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嫣带着周夫人走到魏夫人身边,屈膝跪下:“侄女代母亲向姑母请罪!”

魏夫人扶起周嫣,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魏夫人看向周夫人,这就是她一直掏心掏肺视若亲人的嫂嫂。

想到过往种种和今日种种,魏夫人抬手一巴掌打在周夫人脸上:“我何曾对不起你,对不起周家,你要如此对付阿荣,你若对我不满自可打我,骂我,为何要对我的阿荣下手!”

周夫人面如死灰,冷笑道:“成王败寇,你说什么都对,任你处置便是!”

魏夫人冷笑一声,绝望的看着面前自己叫了二十年嫂嫂之人。

处置?若是换了旁人,她定要她性命,可她到底是周家的人,嫣儿的母亲,嫣儿做出这些事,她做姑母的难道不明白这孩子苦心?

魏夫人看向周嫣:“嫣儿,这是周家的家事,你处理吧,莫惊动了你祖父!”

周嫣红着眼睛行礼:“嫣儿多谢姑母!”说完带着周夫人等人离开了。

魏夫人也带着被吓傻了的魏芳离开了。

偌大的一层茶楼就剩下陆瑶和赵绾的人。

赵绾看着坐在对面安心喝茶的陆瑶漫不经心道:“好你个陆二,竟是连我都瞒着!”

陆瑶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还请公主殿下大人大量饶恕臣女!”

赵绾嗔了陆瑶一眼:“你倒是厉害,把手伸进魏家内宅有魏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配合,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说服七妹妹身边的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若能有个好出路,谁愿意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陆瑶笑道。

“你就那么肯定赵娴会毁了蝶衣容貌?”大齐宫女凡破相者便要被遣出宫去。

保命和破相比起来,脸上留道疤又算什么。

刚才蝶衣明明可以躲开,可还是生生挨了一下,原来如此。

把人心谋算至如此,怪不得人人都说,陆家二小姐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

“也是你让周嫣去公主府找我的?”

陆瑶点头:“此事公主难道不该负责?”

“负什么责?”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的事,殿下不记得了?”

“呵!”赵绾佯装生气:“怎得,那件事你是要记一辈子了,本宫当年不曾参与,最后也是本宫派人告诉你,倒成了本宫的错了!”

“是不曾参与,可也不曾阻拦,公主殿下,凡事有因才有果,你要维护皇家公主颜面,却是实实在在伤害了阿荣,如今,臣女斗胆求公主为阿荣负责!”

陆瑶起身,端端正正的给赵绾作了一揖。

赵绾抬眼看着陆瑶,嘴角勾出了一丝薄薄的笑意,并不着急让她起身:“陆二,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敢威胁本宫!”

“臣女是恳求公主做主!”陆瑶轻笑。

“恳求?有你这般求人的?”赵绾挑眉,手指轻轻触摸着指上新染的丹蔻。

“殿下有所不知,那日和阿荣一起失踪的还有臣女的小妹瑾儿,其实是她们发现了百里无双的行踪,私自追了上去,这才被绑架,虽说办法笨了些,鲁莽了些,但也深入虎穴,寻到了百里无双的老巢,若论起来阿荣可是功臣,不嘉奖其功劳就罢了,如今反倒因此被皇室公主诋毁,这话传出去岂不更有损皇家颜面?”

陆瑶眉眼含笑,不紧不慢,却豪无忌惮。

赵绾笑出了声,从榻上起身:“陆瑶啊陆瑶,魏荣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竟有你这样的朋友,本宫真不知是该嫉妒还是羡慕?”

“六公主客气,公主若有一日有需要,臣女自当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不敢当,以后妹妹还要五皇嫂多多照拂才是!”赵绾伸手扶起陆瑶,眼神和语气皆是调侃。

陆瑶没有被调侃的羞赧,落落大方道:“那是自然,一家人本该相互扶持!”

赵绾一滞,随后大笑:“陆二不愧是陆二啊!”

