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点热,段宁宁与温礼一起走在无人的墓园。
段宁宁轻车熟路,一下便找到了父母的墓地所在。
“到了,到了。”
段宁宁蹲了下来,从包里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毛巾,倒了点水,把墓碑好好地擦拭了一遍。
摆好了买的贡品,上了香,段宁宁望着墓碑上父母的姓名,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今年也很准时,是不是?”
温礼也上了香,到一旁站着,望着远处的风景,并不打扰段宁宁与父母的独处。
段宁宁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字,对着墓碑说:“我现在可不一样了,升职做了CEO助理,一个月赚好多钱呢!老板人也特别好,很照顾我,每天的日子都很充实很开心,你们放心吧。”
当然,没有人会回应她,她只能是自己说话,自己沉默。
“今年也是温礼陪我来的,他和他家里都很好,你们放心。我也很好,我还在铭州遇到了高中同桌,她也在我们公司。”
“他们说要让你们放心,我得找一个对象,赶紧结婚,但我觉得……你们一定能明白的,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到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也能很好地生活。”
“不知道你们还能不能听到这些话,但我还是想跟你们说,我一定会一直做让你们骄傲的段宁宁,不是谁的谁,我就是我自己,那个什么都能做到的段宁宁。”
段宁宁站起身来,找了个可以靠在墓碑的角落坐下,她什么话都不说了,只是体会墓碑的冰凉。
好像依偎在这里的这一刻,她就能体会父母还在身边的错觉。
扫墓结束后,段宁宁和温礼回到了车上,温礼刚上车就看她已经掏出了包里的桂花糕吃起来了,温礼一笑,启动了车子,对她说:“你能忍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嘿嘿。”
“走吧,我们去吃饭,还是学校后门那家吗?”
“嗯!”
每一年,他们都要回到他们高中门口,吃那家段宁宁最喜欢的烤鱼。
车子停在了学校附近,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店里,路过学校时,段宁宁停下了脚步,望着学校里面。
“好久没回来了,对吗?”温礼问。
“一年来一次,也不算少了。学校还是一样啊……也没有修什么新大楼什么的。”
“钱都花在新校区,什么时候你想去,我带你去新校区看看。”
“好啊。”
往前再走一段路,那家烤鱼店到了,段宁宁松了口气:“还好还开着。”
点了餐,坐在了简单的店面里,此时段宁宁突然收到了紧急的工作电话,她到门口去接电话了。
直到二十分钟后段宁宁才回来,鱼已经上桌了。
“不好意思,工作上的事。”
温礼笑着摇摇头,递给她筷子说:“快吃吧。”
“好啊!太久没吃了,有时候半夜想吃,我们公司附近又没什么好吃的,馋得不行。”
段宁宁吃了一口鱼肉,开心得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慢点,还很烫。”
“有好多土豆。”段宁宁抬头问温礼,“你去让老板加土豆啦?”
“嗯。”温礼给她夹了几片,说,“你爱吃。”
段宁宁默默看着碗里的土豆,并没有动筷,一会儿后才低声说:“你总是想着我要什么。”
温礼本来没察觉她的沉默的,但抬头一看,发现了她的情绪似乎不对。
“怎么了?”温礼问。
段宁宁摇摇头,说:“其实,我一直有话想跟你说。”
“……”温礼放下了筷子,看着段宁宁。
段宁宁似乎不太容易开口,她想了许久,才勉强在避开与他对视的前提下开口道:“我,应该是你的好朋友吧?”
温礼不想点头,但他犹豫之后还是点了头。
段宁宁接着说:“那我也是,而且,你不只是我的朋友,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温礼,你能明白,什么是最好的朋友吗?”
“……”
温礼沉默了很久才僵硬地摇了摇头。
“最好,就是只有你。”
温礼抬起头来,看向了段宁宁,段宁宁的眼中带着一丝悲伤的不舍,她继续说道:“可是我总觉得,我在失去你这个朋友。”
温礼明白,他的几次越界,让段宁宁有负担了。
段宁宁一点也不想失去这个好朋友,可她的感觉告诉她,和温礼的相处,让她的压力很大。
她不知道能还给温礼什么,不知道能怎么样平衡他们两人的付出,她觉得很无力,觉得很疲惫。
她不是没想过,就干脆遂了他的心意,和他在一起。
但她的内心告诉她,她并不想。
不想骗温礼,更不想骗自己,更不能在获得了那么多的帮助与关心之后,却从此与温礼断了联系——她被绑架在这样的痛苦里,一日日疏远那个爱着她的朋友。
温礼呢?他不是也同样无奈么。
他的无奈并不复杂,只是喜欢她,却放不下她罢了。
明明十年的倾慕得不到任何回应,可他却固执地认为,总会有那么一天能打动她的。
他绑架了她,她困住了他——这便是温礼与段宁宁十年的纠葛。
温礼露出了笑容,给她夹了一片鲜嫩的腮边鱼肉,说:“这块最好吃了,你赶紧吃。”
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似乎他一直都是如此,逃避着这个话题,一次又一次,总是在那个瞬间赶紧掉头,避免走到了出口。
可她想清楚了,无论如何,今天必须改变一些什么。
“温礼。”
这一声呼唤,让温礼的浑身一震。
段宁宁想好了,她开口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最好的朋友。”
温礼能明白吗?段宁宁心想。
温礼明白的,但他只是笑,似乎只要笑,就不会真的失去什么。
例如,追求她的,让她成为他的女人的资格。
这一顿沉默的午餐结束后,他们甚至没有再去什么地方,而是继续沉默着驾车回到了铭州。
把段宁宁送回了公司,温礼没有去工作,而是回了家。
他钻进了家里的杂物间,发疯似地翻找着曾经留在毕业手册里的那张照片。
直到他几乎把整个杂物间都翻过一遍后,他找到了高中的毕业手册,里面夹着的那张照片,正是段宁宁掉落在走廊上的证件照。
“段宁宁……”
他不想放弃,他怎么可能放弃?
“段宁宁……给你的自由……应该够了吧?”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与他的温柔不符的寒意,极度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