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陆子尧去看陆尧,陆尧依旧是微笑的模样,陆子尧则在我的怀里熟睡,“陆尧,明年我会回来看你!”悲伤依旧缠绕在我的心底,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陆尧如此优秀、如此高尚的人会遭此厄运?他这样的人应该寿终正寝,在子女的环绕中安详的离开这个人世才对?虽然凶手也已收到应有的惩罚,但是,陆尧却再也回不来了!

王梓和卓珏和我一起离开,他要去看望妈妈,舒竞前来送我们,从来都保持合适距离的舒竞在那一刻失控,他不顾一切的拉着我的手,要我记得我们的约定。

我回来近两年,孤身一人前来,却带着两个大的,一个小的回去。到底哪边是我的家?

李教授到机场接我们,还没到家,我就发现了变化。因为李教授行驶的路线不对,难道妈妈搬去李教授那里去住了?李教授告诉我,他和妈妈换了一个大一些的房子,去年参加完我的婚礼回来就换了,妈妈说万一小容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原先的房子太小了。

“是怕我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我开着玩笑。

李教授莞尔,说:“小容,你已经会开玩笑,足见你已经没事了!你妈妈天天在家念叨你,要不是王梓经常打电话汇报你的情况,端生早就准备飞过去看你了。”

我看着王梓,王梓很无辜,说:“别这样看着我,也不是我要说的,妈妈她总是不放心你,你自己又不肯说,这我有什么办法呢?”

卓珏没有出国过,很新奇,对于我和王梓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语的交流十分羡慕,她虽然英语过了六级,但是对话也只能简单一点。我和李教授一说快,她就需要翻译了。偏偏王梓又喜欢逗她,明明我们几个人可以只用中文交流,他却偏卖弄他的英语,卓珏越发的崇拜他,他就越得意。到底还是个孩子,看着他俩打闹,我的心情也好起来。

妈妈在家准备了丰富的菜肴,李教授说妈妈现在已经很难得亲自下厨,一般人她是不会亲自动手做菜的。看见我们,妈妈先抱过陆子尧,陆子尧傻傻的才睡醒,谁抱他他都要,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妈妈。妈妈微笑,说:“梓小,这孩子有几分像你小时候!”

王梓不信,说:“姐姐的孩子,怎么会像我?”

我掐了他一下,说:“外甥像舅舅,不是很正常么!”

我这么一说,王梓就把头伸过去看,问:“妈妈,哪里像我了?”

妈妈端详着陆子尧,温柔地说:“梓小,你生下来也是这样安静,不哭不闹,这眉毛、这眼睛,都跟你小时候一样。”

“不是应该像姐姐吗?”王梓随口说。

“容小生下来因为营养不良,又没有奶喝,生着病,总是啼哭,你姐姐生下来很瘦,很可怜!”妈妈忽然掉泪,“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遇到个好人,偏又出了事,她到现在都是这样,又瘦又小!”

我赶紧抱住妈妈,说:“妈妈,我现在不知道多健康!”

王梓伸出手臂,把我和妈妈都搂在一起,说:“没事,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姐姐不会再受苦了!”

李教授赶紧喊:“香喷喷的饭菜,不吃可就冷了!”

我和妈妈互相拭去泪水,妈妈一直抱着陆子尧,舍不得松开,说:“容小,月子里你有没有注意不要一直抱着他!”

我说有人替我抱,妈妈也没有追问是谁,我们愉快的用餐,陆子尧一直在妈妈怀里睁着眼睛自娱自乐,妈妈越看越喜欢,说:“容小,这孩子这么乖,你可以少受点苦了!”

妈妈和李教授的新家很大,院子里有一些花草,我离开的时候我们住的是小公寓,李教授确实把妈妈照顾得很好,有些感慨,如果不是我对李教授心生爱慕,他们怎么会认识?

我的思绪飞到三年前,我上大三的时候,李教授来做我们的老师,他是那样儒雅,更迷人的是他说的一口流利的中文,我一直都对异性没有感觉,对同性更没有感觉,都快以为自己是不是有病了,李教授就这样风度翩翩出现在我面前,我从未打开的心扉蠢蠢欲动。

我告诉了妈妈,妈妈为我高兴,让我不要错过机会,主动表白。我一直都无法鼓起勇气,因为李教授在女学生中很受欢迎,西施就是其中一个,眼看西施告白失败,我就更加没有信心了。

终于,在大三下学期,在妈妈的一再鼓励下,我借口说我妈妈烧的中国菜很好吃,邀请李教授到我家品尝,没想到他一口应允。我快乐得简直要飞起来,妈妈为此精心准备了很多菜肴。

周六的上午,李教授如约而至。

妈妈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我则在一边帮忙。

李教授进门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睛亮了,整个用餐时间,他都在默默注视着妈妈,他对妈妈一见钟情。

