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慎钰看见周予安那样子就恼火,以前那么在意外形的人,现在瘦的得双眼凸出,下巴冒出的胡茬未曾刮洗,左手紧紧攥住拐杖,早都没了清贵的公子气,倒像个潦倒的汉子。

若不是被功名利禄蒙了心眼,怎么会阿愿去了平南庄子一趟,他偏就上了勾,上赶着来鸣芳苑找羞辱!

唐慎钰什么话都没说,闷头朝周予安走去。

“你要干什么?”春愿一把抓住他的手。

唐慎钰颔首看她,自从分开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住他的手。

“我赶走他。”男人坚决道。

“不行。”女人果断拒绝。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就这般盯住对方,似在较量。

春愿想要那小畜生的命,要折磨他,要他身败名裂后以死谢罪。

唐慎钰想保周予安一命,让他剃度出家,用余生忏悔赎罪。

这是不可调和的分歧,两个人都在坚持。

“阿愿哪。”唐慎钰气势萎了几分,“你相信我,我正在想法子把他送进诏狱,逼他交出爵位。算我求你了,不要再见这种人了,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春愿噗嗤一笑,甩开他的手:“我只不过想和你表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悄悄话,怎会受到伤害,唐大人你紧张什么?难不成吃醋了?”

唐慎钰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你当我不晓得你心里怎么想的?难道宣他来,仅仅说话这么简单?”

春愿向那边立着的周予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对唐慎钰笑道:“是他自己上赶着递帖子要来给我赔罪,我可没招惹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唐慎钰捏住拳头,压声轻喝。

“你不是说你清楚么?”春愿下巴朝堤岸边的小船努了努,莞尔:“唐大人,你猜猜孝期意图羞辱公主,是什么罪?而在众目睽睽下谋害公主,又是什么罪?”

唐慎钰眼见周予安渐渐走近,他深呼一口气,俯身对女人急道:“事情总不可能一直往你预想的那样发展,周予安现在是惊弓之鸟,而且不傻,他能感觉出你的敌意,绝不会碰你,更不会对你不利,而且他还是郭太后的远亲!阿愿哪,能不能不要做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了。”

春愿眼里流露出种疯狂和痛苦,她就是故意刺激他:“你信不信,我和你表弟待会儿在湖心会做点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最迟明早,宗吉一怒之下,定会砍了他的头。”

唐慎钰道:“你爱惜小姐胜过自己的性命,所以,你做不出污图她名声的事。”

“那咱们打个赌呗。”春愿眉梢上挑。

正在两人说话的间,周予安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周予安从刚才来时,就在远处一直观察着这对狗男女,他们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因为什么?

“小侯爷,你……”唐慎钰冷着脸,刚准备开口叱。

“微臣周予安,给殿下请安。”

周予安无视唐慎钰,直面公主。

他眼珠转动,偷偷瞄向那狗崽子,发现姓唐的目光锐利,正直勾勾地瞪着他。

周予安如同被针扎了似的,忙别过脸。可他猛地一想,如今姓唐的彻底撕下了伪善的嘴脸,与周家交恶,甚至要构建案子把他往牢里送,压根不管不顾母亲如何拖着病躯,苦苦哀求,他为何要怕这白眼狼?!

想到此,周予安冲唐慎钰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了下:“殿下,这……”

“你不要理他。”春愿径直往停泊着的小木船走去,她款款立在堤岸边,笑着问:“小侯爷,你会划船么?”

“会、会。”

周予安舔了下发干的唇。

大抵真做过点错事,他到底无法心安理得,几乎是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儿、有危险,这对狗男女设下了圈套?他们不是绝交了么?

他想要离开,可是提督命他过来给公主赔罪,他不敢不从。

怕什么。

提督那个人向来谋定而后动,譬如这回京都的“周淑妃”旧案风波,那样呼风唤雨的陈银受了夹板气,给提督和夏如利等人整倒台了。

就在这两年间,郭太后和首辅党一定会分出个胜负,提督手里握着假公主这个绝杀一朝,欺君罔上,万潮和唐慎钰绝对会不得好死!

