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梅听到手机铃声急忙放下勺子从阳台跑了过来,她的脚步总是细碎而轻柔的,让人感觉像一阵风。
宋子明看着晓梅的身影,赶紧转过头将自己的眼泪隐藏在枕头上,男人都是有着自己的自尊的,即使他再脆弱,也不能让晓梅看到。
晓梅快步走到床前打开手机,看到电话号码的一瞬间她的脸色暗了下来,宋子明关切的看着她,她求助的对他说:“子明,是妈妈的电话,我不知该怎么和她说你现在的情况。”
是啊,他们生龙活虎的儿子几天不见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难以交代的,这件事如果由晓梅来说,父母肯定会责怪她。宋子明想到这里急忙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宋母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晓梅,是你吗?”
宋子明急忙说:“妈妈,是我。”
宋母一听是儿子的声音,声调立刻高了起来,“子明啊,你和晓梅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你们不牵挂我和你爸爸也就算了,也不想你女儿呀,最近小小一直嚷着找爸爸妈妈,你们电话也不打一个,真是太不像话了。”
宋子明听到母亲的话,泪水再次欲冲出眼眶,他强忍了忍说:“妈妈,我们最近忙,一直没顾上回去,您告诉小小,等爸爸妈妈忙完了就回去接她。”
宋母听到这话声音立刻更高了,“忙,忙,你们就知道忙,再忙你们也要吃饭吧,看着孩子想爸爸妈妈怪可怜的,你们今天给我无论如何回来吃饭。”
晓梅听到这里急忙从宋子明手里抢过电话说:“妈妈,我是晓梅,我一直想告诉您子明受伤了,但是怕您着急所以一直没说,现在已经快好了,所以告诉您一声,您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可以出院了,等出院我们就回去~~”
宋母听到这里立刻打断了晓梅的话,她的声音再次提高了,急切地说:“什么?子明受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晓梅急忙说:“妈妈,事情都怪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子明。”
宋母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说:“晓梅,到底是怎么回事?子明现在怎么样了?”
晓梅顿时语塞,宋子明见状急忙接过电话说:“妈妈,没事的,因为误会而造成的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宋母听完停顿了几秒钟,严厉的说:“你们不要多说了,告诉我你们现在在什么医院,我们马上过去。”
“中心医院,妈妈,不用了,~~”宋子明话还没说完,宋母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说还是别告诉他们吧,你不听,这下耳朵可不会清静了。”宋子明看着晓梅无奈的说。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件事早晚是要说的,所以早说了我心里就轻松了。”晓梅一语双关地说。
晓梅知道这一天她总是要面对的,当初她要求宋子明暂时不要告诉父母,一是怕老人看到宋子明的伤势过于担心身体会吃不消,二是她怕老人刨根问底,母亲永远是心疼自己的儿子的,如果知道宋子明因为自己受伤,并且因为不清不白的男女之事,那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于是她选择逃避。
可是现在晓梅看着宋子明刚才接到母亲的电话时眼泪差一点流出来,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渴望亲情的,于是她决定面对,面对公公婆婆的追根问底,她准备把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过去的故事在她的心里已经十年了,她说出来就说明她可以放下了,这是她对宋子明的交代,也是给自己的交代。
对于说出真相之后的后果,晓梅没法预料,或许宋子明会勃然大怒,但是她会用她的真心来慢慢抚平他心中的芥蒂,或许公公婆婆会从此对她另眼看待,但是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周莉娜为她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她也需要为自己的意乱情迷付出代价。
电话挂断不一会,病房外面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晓梅一开门,宋父宋母还有宋子明的姐姐很快挤了进来,看来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什么时候也不能改变的,两位老人和宋子明的姐姐几乎一个箭步冲到病床旁边,他们团团围住宋子明七嘴八舌地问:“子明,你怎么回事?”“子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妈妈,妈妈”,宋小小在所有的人涌向宋子明的时候看到妈妈惊喜地叫了起来,娇嫩的声音在于晓梅听来是久违了的天籁之音,她急忙把小小的身子整个搂进自己的怀抱,仔细看着女儿的脸,直到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宋子明看着一家人焦急的神色,急忙欠起身说:“爸、妈、姐,我没事的,哪里还用你们这么劳师动众的?”
