妈的顾虑来自何处,她在生我的时候吃了太多苦,我在医院无钱医治的惨状大概她这一辈子也不能忘却,到国外的日子,因为生计,我不得不很小就帮忙做事,妈妈一直觉得很愧对我,现在条件好了,她自然希望我能享福,舍不得我四处奔波。
我回家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每天都要给我零花钱,仿佛我还是那个上学的小女孩。我不能告诉妈妈我想找事情做的原因,因为陆尧我无法忘记,同时我又想着舒竞,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所以我要让自己忙碌起来。
李教授说汉语班的课程不是很多,不会很辛苦,如果觉得累可以退出,何况学校也要考核,并不是说去就能去的。李教授也只能推荐。
妈妈从小对我的汉语教育果然让我有了优势,因为两种语言我能很快的转换,李教授说我可以考虑去做同声传译,妈妈不肯,说那个工作太辛苦了。
我顺利的在汉语班代课,因为答应过舒竞我会回去,所以我只签了短期合同。
学生大多是一些想去中国的年轻人,大家都很有热情,我的特殊经历为我的教学带来了方便,所以,我经过面试,很容易就得到了这份工作,因为特殊经历,工作我做得比较轻松也比较喜欢。
第一节课我就碰到了熟面孔,阿飞居然在这个班上。课后,阿飞跟着我一起回去,他还住在我原先居住的地方,妈妈搬家以后,他也不怎么跟妈妈联系,所以不知道我回家。看见我,他十分兴奋,问我怎么回来了。
我轻描淡写的告诉他,我的老公去世了,所以,我带着孩子回来了。
“对不起!”阿飞幽蓝的眼眸闪耀着歉意。
“关你什么事!”我不知道他为何要道歉。
阿飞跟我回家看了陆子尧,陆子尧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阿飞很惊奇的看着他,说:“于容,这就是你的宝贝?怎么这么像你!”
我家的陆子尧宝贝已经像很多人了,有人说像陆尧,妈妈说像王梓,阿飞又说像我,看来是每个人看的角度不一样。
阿飞至此成了我家的常客,我觉得他就是来蹭饭的,因为我还在为陆子尧哺乳,妈妈总是变着法子给我炖各种营养汤,而我又吃得不多,每次阿飞都会把剩下的吃个底朝天。我嘲笑他是泔水桶,他很谦虚的问我泔水桶是什么,我说是中国一个用来装食物的器皿。我故意不说这个食物是剩饭剩菜。阿飞却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于容,你真厉害,懂这么多!”
我心虚的呵呵。
对于阿飞经常来,妈妈和李教授都没有说什么,他们也希望我多几个朋友。特别是妈妈,因为我的整个青春期就没有异性朋友,就是女性朋友也极少,她一直担心我会自闭,其实我一点问题也没有,只是不喜欢参加各种狂欢的派对而已。
我在汉语班上了一个月的课,那天我开着车准备离开,因为上班,李教授送了一辆小车给我,我也没有客气,他都成了我的继父了,再客气就矫情了。刚发动车子,电话就响了,我也没看是谁,就接通了。
“节日快乐!于容!”是舒竞的声音。那么遥远,又那么真切。
“今天是什么节日?”
“七夕,中国的情人节!”
“你也节日快乐!”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离开之后,我们这是第一次通电话。
“你好吗?子尧好吗?”舒竞的语音带着强烈的思念,席卷过我整个身体。我坐在车里,只觉得时间似乎停住了。
“我很好,子尧也好!你呢?”我按耐住内心的波动。
“我不好,于容,每天都想你!还有子尧!”
我沉默了,我该告诉他我也想念他吗?
舒竞也不说话,我们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也没有挂电话,阿飞偏偏拉开车门坐了进来,说:“于容,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赶紧向他摆了摆手。
“他是谁?”舒竞问。
“阿飞,你见过吗?参加过我的婚礼。”我如实相告。
“他跟你回哪里?你在哪里?”
“他跟我回家吃饭,我在工作的地方准备回家。”
“你在工作?钱不够用吗?你怎么不说?”
“不是,我不想闲着,在汉语班做老师,挺好的,很轻松,时间也不长。”
“你喜欢就好,不要太辛苦!你经常跟阿飞在一起吗?”
“嗯,他在我的汉语班上,他现在是我的学生!”
“他在追你?”
“没有吧,他没有表示过这个意思!”
“于容,我在等你!”
“给我时间!”
“我可不可以经常打电话给你?”
“可以!”我不能连这个要求都拒绝。
我们又沉默了很长时间,听着舒竞的呼吸声,我感到自己心跳加快,我低声说:“妈妈在家等我,我先回去了!”