如今既然跟了提督,那就得听话到底。

想到此,周予安提着沉重的食盒,艰难走下台阶,上了小船。

春愿扭头,对唐慎钰做出个“无辜”的笑,紧随着上船。

在榻上船板的时候,她故意作出小女人害怕落水的模样,朝周予安伸出手。

周予安愣住,不知该不该接。

他素有急智,忙从袖中掏出帕子,盖在自己手上,躬身去搀扶公主。

春愿心里暗骂,果然够防备的,可却像极了输红眼的赌徒,明知继续赌就是个无底洞,还抱着翻身的妄想,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她笑着搭上周予安的手,在刚上船的时候,没留神,脚踩住了裙摆,恰巧跌在周予安身上。

周予安几乎是下意识接住她。

他只感觉温香软玉入怀,眼前似乎袭来了团美艳不可方物的玫瑰花,可他怕被花刺扎到,赶忙松开公主,跪下赔罪。

“微臣该死,冒犯了您。”

“小侯爷也太谨慎了些,起来划船吧。”

春愿声音娇滴滴的,自顾自坐到了船头,她用帕子轻轻抹了下唇,抬眼,朝堤岸边望去。

真是有趣。

唐慎钰脸色铁青,手里抓着枝桨,一声不吭地站在另一条空船边,盯着他们,仿佛下一刻就会跳船袭来。

此时正值下午,到了腊月,便是连日头都显得格外清冷。

湖水的凉气簇簇袭来,小船摇晃,春愿不禁将披风裹紧些,抬眸望去,周予安面上带着明显的局促不安,眼睛乱瞟,却故作淡然撑船。

春愿心里冷笑,俯身打开脚边的大食盒,发现里头是六只汝窑瓷瓶。

“这是什么?”春愿不解地问。

“是酒。”周予安陪着笑。

冷风将他的手刺的生疼,从前没机会,如今他不由得多打量了那女人几眼,模样和留芳县时变了许多,但真的很美,纵他阅美无数,说实话,没一个比得上她。

周予安盘想着,该怎么和她赔草场上的罪:“殿下,微臣那日……”

“原来是酒啊,小侯爷真是有心了,我最喜欢喝酒了。”

春愿打断男人的话,手指划过雨过天晴裂纹瓷瓶,随手拿出一瓶,打开塞子,闭眼深嗅了口:“嗯,果然是好酒。”她笑吟吟地望着男人,“你说万一本宫喝了小侯爷的酒,头痛发热不舒服,那可怎么好?”

周予安攥紧船桨,头嗡地炸了下,笑道:“呈送殿下的酒共有六种,分别是花雕、汾酒、女儿红,以及能补血养颜的鹿血药酒、清热解毒的药酒等,来时均找孙太医尝验过,绝无任何问题。”

春愿喝了一大口,一股浓郁的药酒味儿在嘴里绽开,有点呛:“小侯爷真细心,怎么,呈送给本宫的东西竟然事先给太医尝了,你是看不起我,还是怕我?”

周予安咽了口唾沫,应答如流:“正因为您是金枝玉叶,所以送给您的吃食酒水,才更要小心些。”

此时,船已划到湖心,周遭泛着轻微水声。

“坐罢。”春愿给周予安也递了瓶酒,她长叹了口气,故作哀愁:“咱们也算是故人了,不知不觉,相识已经一年了啊。”

“是。”

周予安双手捧着酒瓶,却没敢喝。

“那日在草场,微臣失了礼仪,还望殿下千万不要怪罪。”周予安坐下后,偷摸打量着她的分毫表情。

春愿歪斜着身子,笑道:“我后半年心情一直不好,便找了点乐子来瞧,那天,我让你不要下场去踢,你为何偏要去呢。”

周予安心里有七八分的感觉,当日草场的事是这女人下的套,可偏偏又是他主动跳进去的,自取其辱,说的就是他自己。

“是微臣莽撞了。”周予安含情脉脉地望着女人:“哪怕外头将我骂的再不堪,微臣也不后悔,因为臣只想让您开心些。”

春愿恶心的差点把昨晚上吃的饭吐出来,这就是周予安哄女人的手段?油嘴滑舌。

“可是,本宫更不开心了。”春愿喝了几口酒,不知不觉,半壶已经下肚,“当日之后,小侯爷面上无光,本宫也被外头传成了纵欲不堪、卖官鬻爵的人,陛下前几日来鸣芳苑,将我好一顿数落呢。”

说着,春愿眼睛红了,含泪望着男人:“冷得很,你能不能抱抱我?”

