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何没有说话,病房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方何爸爸已经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嘴巴大大地张开,想说点什么却怎么也出不了声音,他紧紧地抓着栏杆,用插满管子的手臂重重地一下一下撞着,就像撞在了方何的心上。

“方何,求求你,保护好她们母女,爸爸求求你!”

方何看着他爱了多年,仰慕了多年的父亲,这一刻,他这么苍老,脸上写满了无助和哀怨,他那么有钱,却也买不来一分一秒的生命。

“爸爸,求求你,赵美荣不会放过她们的,替爸爸保护好她们,求求你!”

直到最后,方何爸爸还在哀求着他去保护他出轨的一家人,真可笑!他明明知道父亲在利用自己的同情心,但是他却无法拒绝,因为这是父亲临终最后的心愿!

可笑吧!爸爸临终都没有提方何和妈妈,这一辈子,妈妈还是托付错了男人,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来人啊!护士,大夫,快来人啊!”

方何大声呼喊,心脏痛的麻木,仿佛只有大声搞出来才不会那么憋闷,他看着一群又一群的人来了,他们用电泵按压胸部,做人工呼吸,做急救,但最终还是没有挽留住他。

方何将头抱在一起,蜷缩在角落,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他哭不出来,仿佛眼前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他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脑子一片空白。

“你知道吗?那个vip病房里的老头,那可不是寻常人,”

“是吗?什么来头?”

“方华集团,听过吗?这是大股东,一手创办起来的。”

护士站有两个磕着瓜子唠嗑的小护士在八卦,“哎,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乱说去,昨晚上我值班,突然来了一对母女,我起初脑子不清醒,还以为是家人,后来我一想不对啊!他老婆咱们都见过的啊,可不是这个!”

另一个小护士作出惊讶的表情,“怎么?难道是…”

“嗯,可不就是…”小护士眉飞色舞地议论着,“这种有钱人哪个不做这种事,不过这演技,都堪比演员了,前几天上电视还跟他老婆伉俪情深的样子…”

两个护士议论的话多多少少飘进了赵美荣的耳朵里,她气得一拍桌子,指着方何质问道,“方何!昨天晚上那对贱人来了?”

方何没有说话,任由母亲指着鼻子骂。

“凭什么?她什么身份,她还想看他最后一眼,我不答应,我不可能答应!”母亲拽着方何的衣服,歇斯底里地怒吼,“方何,你为什么让她们进来,是不是,是不是那个死人跟你说什么了,你跟妈妈说,别怕,跟妈妈说!”

方何淡淡地开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爸爸最后的嘱托就是希望你放过她们母女。”

赵美荣突然笑了,也不管脸上精致的妆容,用袖子大把地胡乱擦着鼻涕和眼泪,“哼!到死了还在替她们那对贱人考虑,你放心儿子,我不会让她们母女好过的,拿的咱们家的,吃的咱们家的,我都要让她们吐出来,她们就等着律师函吧!”

方何看了一眼母亲,她发疯的样子真的很可怕,方何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周遭都充满了杀气,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吞进肚子里去。

“妈,放过她们吧!也放过你自己,何必呢?你也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她们能影响到你什么呢?”

赵美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就这么公然在她面前,替那个小三说话,“儿子,你在说什么?让我放过她们?她们何曾放过我了?这么多年,她们不知道在背后怎么嘲笑我,笑我傻,还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还以为自己过得那么幸福,结果,都是算计!你爸爸从没有一分一秒对我动过真心!”

“你可怜她们,谁可怜我呢?所以…”赵美荣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我不会放过她们,我要让她们千倍万倍地给我还回来!”

三天后,方华集团董事长的葬礼如期举办,来吊唁的人黑压压一片,挤满了灵堂,有几分真心呢?大部分人把这个葬礼当成了谈生意的另一张谈判桌。

方何冷漠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的佯装哭泣有的跪下哀嚎,但转脸就又神色如常,他觉得可笑,父亲活了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得到一分真心。

母亲侧脸对着保安厉声训斥,顺着保安眼神的方向,方何看到了角落里穿了一身黑衣的母女,不用说,母亲一定不会让她们进来。

方米然看到方何的视线朝这边来,立马冲他挥挥胳膊,方何转过脸来,对着保安说,“把她们赶走吧!”

如果要保护这对母女,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她们出现在母亲面前,那对母女就像一根刺,每出现一次,那根刺就会扎痛母亲一次,提醒她被背叛的感觉。

方米然今天却格外的倔强,任凭保安驱逐了几次,都溜溜地跑回来,不顾保安的阻拦,她大声呼喊着,“方何,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吧!”

吵闹的声音惊扰了来的宾客,方何母亲的视线看向这边,脸上阴云密布,如果不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她不好出手,否则可能方米然的嘴就要被撕烂了。

方何走过去,捂住她的嘴巴,“够了!你还想在葬礼上胡闹吗?”

方米然急切地解释,“方何哥哥,爸爸的葬礼,外人都来了,我和妈妈为什么不能来?你让我们进去吧!我就磕个头上柱香就走!”

方何厉声质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葬礼?爸爸在外面包养的情人的女儿吗?你觉得我妈会同意你这个污点出现在爸爸的葬礼上吗?”

方米然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显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上不了台面,索性就地跪下,冲着灵堂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毫无留恋地走了。

方何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倔强而又坚定,倒是有几分像父亲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