赵绾和陆瑶在茶楼分开,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回宫。

晴姑姑今日在场,自会向父皇说明一切,她无需多虑。

赵绾赶在宫门落钥前回了宫,一回宫珍珠就向她说明了一切。

“本宫去见一见七妹妹!”赵绾放下茶盏。

“公主不怕皇上怪罪吗?”皇上可说了,不许任何人探视更不许求情。

“姐妹一场,该说的话总是要说的!”赵绾已经起身,朝外面走去。

赵娴的崇华殿和赵绾的芳华殿不算远,走过去也只要一炷香的时间。

赵绾站在门口,看着崇华殿几个大字,并不着急进去。

说起来,她和赵娴的宫殿虽不远,但她却是第一次来赵娴的崇华殿。

赵绾进去的时候,赵娴一个人坐在地上,殿内空无一人,外面的守卫都识相的退下了。

“怎么,来看本宫笑话?”赵娴冷笑道。

赵绾干脆利落地嘲讽:“你又不是第一日不如本宫,若本宫要看你笑话,你哪天不是笑话!”

“是,我是笑话,我是不如你,可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帮着外人打压自己的妹妹,你以为父皇会感激你的大公无私?”赵娴嗤笑道。

赵绾勾起一抹讽笑,语气也更冷了几分:“你算计别人本宫管不着,可你算计本宫,就休要怪本宫不客气了!”

“你以为坏了我的声誉,父皇便会把你赐婚给曾家?”

听赵绾提到曾家,赵娴的身体瑟缩了下。

曾江是她心底为数不多的柔软了,其实,不止赵绾,她也和曾江是一起长大的,她小时也曾跟在他身后表哥表哥的叫他。

那时她母妃刚去世,她难过极了,一个人偷偷躲在假山后面哭,是曾江先发现了他,为了让她不哭,还用草编了一个蝈蝈哄她。

那时她七岁,没了母妃,父皇也不管她,那只蝈蝈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也是公主,她也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她赵绾可以嫁给他,而她不可以?

凭什么她就要活在赵绾的阴影里,有她在的地方,永远没有人注意到她,父皇是这样,曾江也是这样。

她不服,她不甘,她就是要毁了她,让曾江看看他心里的白月光多么丑陋**,只有她才是真心爱他。

“若不是你母妃逼着曾江娶你,你以为他会娶你吗?”赵娴激动的吼道。

为什么曾江不是她的表哥,为什么?

“那他娶谁,你吗?你简直痴心妄想!你有什么资格抢我的男人,凭你蠢,凭你臭名远扬,凭你招人厌烦吗?”

“你住口,住口,住口!”赵娴目眦欲裂的盯着赵绾吼道:“若是没有你,他一定是喜欢我的,若是没有你他也一定会娶我,他送过我……送过我蝈蝈,你有吗?有吗?”

赵娴从腰间拽下一个荷包,双手颤抖着从荷包里取出一个用草编的蝈蝈,草已经干的发黄,看不出形状了。

赵绾突然觉得这样的赵娴很可怜,摇了摇头,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要用你那该死的可怜眼神看我,本宫不会输,本宫不会输给你!”

……

“赵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就像你不知道自己为何招人讨厌一般!”

赵娴脑子里都是赵绾最后这句话,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来:“我恨你,我恨你们!”

……

很快从宫里传出消息,听说七公主顶撞了皇上被贬为郡主,送皇庄去了。

皇上还下了道圣旨,魏阁老的孙女魏荣深入虎穴,协助诛杀百里无双有功,堪为大齐女子典范,皇上特赏其绸缎百匹,白银千两,珠宝若干!

魏荣被掳失贞的传言,不攻而破,皇上都下了圣旨,谁还敢出言诋毁,否则便是怀疑圣上所言,随时都能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而周家听信谣言,错失了一桩好姻缘,沦为各世家笑柄。