周予安耳朵热了,若是放平时,他肯定就去了,可现在……

男人拖着酸疼的伤腿,吃力地跪好,低下头:“殿下,臣如今正在孝期,您又是陛下珍重的皇姐,就算给臣十万个胆子,臣也决计不敢污图您一根头发丝儿。”

“那你为何要跟我上船?”春愿笑着问。

周予安温柔地望着她:“您的吩咐,臣不敢不从,再者,臣虽愚鲁,但很愿意听您倾诉一二。”

言及此,周予安扭头看了眼岸边“摩拳擦掌”的唐慎钰。

“你和过去一样的贴心。”春愿伸出腿,脚有意无意地擦向周予安的脚踝。

周予安面颊红了,忙往开躲,他决定反击一把,柔声问:“恕臣多嘴,您和表哥当初那般要好,为何忽然决裂了?”

“因为你前表嫂呗。”

春愿两指夹着酒瓶颈,轻轻摇着,她察觉出这小畜生在试图套她的话,笑道:“最近外头传,你和你哥哥共用一个女人,是不是真的?”

“他们在胡说八道!”周予安坚决否认。

春愿将喝空的酒瓶扔掉,又笑着问:“小侯爷如此风流俊雅,家世又好,他们说你轻薄了刘家小姐,害得刘小姐悬梁自尽,应该不是真的吧,你若是喜欢,也该喜欢褚姑娘那般的才女,你能不能和我讲讲,褚姑娘是怎样的人?”

周予安顿时紧张了,手举起:“臣恪守先父教诲,多年来本本分分,当时的确是对刘小姐没什么感情,便婉拒了她,她一气之下就做了傻事。此事当时对臣影响颇深,刘家胡搅蛮缠地闹事,郭太后为了息事宁人,将臣连降数级。”

“哦。”

春愿暗骂这小子好警惕,她在谈褚流绪,他却故作而言他,去扯刘小姐。

不愧是将门之子,人虽恶毒至极,脑子倒还不缺。

春愿有些烦躁,往开扯掐住脖子的衣襟,原本她想把他诱上船,勾得他原形毕露,谁知这小子根本不敢靠近她,可那双贼眼睛却始终在她胸口和脸上瞄。

这时,她看见唐慎钰已经跳上小船,气急败坏地朝湖心划来,而那周予安显然是暗松了口气。

春愿心有不甘,许是酒上头了,她有些晕晕的,冷不丁问:“对了小侯爷,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当日在留芳县的时候,你在县衙看见那具女尸诈尸,为何反应那么大?”

她勾唇浅笑,凑近他,“妾身出自欢喜楼,觉得那女尸,仿佛是妾身的小姐妹玉兰仙。”

周予安瞬间慌了,之前他还不太确定,这假公主为何突然接近他,现在,他似乎懂了。

男人呼吸不觉急促起来,他想破罐子破摔,也问问她,当初你被唐慎钰带出去一个月,去哪儿了?为何重伤小产,却好的这么快?

他忍住了,裴肆早提醒他了,不要轻举妄动。

“臣不认识玉兰仙。”

周予安坦坦****地撒谎,苦笑道:“臣虽说是个男人,可、可当时着实被诈尸吓得不清。”

春愿不依不饶,又凑近他几分:“你睡过玉兰仙么?”

周予安往后躲了些,摇头笑道:“没有。”

他心里早都生起了掀天巨浪,怎么,唐慎钰那狗崽子把那事都告诉假公主了?她什么意思,要秋后算账?

春愿掩唇笑:“男人家出去偷腥,正常,我不会笑话你的。”

周予安甚至举起手发誓:“臣没有做过任何逾矩的事。”

春愿恶心得想吐:“真的?”

“是!”周予安重重地点头。

春愿手指着湖,笑道:“你跳进去,我就信。”

“啊?”周予安愣住。

依稀间,他仿佛看到了当日在留芳县的三鬼山时,那个手刃杨朝临的疯癫女人。

明明是寒冬腊月,可他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热汗。

“你不敢。”春愿手抓住船舷,一点点逼近男人,逼得他身子后仰,都快躺下了。

“小侯爷难道就好风尘女子这口?”春愿面颊浮起抹醉酒的红,呢喃着问。

“没有。”

周予安脸色惨白,呼吸急促,他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心一横,周予安扭身,猛地跳进湖中。

噗通一声,水中砸出老大的白色浪花。

周予安嘴里断断续续低声喊着救命,在湖面上下起伏,冻得嘴发紫,脸扭曲得难看。

而这时,唐慎钰划着船过来了。

他并未第一时间救起表弟,甚至看他自作自受般的呛水、扑腾……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唐慎钰担忧地望向春愿,她面色冷漠,可眼底却含着无尽的哀伤。

“哎!”唐慎钰叹了口气,还是将浆递向了溺水的周予安。

周予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口里呼喊着:“哥,救救我,看在我爹的份上拉我一把。”

春愿懒得再看,失魂落魄地坐下,默默地喝酒。

她知道唐慎钰难,可是她不难么?