我知道自己失败了,沮丧万分。李教授离开后,我没精打采的倒在**,妈妈如此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她安慰我说:“容小,妈妈已经这么大了,怎么可能去抢你的男朋友,你放心,我不会理他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我很气愤的冲着妈妈嚷:“我不要施舍的爱情!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何况,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整整一个晚上,我没有理睬妈妈,第二天,我看见妈妈红肿的眼睛,有些愧疚,却还是没有跟妈妈说话,骑着车回了学校。妈妈打电话让我回家吃晚饭,我拒绝了,一个人去了学校的联欢派对,我从来没有来过,刚进去就被烟味呛了出来,我站在黑暗处无声的流泪。在这里,除了妈妈,我没有亲人,可是,妈妈居然比我有魅力,这让我一颗情窦初开的心难以接受。

我一个人不知道哭了多久,李教授忽然出现在我身后,轻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我点头,请他送我回家。那一刻,我想妈妈,但是,我也想试一试,一男一女在车上,李教授会不会有什么不轨举动。

我失望了,李教授一路上问我妈妈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有没有丈夫,根本对我没有任何兴趣,我灰心丧气到了极点。到家后,一言不发,倒头就睡。我听见妈妈和李教授在外面低声的谈着什么,后来李教授走了,妈妈进来看我,我假装睡着,妈妈叹了口气,带上门出去。

再回到学校,看到有交换生的名额,我没有跟妈妈商量,冲动之下就交了申请。我也没有想到能批下来,所以,拿到通知的那一刻我傻眼了,我总不能凭空消失,我回家看了自己还有多少余额,估计还是够买一张飞机票的,到了那边我可以继续打工。

我就向妈妈摊牌,妈妈无比的震惊,整日以泪洗面,向我强调,她不会接受李教授,但是我态度很坚决,告诉她,我已经决定去了,至于李教授我已经不在乎了,也许我喜欢的是华人,这个偏僻的小城华人太少了,我要去那边寻找我的爱情。

我决定离开后,妈妈一直没有笑容,李教授天天来找她,她真的不理李教授,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对妈妈说:“你也该找个人照顾自己了,不然我离开后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李教授人还不错,如果你也喜欢他,别再推三阻四的。”

妈妈抱着我大哭,说当初把王梓扔在国内,现在我又要离开,我终于被妈妈的眼泪泡软,答应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就去一年,毕业就回来。谁知道这一去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我离开前,妈妈拿出她已经看了无数遍的照片给我看,照片上的妈妈年轻又美丽。妈妈满脸泪水送我上了飞机,请求我回去有空看看王梓,最好能偷偷拍一张照片回来。

看着幸福的妈妈,我忽然感到自己离开时多么正确的决定,如果我一直在妈妈身边,妈妈肯定会一直不理李教授的。

我挽住妈妈的肩膀,低声在妈妈耳边说:“妈妈,对不起!”

妈妈嗔道,“说什么傻话呢?”

李教授冲着我眨了眨眼,我恍然大悟,他恐怕早就知道一切,这个聪明的男人却一直在装傻。

王梓和卓珏开始四处旅游,李教授开着车陪着,我和妈妈也跟在后面几天,跟了两天后觉得有些累,就让他俩自己去玩了。

我离开近两年,妈妈的变化不仅是房子,她的花店和私房菜馆都已经请了人打理,她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娘。她也没有原来忙碌,所以有足够的时间陪我,帮我带陆子尧。

李教授仍然在原先的大学教书,妈妈告诉我,李教授一家在南部,家境很不错,对她也很好。李教授兄弟几个各有各的生活,平时不怎么来往,除了每年的中国农历春节会团聚,其他时间散落在各处。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对于李教授的家人还不是很熟悉,但春节团聚的时候发现李教授的家人很好相处,给彼此很大的空间与自由,所以,她并没有什么压力。

妈妈问我,是否还介意当年李教授选择她做女友这件事,我把头靠在妈妈肩上,说:“妈妈,我早就说过我不难过,是你一直不信的!”

“可是王梓说你回去后有两个人喜欢你,你选了年纪大的陆尧,是不是跟你李叔叔有关?”

“妈妈,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会选择陆尧,但是陆尧确实很好,值得去爱,不是吗?”

“是,可是你现在又变成一个人了,不要一直放在心里,如果有合适的,还是要勇敢的尝试!”

“是不是王梓又说了什么?”

“没有,容小,王梓会说什么?”妈妈奇怪,我赶紧把话题扯开。才离开舒竞几天,我感到自己似乎经常想起他,我简直是疯了。

王梓和卓珏玩了十来天就要回去了,因为还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等他回去管理,妈妈舍不得,拉着王梓的手,说:“挣钱适可而止,不要拼命想做多大!”

王梓拥抱妈妈,说他知道怎么做,跟我们挥手告别。

最初回到妈妈身边时新鲜的,尤其离开时跟妈妈心里还有一点疙瘩,所以,第一个月我几乎是天天跟妈妈絮絮叨叨的谈话,妈妈总是笑眯眯的听我说,就像我当年上学一样,回家总是喜欢跟着妈妈说长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