宋母坐在病床边,急忙按住宋子明欠起的身子,仔细打量着他的脸,那些醒目的伤疤虽然已经结痂,但乍看上去还是很触目惊心的,她大惊失色地说:“儿子啊,你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你快告诉妈,妈找他们算帐去。”
宋母话还没说完,泪水就滑落下来,宋子明急忙安慰母亲说:“妈,一点小误会,已经处理完了,我都说了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宋父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不满地说:“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家里说一声,眼里还有没有我和你妈?”
于晓梅刚想解释,宋子明急忙说:“爸,这不是怕您和我妈着急吗?我这伤好的慢,也不适合很多人来探望,您都年龄大了,不想让你们跟着着急。”
宋子明的两个姐姐插不上话,无意中发现床头上的宣判书,急忙好奇地看了起来。
宋母一边擦脸上的泪水一边哽咽着说:“子明,你在电话里口口声声说是一点小伤,这怎么说是小伤啊,这些伤口肯定要留疤的,人都要毁容了,我说我最近怎么一直心神不安地,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办呢?”
宋子明不安地拍拍母亲的手,拉长声音说:“妈,现在医学技术发达了,这样的情况可以整容的。”
“整容?看到电视上说整容要将身体好的地方的皮肤割下来补到不好的地方,那要遭多大的罪啊,子明,你太命苦了,到底是谁害你这个样子的?”宋母说着又哭起来。
宋子明的心里也酸酸的,对于未来变成什么样子,他一直在逃避,容貌对于一个人是很重要的,毁容肯定会给他以后的人生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挫折,但是他怎么能在亲人面前表露丝毫的怯懦,父母老了,女儿尚小,他是家里的一家之主,他惟有坚强。
宋子明想到这里想把话题岔开,他转过头看到晓梅怀里的女儿,急切地说:“小小,爸爸的乖女儿,爸爸想死你了,来,让爸爸亲一个。”
宋子明没想到小小看到他扭头扑进晓梅的怀抱,紧紧抱着晓梅的脖子,嘴里说着:“妈妈,怕。”
病房里立刻寂静下来,晓梅担心地看着宋子明,宋子明定定地看着女儿,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连女儿都不认识了,他的心里一阵热浪流过,目光迅速黯淡了下来,他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晓梅见状,急忙抱着女儿凑到病床跟前,耐心地对小小说:“小小,你以前最喜欢爸爸了是不是?现在爸爸因为保护妈妈受了伤,所以变成现在的样子,爸爸很勇敢的,小小也很勇敢的是不是?来,和爸爸亲一个。”
小小抬起头看到晓梅鼓励的目光,才怯生生地从妈妈的怀里探出来,她盯着宋子明的脸看了好一会,才怯怯地说:“爸爸,你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小,”宋子明伸出手抚摸着小小光滑如缎的脸庞,泪水禁不住流下来。
恰在这时,宋子明的两个姐姐看完了判决书,惊讶地大声说:“你们什么时候借了人家的五万块钱?我们怎么不知道?借了人家的钱干什么不还呢?等到人家拿硫酸找上门来?”
宋父听到这里急忙拿过判决书,瞪大眼睛仔细地看。
宋母也疑惑地说:“是呀,晓梅,从没有听说你还有借的外债啊?怎么借人家的钱不还,等着人家打上门来?”
晓梅看着一家人疑惑的脸庞,鼓起勇气说:“爸,妈,大姐,二姐,其实这件事情怪我,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不,这件事情怪我。”宋子明急忙打断于晓梅的话说:“这笔钱是我不让还的,那个女人是税务局的,去年税务要进行年审的时候她想让我们行贿,我们说资金周转不开,于是她让我们打了个借条,后来我觉得这种人是无底洞,这次给她五万,说不定下次狮子大张口要十万,我想反正这样的借条她也不敢去告,就一直没有给她,没想到这个女人丧心病狂,竟然拿硫酸对付晓梅。”
宋子明一口气说完,晓梅插不上话,只好一直用惊讶地眼神看着他。
姐姐们一听就气炸了,指着判决书说:“子明,太可恶了,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没天理了,法院的判决太轻了,像这样的干部公然索要贿赂还敢用硫酸故意泼人,不判她无期也得判个十年八年,这样太便宜她了,还有赔偿问题,判决书上怎么没有民事赔偿?”