听说周君远在魏府门前跪求魏府把魏荣嫁给他,可惜魏府不同意。

周君远跪了半天就晕过去了,被魏府人送回了周府,让他以后不要再来。

还听说,周夫人此举惹来周家大怒,被送去了乡下的庄子,周家如今是周家大小姐掌家。

周家闹了这么大的笑话,皇上倒是未取消赐婚,毕竟景王现在还生死不知呢。

但周家小姐日后想坐稳景王妃的位置只怕是不易了。

事情了结后,陆瑶去了魏府,如今魏夫人看到陆瑶比看到亲人都亲。

她的一双儿女都因她才得已重生,陆瑶就是他们魏家的大恩人。

人不经历一些事就无法看透人心,魏家经此一场磨难,也总算看清谁是人谁是鬼了。

往昔魏家门前车马如龙,如今随着魏铭出事,阁老养病退出内阁,魏府门前是门可罗雀,不比从前了。

不过,官场不就是如此,起起伏伏,谁知道明日会如何。

陆瑶今日是带着陆瑾一起,一听说陆瑶要来魏家便她吵着要跟来看荣姐姐,陆瑶也拦不住她。

陆瑾人不大,但谁对她好是分辨的清楚的,那日被掳都是荣姐姐护着她,她记得魏荣的好。

还特意让陆夫人包了几包她爱吃的点心带给魏荣。

魏府自不缺那些糕点,但缺这份赤子之心。

魏夫人自生下魏荣伤了身体再不能受孕,如今看着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陆瑾是越看越爱,恨不得能留在自己家里。

陆瑾性子跳脱,哪能在屋里待的住,没一会儿便跑出去自己找乐子了。

小孩子眼中,除了自己家,对什么地方都好奇。

魏荣让自己院里的嬷嬷也跟着,省的小丫头迷了路。

刚才陆瑾在,有些话魏荣不好说,这会儿陆瑾离开,房间里都是自己人,魏荣眼睛登时便红了:“阿瑶,谢谢你,我知道你不会喜欢听,可除了谢谢,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陆瑶看她这样,忍不住揶揄道:“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若是真谢,就该把皇上赏赐的那些银子珠宝分我一半才是!”

魏荣被陆瑶逗笑:“好嘛,给你,都给你,你若喜欢,我房里的东西你随便挑都成!”

她知道陆瑶和她开玩笑,陆瑶可是出了名的富婆,最不缺的便是银子。

“那敢情好,我若拿了你心头好,到时你可别心疼!”陆瑶一番玩笑,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魏荣心情很快好起来。

魏荣的腿是二次受伤,只怕过年都未必好的起来。

对于喜动不喜静的魏荣来说如同坐牢,可大夫说了,得好好养着,不然骨头错位,将来走路可就不好看了。

魏荣只比陆瑶小半岁,可打小被保护的好,又没经历过什么事,行事做派还是像个小姑娘,一言一行都是不谙世事的娇憨。

也正是因此,在喜欢她的人眼中才特别可爱。

快用午膳时,陆瑾身边的小丫头来报说,瑾儿去了魏公子的院子,正缠着魏公子教她写字呢,午膳就在那边用了。

陆瑾还是个孩子,魏家又对陆瑶十分感激,自然纵着她,竟是连去魏公子的院子也没拦着。

“这丫头,好好看着,可别让她吵着魏公子休息!”陆瑶笑道。

“哪里就吵着了,我哥的院子如今越发冷清,有瑾儿在,反倒能添几分生气呢,不用拘束,让她玩!”魏荣不以为然道。

“你就惯着她!”

“我倒觉得瑾儿更像我的妹妹,哪像你,管的可真多!”

陆瑶露了个无声的笑,摇了摇头,算了,由得她闹吧!

魏家的膳食不像陆家那样银子堆起来的精致奢靡,但也是十分讲究。

魏家是读书人家,讲究一个清贵,什么是清贵?

说白了就是低调的奢华,不显摆,外表看着平日的吃穿用度都十分普通,半旧不新的,瞧着没什么,但普不普通得了解了才知道。

别处陆瑶不晓得,就魏荣屋里这几件半旧不新,不起眼的物件,都是前朝古董,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这样的清贵,没个几代文化传承是养不成的,魏家书香传家,自是清贵中的典范。

冬日里天黑的早,用过午膳不久,便要回家了,正要派人去叫陆瑾,魏荣房里的嬷嬷回来了。

“瑾儿小姐玩累了,竟是趴在桌上睡着了,天气冷,不好来回折腾,公子便让她在那边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