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源家的前田利益吗?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找你主公源胜卿商谈正式结盟的事情呢。”伊雨三万六千卫穿着白衬衫、外套褐色背心,腿上一条深色的马裤,拿着条椅子坐在地板屋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前田庆次面有难色:“恐怕我家主公暂时不能和您商谈了。”

伊雨微微蹙眉:“怎么,我和他的交情就值五百枚金子?”

庆次听出来伊雨会错意了,忙说出实情。伊雨听说源胜卿在城下町巡视之时遭刺客袭击,中毒昏迷生命垂危,吃了一惊。

“现在只能祈求大人将黑船借用给我们,前往九州寻找那位叫许仪后的神医。”

“渡鸦号吗?”伊雨三万六千卫显得有些为难。

前田庆次看伊雨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只好恳求道:“难道大人不愿意?源大人可是和您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啊。”

“不是我不愿意,”伊雨顿了顿,说,“是船现在不能用。”

原来,渡鸦号自多年前从葡萄牙出发,历经好望角、印度洋、马六甲、广州沿海,再到宁波、舟山,过九州再到骏河,一直到如今的伊豆,已经经历过了太多大风大浪,如今正在维修,无法出航。

“完了。”前田庆次心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不过——”

听到“不过”,庆次又觉得还有希望。果然,伊雨的话峰回路转:“不过这几个月我让手下又仿造了一艘盖伦帆船,未曾试水,你若是急着用,不妨试试。”

看来有戏。伊雨将庆次带到港口,避风港内两艘帆船,周围还有一圈船匠来回忙碌,木头加工的声音不绝于耳。漆黑巨大的那艘是正在维修的渡鸦号,渡鸦号的旁边是一艘也是涂成黑色、个头小了不少的盖伦型帆船。不过纵使这样,这艘小号帆船也有大安宅的五、六倍大了。

前田庆次正看得入迷,一名船工走过来问伊雨三万六千卫:“大人,这艘船已经完工了,还没有个正

式的名字呢,您给取一个?”

伊雨想了想道:“这艘船既然是仿造渡鸦号的,体型又小不少,不如就叫寒鸦号吧。”伊雨起完名字,又问船工船上装了多少门炮。

“十三门。”

“十三门?”

“是的,船头一门,两舷各六门。”

伊雨三万六千卫摇摇头:“这多不吉利,甲板上再给我放四门!”

“是、是。”船工唯唯诺诺,心里却在嘀咕:哪儿不吉利了?

前田庆次不免问伊雨:“你在这艘船上装了这么多大筒,黑船上不就少了吗?”

伊雨呵呵一笑,指指外港,前田庆次循着他的指向看去,赫然发现一艘和黑船差不多的多桅帆船正停泊在那里。

“我的天呐!”

就在源胜卿他们搬到相模不久,一艘英格兰商船来到了这里。巧的是那天伊雨三万六千卫正在操控着渡鸦号巡航。那艘英格兰商船看见黑船上的葡萄牙旗帜,二话不说就开打了。伊雨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难对付的敌人,但他到底海战经验丰富,苦战良久终于俘获了这艘船。把商船带回港口一看,伊雨才知道捡了个大便宜,这商船里别的不多,就是武器多,船舱里面是整箱整箱的铁炮和成吨的弹药,以及数十门佛郎机。原来英格兰人也知道日本到处打仗,也准备来这里贩卖军火发发横财,到头来却被葡萄牙人照单全收了。

不光如此,被俘虏的二百名英格兰船员在生存以及金钱的**下投靠了伊雨,伊雨看他们都穿着一身姨妈红,枪法也不错,就将他们编成了铁炮部队“红衫军”。

前田庆次听完伊雨的叙述,不怀好意地问道:“说实话,你的船就是因为干了这一票才需要修的吧?”

“呵呵,见笑了。”伊雨倒不生气,毕竟这笔买卖赚大了。“好了,不废话了,你赶紧上船吧,可别让源胜卿死了!”

庆次郑重地点点头,踏上了寒鸦号。在几名葡萄牙船员的指挥

下,帆船起了锚出了避风港,向着远方驶去了。

“胜卿、胜卿。”

恍惚之中,源胜卿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努力清醒自己的意识,但仍有一种朦胧感。

“胜卿、胜卿。”

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光,一位衣着怪异的老人正站在光的投影下,半边脸被照的发白,半边脸由于没有光显得有些阴沉。

“父亲!”源胜卿认了出来,这老人正是父亲的容貌。他激动不已,冲过去想去拥抱父亲。但一阵阴风吹过,老人倏忽化作了白雾,消失不见了。

接着,源胜卿发现自己忽然置身于一片密林之中,密林外有几百名身穿铁甲、手拿铁棒的骑兵,而且他们**的马匹都一如前田庆次的松风马,高大魁梧。而且他还看见自己的周围是不可尽数的武士,似乎正准备袭击那些铁甲骑兵。

“胜卿、胜卿。”

场景忽然一暗,源胜卿又看见自己的父亲站在不远处。自己想跑近,可父亲的身影总离自己五步远。

“书呢?”

源胜卿只觉如芒在背:“书丢了。”

“书丢了。”父亲机械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忽然仰头叹道:“时代变了。”接着,他的身影又模糊了,随风飘远了

“时代变了?什么时代变了?父亲,你告诉我,父亲——”

源胜卿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被窝里,浑身是汗。他还发现,有一个留着山羊胡子,梳着发髻的中年人正在看着自己。源胜卿意识到自己可能冲着这个陌生人喊了“父亲”,顿时觉得又尴尬又慌张,问道:“你是谁?”

那个中年人原本脸色平静,哪知道源胜卿这么一问,瞳孔一缩,讶异之后又满脸的惊喜。他反问道:“你是明人?”

源胜卿这才察觉出来,自己问的话和这陌生人说的皆是汉语。想必自己情急之下又将母语脱口而出了。他也反问道:“你也是明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