舒竞说声好,就挂了电话。我发怔,半天没动。阿飞察言观色,问:“于容,你有新男朋友?”
我没有回答,舒竞算是我的男朋友吗?我们并没有明确关系。阿飞不知道为什么也沉默,快到家时,他忽然说:“于容,我也喜欢你!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俩认识的时间最长!”
我没有看他,直接说:“阿飞,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
“我们只能做朋友!”
已经到家了,我下了车,阿飞跟着下车,在我身边不依不饶的问:“为什么?我长得很难看吗?”
我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我才发现,阿飞长得很好看,有一点像《越狱》里的男主角。不过,我还是喜欢不起来,“你长得很好看,可以考虑去做明星!”
“那你是觉得我没有本事吗?”
“也不是,我知道你很能干!”阿飞确实很能干,他上了大学后一直是自己打工养自己,他的家境不错,却不依靠家里。
“因为我不是亚洲人?”
“不是,我没有种族歧视。”我快烦死了,哪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呗!
“你怕我对子尧不好?”
我站住,看着他,说:“不是的,都不是!”
“是因为小时候我欺负你?”他真好意思提。
“是的!”为了让他住口,我只有说是了。其实我也是有一点介意的,不喜欢非亚裔的人,可能就跟小时候被他欺负有关。
“你难道不会用心看吗?我那是喜欢你!”他还委屈上了。
“有这么喜欢人的吗,有没有看到叔叔是怎么对我妈妈的,那才叫喜欢!”
“我也可以为你这样做,小时候欺负你,是因为你总是不跟我说话,也从来不理人,我不知道怎么可以吸引你注意!”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阿飞,我们后来也友好相处过一段时间,你也没有任何表示,现在我们不可能了!”
“那时候你总是跟西施那个怪物在一起,我以为你们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说?现在我们怎么不可能,子尧的爸爸不在了,你需要一个男人,而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试试!”
“我不会试试,跟我好的那个人是要娶我的,一直跟我生活到老死的!”
“我也可以努力试试看!”阿飞抓了抓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阿飞,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们认识那么多年都没有任何发展,就注定了是不可能的了!”
“容小!”妈妈在屋里喊我。我赶紧丢下阿飞进去。妈妈抱着陆子尧在窗边看见了我们的争吵,看见我进来,轻声问:“怎么了?”
“阿姨,我想正式追于容,我很喜欢她,希望你能支持!”阿飞跟着进屋,直截了当的跟妈妈说。他们这里的人都很直接,不会拐弯。
妈妈看了我一眼,我向她摇头。妈妈对阿飞说:“阿飞,你跟于容从小就认识,你应该知道她的脾气!”
“我知道,小时候我淘气嘛,经常惹于容生气,后来又有误会,现在于容单身,我想试一下,阿姨,我以为于容不会回来了,所以我在学汉语,就是想去于容生活的那个地方,现在她回来了,我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妈妈也语塞,只好先招呼我们吃晚饭,我抱过陆子尧,陆子尧乖乖地依在我怀里,似乎闻到了乳香,头开始转过来寻找。我抱着陆子尧回房间,陆子尧一边吮吸着,一边用小手抱住,喝得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我有些发笑,难怪中国有句老话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原来,小孩子喝奶是真的很用力。
我抽出纸巾给陆子尧擦汗,想着陆尧,心里很难过,要是陆尧还在,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可怜的陆尧,怎么会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情,我忽然就恨起使陆尧患病的那个凶手,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他怎么能这么额恶毒,陆尧感染后就处处小心,生怕会感染给其他人,他却故意让陆尧感染,这不也是蓄意谋杀吗?
一股难以抑制的恨意涌上心头,我忍不住打电话给王梓,因为我很少打电话,王梓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听我问他伤害陆尧的那个人怎么样时,王梓松了口气,说:“姐姐,我还真佩服你,到今天才想起来问这件事,要是警察都像你,什么案子也别想破了。那个人当时伤害陆医生的时候就在发病期,因为受不了发病的痛苦,也已经自杀了,唆使他去行凶的人判了无期。”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王梓问:“姐姐,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件事?”
“陆尧太可怜了!”我忍不住又想哭。
“姐姐,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生死有命,也许,你当初选了陆医生,就是让他短暂的一生没有遗憾。有的生命就如流星,曾经璀璨过,也就没有遗憾了。”
“梓小,陆尧是个好医生,他真的很无辜!”
“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们都很敬重他,若不是他,我怎么会带你去见他,我也不会告诉他我找到你了。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很后悔。”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