宋子明急忙说:“姐,看把你急的,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个女人已经知道错了,家里还有个孩子呢,出事后她家里人带着孩子来求情,陆续也拿来不少钱,我想还是饶了她吧,给她个教训就行了。”
宋母听完用两只粗糙的手捧着儿子的脸,流着眼泪心疼地说:“看我这儿子,处处为别人着想,也不看看自己都伤成什么样了,简直是菩萨心肠哦。”
宋子明看着母亲难过的样子急忙安慰道:“妈,你别这样,看我不是没事了吗?”接着又对姐姐说:“姐,你看天色不早了,你赶紧送爸爸妈妈回去吧,我这里有晓梅照顾挺好的,你们不用操心。”
宋母听到这里,转过身拉住晓梅的手说:“晓梅,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子明多亏了有你照顾,最近一定很累吧,看你都瘦了。”她把晓梅的手握在手里揉搓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晓梅急忙从刚才的疑惑中收回思绪,急忙说:“妈,这是说哪里的话,照顾子明是我应该的,你们照顾小小也够辛苦的,这里有我你们就放心吧,大冷天的你们不要来回跑了。”
宋父一直用心痛的目光看着儿子,听到晓梅的话说:“晓梅,身体最重要,估计你这段时间陪着子明也熬坏了,要不你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上我陪着子明。”
晓梅急忙摆摆手,对宋父说:“爸,不用了,子明已经习惯了我照顾,您年龄大了怎么好熬夜呢?谁都不要争了,我能行。”
宋子明看着晓梅坚决的神情也急忙附和道:“是呀,爸,晓梅照顾我,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宋父拍着宋子明的肩膀说:“臭小子,你媳妇照顾你,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怕把你媳妇累坏了。”
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姐姐们打趣道:“爸,您还看不出来吗?人家小两口是不想分开。”
宋母擦擦湿润的眼角,继续对宋子明说:“儿子,以后要记住,金山银山都没有身体重要,遇到这种事情能花钱免灾的就花点钱,钱花完了咱可以再挣,这身体坏了可是很难恢复的,以后可别犯傻了啊。”
宋母说着,眼泪又要落下来。宋子明急忙拍拍她的手说:“妈,你看你,又来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宋母看着儿子的样子,急忙说:“好,好,不说了,既然晓梅坚持留在医院,我们就不争了,你们两个想吃什么?我明天做了让你爸爸送过来。”
晓梅说:“爸,妈,你们可千万不要忙活,大冬天的爸爸腿不好,不要来回跑了,这里什么都能买,等我们回家的时候,您再做给我们吃好了。”
宋母看着儿子,儿子正冲着她挥手,她只好说:“好,这个回头再说吧,子明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把伤养好了,啊。”
宋子明点点头,看着一家人陆续出门,他年老蹒跚的父母,娇弱的女儿,他的泪水不由自主流下来,他刚才看到晓梅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她想要说出他受伤背后的故事,她不知道晓梅经过了怎样的思考挣扎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他在欣慰的同时突然意识到不能让晓梅这样做,父母姐姐都是保守的人,如果知道他是为了晓梅的情感纠葛而受伤,肯定会对她加以指责,晓梅是个要强的人,面对家人的指责她该怎么办?
虽然宋子明之前一直在渴望晓梅的坦白,但是到晓梅想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他竟然释怀了,不管真相如何,他相信晓梅是清白的,是对他们的婚姻负责的,他心里对他曾经的猜忌充满了负罪感,他决定要给晓梅幸福。
有一种爱是放手,是希望所爱的人过得幸福,如果放手可以带给晓梅幸福,他情愿承受所有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