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城话说出半晌, 怀中人却没再有?动静,手指微顿,伸手将她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脸轻轻托起, 这才发现?白夏已?经彻底睡着。

呼吸绵长均匀,殷红的檀口微张, 随着呼吸还能嗅到馥郁的梅香。

裴延城:......

无奈地摇摇头?, 伸手将被子拉过她的肩头?,掖了掖被角, 也?就着靠坐在床头?的姿势合上双眼开?始小憩。

等白夏睡饱了再醒过来时,裴延城已?经去了训练基地。

放下他留在梳妆镜上的纸条, 白夏打?着哈欠懒懒地伸了个懒腰, 就拿起牙刷毛巾去了院子里洗漱。

这一觉睡得有?点久,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正是上工上学的点儿, 金鱼胡同一片安静, 就连树梢上的尖细的麻雀叫也?听?得清清楚楚。

第81节

如此安静的环境, 隔壁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就不可避免的又传进白夏的耳中。

听?声音好?像就是上次来找胡红霞,被她大胆示爱却拒绝的那道男声。

白夏将搓好?的毛巾挂在晾衣杆上, 打?开?院门通风的时候, 正巧看到那个男人站在门口跟胡红霞道别。

这次看清楚脸了,个头?挺高,但是不壮,是这时代最为常见?的瘦削身形, 模样周正,只是看人的目光总是带着丝时时防备的警惕。

有?点眼熟,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建中,这小姑娘是我的新邻居, 叫白夏,还是今年京大的新生?呢。”

隔壁吱呀的一声门响,打?断了胡红霞依依不舍的留恋目光,立刻收敛了神情,转头?对上白夏好?奇的目光,便恢复了一贯来的张扬表情,给对方?简单地做了个介绍。

白夏没料到胡红霞会突然提起她,总觉得是为了多?跟眼前?的男人说会儿话,特地拿她做筏子......

“你好?,我是胡建中。”

对方?顺着胡红霞的视线看向白夏,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还是那副警惕的模样,没有?向白夏伸出胳膊握手,只生?疏地点了下头?,看上去有?些不喜与陌生?人交流。

这么正面看,那股熟悉感更浓了,白夏瞳孔微缩,忽然想起来在哪见?过对方?了。

当初刚到金鱼胡同的时候,她去公社办落户,有?向过一名红|卫|兵问路,那个红|卫|兵正是眼前?的这个胡建中。

他胳膊上今天没戴红袖章,穿的也?是一件普通的灰色外套,看起来非常不起眼。

是丢到人群中就瞧不见?的打?扮,让她丝毫没有?把他跟斗天斗地的红|卫|兵联系在一起。

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白夏愣在当场。

“我是红霞的大哥,她脾气不好?其实心地不坏,麻烦小同志往后多?多?担待。”

大哥?

白夏揉了揉耳朵,差点怀疑是不是距离上次隔得太久,自己听?错了对方?声音。

胡建中的话刚落,白夏明显察觉到胡红霞的神色有?些失落,勉强牵了牵嘴角就开?始赶人:“行了不是还要回去给妈抓药嘛,你赶紧走吧!”

莫名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语气也?非常的不客气,胡建中却没有?丝毫脾气,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包容跟宠溺,其中的宠溺却也?只有?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点了点头?就抬腿快步往胡同口走了。

独留下抿着唇一脸复杂地痴望他背影的胡红霞。

白夏:......

突然有?点靠立难安,那种无意间发现?了大秘密的巧合,让她心口沉甸甸的。

“他是你哥哥?”

联想到一开?始徐大爷怵胡红霞的原因,正是因为对方?有?个当红|卫|兵的哥哥,这下都对上了。

胡红霞收回了视线,掀开?眼皮扫了眼白夏,撇了撇嘴:“不是亲的。”

不知道是在说给白夏听?,还是在反复洗脑自己。

不是亲的,她就是喜欢上了也?不存在违背常伦。

简明扼要的四个字,白夏悟了,看来胡红霞喜欢的人就是她这个名义上的大哥了。

看她深陷其中的模样可不像是才喜欢一天两天,既然那么喜欢,两人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当初又会嫁给别人呢?

白夏有?些不理解,人类好?像总是会做出跟自己内心截然相反的事情。

“怪不得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是吧?我也?觉得,其实我跟他性格也?完全不同,往常还有?人非说我跟他像,我看纯粹就是眼瞎长歪了!”

