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胜卿又是一觉睡醒，身上依稀还有些酸麻。按许仪后所说，他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消解，至少要再过四五日才能真正恢复。想到家臣由于他中毒紧张了许多天，现在都在忙各自耽搁下来的事情，自己闲的无聊，便一个人在略显冷清的天守阁里逛来逛去。

他正欣赏窗外的风景时，旗本通报有客人求见。源胜卿同意接见。不多时，四名衣服上绣着红色十字纹的武士拎着只小盒子走了进来。源胜卿注意到，这四名武士身后还跟着两个姑娘。

“源大人，伊雨大人听说源大人康复，特派我们前来与您签订盟约，为表诚意，两百枚金饼与书信封上。”

源胜卿接过书信，拆开读了读，笑道：“三万六千卫真是有些太过正经了。好吧，盟约我签了，不过金子就不必了，上次他给我的还没用完呢。”

伊雨家的武士见源胜卿不愿收下金子，便又说道：“如果大人不愿收下金子，那便收下这个。”武士说着，那两名姑娘走上了前来。

源胜卿看出，这两名姑娘虽身着宽大的和服，但仍显得娇小玲珑。两人面有愁容，脸颊上泪痕未消，而且其中一个殊色绝佳，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她！源胜卿回忆起来。眼前的这个美人，是早在大合战之前，伊雨偷袭韭山，遭焙烙玉打击，久攻不下，正是自己和山中幸盛爬进天守阁内，实行斩首行动时，那个站在门前拦住山中幸盛的娇弱姑娘。

原来是她。“那么姑娘你叫什么？”源胜卿上前一步问道。

哪知那姑娘略显不安地后退了一步，她壮着胆子稍稍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刚接触到源胜卿的脸，又吓得赶紧低头。

“她叫长泽结衣，那个叫新垣雅美，都是北条武士家的女儿。”伊雨武士说道。

战争之中，战败的一方是没有选择权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土地、财富被胜者所拥有，自己的妻女家人也毫不例外。源胜卿不免有所感慨。

他看着两个姑娘，心生怜悯，不想趁人之危，**人妻女。可他转念又一想，如果自己不要，那么这两个姑娘肯定又会落入别人手中，倘若其他人不似自己这般怜香惜玉的话，她们很可能会饱受摧残、痛不欲生。也罢，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伊雨家武士接回源胜卿署名的盟约，心满意足地走了。

源胜卿倚在窗沿上，思考着该如何安置眼前的这两个姑娘。

巧的是，前田庆次穿着一件单衣走了进来，此时是冬季，按照他的风格自然要穿夏装。

“咦——”庆次在姑娘周围绕了一圈，不自禁地奸笑了起来。

“想什么呢？”

庆次说道：“主公你看，眼前二女，皆容貌姝丽，若让人挑选，实在难以取舍。不如主公将此重任交付给我，我先择一人，剩下那个给你，你看如何？”

“谁说要给你了？”源胜卿勃然大怒。“更何况，女人又不是物件，哪是任人挑选的？”

源胜卿不知，倭人与汉人不同，汉人纵使有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又实行一妻多妾制，但有孝道在先，也不会轻易将女性视为玩物，何况源胜卿自己又出身市民阶层，更不会将女人看成是一件东西。而倭人就不一样了，倭人向来有男性崇拜，又加之武士道盛行，女性在这里往往沦为生殖的工具，仅仅是男性的附庸，只有极少数凶悍的女子才能拥有家中的地位，而且这一境况一直到几百年后也未有太大改观。

前田庆次见源胜卿生气，便说道：“既然这样，我只好实话实说了。不过在此之前，我的先问问主公了，你觉得整个相模国内，能有几个人和你持同样的想法？”

这句话倒把源胜卿问住了。确实，遑论相模，纵使是整个倭国，又能有多少男子不把女人当做是自己的物品的？

“唯主公与利益耳。”

源胜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此时，长泽结衣忽然啜泣起来，泪珠滚滚而下。

“姑娘是否有心事？”源胜卿关切地问道。

哪知道他越问，长泽结衣哭得就越厉害，惹得新垣雅美也悲伤落泪。

源胜卿自此阿市死后，一直寡欲，今天看见这两个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心房里的某一块忽然微微悸动，压抑了许久的情欲如开闸泄洪一般，奔涌而出。

“哎哟，到底什么事儿啊？”前田庆次受不了这般嚎哭，皱眉问道。

“是你，就是你，你这个恶魔！”

“你怎么骂人呢？”庆次开始还有些疑惑，再看新垣雅美指的并不是自己。

源胜卿心里一沉，他想起了在韭山的那次疯狂杀戮。原来，这两个姑娘各自的父亲都在那场战斗中被自己杀死了。“我是她们的杀父仇人？”源胜卿想到这里，愣住了。恍惚之中，他的思绪回到了一年前，在三河与于天舜的那番对话。

“这并不是我的第一把刀。”于天舜擦着天神斩悠悠地说道。

“那师父你之前用的是什么刀？”

于天舜嘴里吐出了五个字：“佑麒麟神目。”

“佑麒麟神目……名字挺好听的啊，后来师父怎么换了？”

于天舜又像他素日里的那样，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说刀剑中会有戾气，你信不信？”

“徒儿相信。”

“不，”于天舜摇摇头道，“你不是真的相信。因为你没有体会过。”他擦干净刀，收回鞘中，缓缓站起身，踱着步子，漫不经心地说道：“身常带刀，易起杀心。”

凌厉的目光从于天舜的眼角流出，无数的刀光剑影似乎在面前闪过，惹得源胜卿一阵心颤。

佑麒麟神目，五大唐刀之首，于天舜携此刃纵横武林，一时间被称为“邪刀神目”。后被其挚友寻芳剑沈望春以十年内功从三分之一处击断，于天舜放才顿悟，不再无端杀戮。

源胜卿用余光瞄了眼鬼丸国纲的刀柄，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