这后半年,愧疚和悔恨折磨得她日夜不安。

棋已至僵局,除非周予安付出惨烈代价,不然绝对无和的可能。

既如此,那么他们俩就这样相互折磨且痛苦吧。

……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圆月从东山升起,深冬的星子显得格外透净璀璨。

后头,春愿一个人坐船上喝了会儿酒,便上了岸。

她嫌屋里闷,可又不知道去哪儿。

邵俞看她心情糟糕,便提议去鸣芳苑最北边的寒梅园散散心,那边的腊梅结了花苞,有些已经开了。

春愿同意了,小姐生前最喜爱临寒独开的梅花。

马车里有些暗沉,尽是酒味儿。

邵俞和两个侍卫行在外头,雾兰跪坐在车口。

春愿懒懒地窝在厚暖的软靠里,她不知喝了多少,已经有些晕了,可脑子却是清醒而痛苦的。下午的时候,唐慎钰带着他那几乎被冻成冰的表弟走了,据说那跛子受了惊吓,浑身瑟瑟打颤,还说着胡话。

春愿冷笑了声。

唐慎钰,你啊,你怕对不住姨夫姨妈,要报恩,想保那畜生一命,可你又深陷丧子、赎罪和愧对爱人的悲痛中,恨不能吃了那畜生。

春愿又打开瓶酒,喝了数口,眼渐渐热了。

你应该很痛苦啊。

你痛苦了,我就高兴了。

唐慎钰,你欠我的。

“殿下,您不敢再喝了。”

雾兰担忧地望着春愿,“要不别看什么梅花了,咱们回弄月殿吧,您下午在湖里着了凉,方才又咳嗽了几声。”

“不要。”春愿摇头,抹去眼泪:“回去后又被一帮人盯着、伺候着,半点自由都没有,哭和笑都要偷偷的,我真的很累了。”

雾兰不敢违逆主子,她从小包袱里拿出事先备好的发香煤,用铁筷子夹了几块,放进小火炉中。

今儿这批煤倒不错,据说是把煤炭捣碎了,和了梨子和香料而成,故而焚烧的时候,有股淡淡的香味,让人闻之欲醉。

不晓得是不是被主子身上的酒气醉到了,雾兰这会儿眼皮子直往下掉,困得打了个哈切。

春愿觉得自己好像喝太多了,身上有些热,心也跳得快,她百无聊赖地问了句:“我最近看你也不太高兴,怎么,提督苛待你了?”

雾兰抿住唇。

她忘不了那晚惹得他生气,最后她一个人拎着食盒在雪地里独行的事,

雾兰鼻头发酸,摇了摇头,头一次对主子撒谎:“他,他待我很好,想让我尽快离开,可我还想继续伺候您。”

她心里明白,一旦她离开了主子,提督怕是连那份虚假的温柔都懒得给她了。

“我这种酒鬼,有什么好伺候的。”

春愿自嘲一笑,叹道:“兰儿,今儿我再给你说一遍,你自己掂量下。裴肆是太后的肱骨,眼瞧着是风头无两,可党争哪有善终的。瞧我,被伤至此,再瞧你的干爷陈银,什么都没做,极力保持着中立,可还不是落得个抄家灭门下场,被发配去守陵了。”

“奴婢都懂。”雾兰低头落泪,她晓得这次提督狠狠踩了陈干爷一脚,更知道提督从始至终对她无情。

“可是奴……身不由己。”

春愿不想再说,她也懒得再去看什么梅花了,刚准备喊邵俞掉头回行宫。忽然感觉身上不对劲儿,脸红心跳,眼前阵阵发黑,眩晕得很。

更可怕的是,她身子就像一点点烧开的水,酥/酥.麻/麻,又滚烫得要命。

“邵俞!”春愿喝了声。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像呻,吟。

马车顿时停了。

车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邵俞举着灯笼,身子凑进来,发现主子状态不对,亦急了:“殿下,您怎么了?”

春愿脑子跟浆糊似的,邵俞近在眼前却看不清,双蹆间那种难言的欲汹涌而来,她不由得往开扯衣裳。

“不清楚,我难受。”

“您是不是喝太多了?”邵俞紧张地问。

“不知道!”春愿整个人都歪下去,像团麻花似的扭曲着。

她的意识正在渐渐散去,脑中闪过最后一丝冷静,“周予安的酒,好像,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邵俞拍了下大腿:“奴婢记得有一瓶是补酒,不能多喝的,当时给您收起来了,您,您喝了吗?”

“不知道,我忘记了!”

春愿浑身像被无数蚂蚁噬咬般,抓住邵俞的胳膊:“去,去找唐大人来,快去!我快撑不住了。”

“是。”

邵俞慌得满头大汗,提着灯笼就下马车了。

刚下去,邵俞就变了脸,他哪儿都没去,就这般笑吟吟地等着。

里头的声音有趣极了,主子连吟带喊地叫唤,雾兰哭着问主子到底怎么了。

渐渐的,主子就没声儿了。

邵俞小指挠了挠下巴,已经到寒梅园了,这儿植了上百棵名品梅花,先帝喜梅,命人建造了这个园子,闲暇时过来品茗赏花。他朝前扫了眼,今儿随行的两个侍卫,是裴肆早在年初就暗中安插进府里的暗卫,最近才同他联系上。

而裴肆呢?

邵俞手里的灯笼被寒风吹得晃动了下,他打了个哆嗦,抬眼望去。

从寒梅园深处走出个挺拔俊美的男人,他踏着积雪而来,正是裴肆。

邵俞眼里含着讥讽,摇头笑,恭顺地让出条道。

裴肆点了点头,径直走向马车。

他两指夹住车帘子,一点点掀开,借着清冷月光往里瞧,她完全跌倒了,像瘫泥似的,眼睛上翻,嘴里往出吐着白沫,自行将衣襟扯开,痛苦得手脚抽筋。

而雾兰似乎昏死过去了,她艰难地抬眼,发现提督居然在眼前,无力地挡住主子,摇头哀求:“不要,不要……”

裴肆没理会雾兰。

他拽住春愿的胳膊,像拉死狗似的将女人扯了出来。

裴肆横抱着女人,他给邵俞使了个眼色。

邵俞会意,招呼那两个侍卫,赶车,带着车内所谓的“贵人”,去各处散心了。

……

裴肆心跳得极快,他已经很多年没尝过紧张是什么滋味了。

寒梅园深处有几间小屋,先帝在时,冬日偶尔过来赏花歇脚,先帝驾崩后就废弃了。

他抱着女人,一路走去,足尖踢开正中间的屋子。

屋里很昏暗,只点了一盏豆油小灯,桌椅还是昔年样子,许久没有人过来打扫了,蒙了层尘。

裴肆将女人安放在**。

他立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药性发作。

这玩意儿本出自周予安,单用是迷香,和酒一块用就是烈性春.药,当初褚流绪就是这么对付唐慎钰的。

现在……

唐慎钰是练武之人都能中招,更别提春愿一个小姑娘了。

裴肆不禁失笑。

此时,她头发全都披散下来了,身子扭曲而痛苦,口中的白沫淌到黑发上,额头满是汗,青筋都冒出来了,嘴里喃喃不知胡说些什么。

裴肆略俯身听,听见她都神志不清了,还念着“大人”“大人”。

“你叫谁呢?”裴肆双臂环抱住,冷漠地望着她,却笑得温柔。

春愿难受得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忽然,抓住只凉凉的东西,好像男人的手,能让她身上的热痛稍微好受些。

裴肆抽回手,冷眼看着她,毫不客气地讥讽:“你说你贱不贱,甘心被人利用,明明晓得自己被骗了,下午还腆着脸去拉他的手,晚上又喝成了这副德行。”

春愿抽泣着:“你帮帮我……”

裴肆不为所动,垂眸瞧去,她的鞋子掉了一只,右脚赤着,在大脚趾上戴着只小小的金环。

“那你得跪下求我。”裴肆忽然想捉弄下她。

“求你了……”春愿浑身滚烫,不自觉地扯开衣裳,她想扯掉肚兜,却没力气,怎么也扯不掉。

裴肆坐到床边,俯身,替她除去外衣。

裴肆心跳不已,手背轻轻划过她通红的侧脸,想起她曾经和唐慎钰那般私相授受,甚至还有了孩子,就忍不住嘲笑她:“你呀,不止贱骨头,还是个**.妇,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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