胡红霞显然很?喜欢别人说她跟胡建中的不同点,似乎这样更能彰显出两人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不论是社会身份,还是血缘上。

当即情绪都高涨了起来,年过三?十,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眼角的细细纹路并没有?将她显得老态沧桑,有?的也?只有?对成熟韵味的诠释。

穿着打?扮也?比这时代的女性更为大胆,掐腰的衬衫款式看上去是自己做的或是改的,比成衣店里买的更有?设计感,将她丰腴的身材衬托的尽显。

胡红霞是个很?懂得打?扮自己的女人,穿的衣服也?像是量身设计过的,十分懂得扬长避短。

“对了,半个月前?有?你的信,邮递员跑了两趟你都没在家,我也?不知道你啥时候回来,你有?空最好?去趟邮局看看,别是什么重?要信件又给退回去了。”

胡红霞似是刚想起来,立马一拍大腿。

“好?,谢谢红霞姐,我待会就去看看。”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先?前?给报社寄的文章有?消息了,能收到回信就说明是好?消息,若是没有?过稿自然不会白白浪费邮票还给你寄一封回信。

将门窗敞开?通了两小时的风,赶在邮局下班前?,白夏骑着裴延城从山北军区运过来的自行车,往最近的邮局赶。

“金鱼胡同的白夏?您稍等,好?像是有?三?封信。”

邮局的小干事埋头?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拿着三?封牛皮纸的信件站起身,笑着递给白夏。

“还好?您今天来了,不然明天就是周末,等到周一的时候,这些两个星期都没人领的信件都会全部?退回去。”

“好?的谢谢同志。”

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白夏接过信就往邮局外走。

三?封信的寄件地址都是她先?前?投稿的报社,除了那篇现?代诗没过稿,其他的三?篇都过了。

邮局的对面是一个新修的小公园,路口摆着两把长椅,白夏推着车穿过马路径直就在长椅上落座,直接挨个拆开?信封。

跟她想的一样是稿费的商谈以及询问她的账户好?汇款,有?两篇是原稿直接过,其中一篇小故事附加了修改要求,来信说是希望多?加上一些红色积极向的色彩。白夏皱了皱眉,一个编造的石斛软广还要牵扯这些干嘛。

时局动**,白夏并不想将自己写的东西扯到敏感话题上去,就是隐喻也?不行,指不定现?在写出来的东西,过两年就成了刺回来的刀。

这篇文白夏并不打?算再管,给其他两个报社回了信,去邮局贴上邮票后就骑上车往回走。

这几年的稿费比五几年的时候不涨反降了不少,千字只有?两块多?,低得几毛的都有?,要是以靠写文章吃饭来算,确实勉强只能够到基层工人的水平,甚至因为过稿率可能还不如。

白夏这两篇登报的文加起来也?只有?三?块钱的稿费,不过她却很?高兴,双眸笑成了两弯月牙,毕竟她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赚稿费,石斛的广告打?出去了,还白得三?块钱,可不美哉。

五点来钟正是下班的时间,还不算宽敞的马路上乌泱泱的一大群自行车队,车轮碾动带起的灰尘将空气似是都变得浑浊起来。

稿费来得很?快,自白夏寄出第二封信的五天后,就收到了取款单。

文章也?在收到稿费的第二天就在报纸上瞧见?了。

最先?发现?的是入学后就开?启好?学模式的张向红。

“哎你们看!是说我老家的石斛诶!我还以为北方?没人知道这个,没想到竟然都登报了。”

学校的图书室有?一个报架每天早上都会更换当天的报纸,也?是图书馆最受欢迎的一块,几人进门时都会习惯性的一人拿一份不同的报纸,到时候换着看。

工农兵大学跟白夏原先?设想的不太一样,不仅能选择的专业少,而且不分本科还是专科,但好?在听?课并不限专业,只要你能学得过来,现?有?的专业来者不拒。

她主专业选得是老本行农科,但是却抽时间去多?听?了一门经济学。

农科是现?如今最为吃香的专业,张向红跟王芳也?选得农科,经济学则跟程玉春一起,四个人从军训结束后又凑在了一起。每天早自习跟中间休息都会来图书室泡着。

听?到张向红的话,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程玉春,显然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好?奇地接过张向红手上的农业报纸,上面刊登的是白夏那篇石斛具有?养生?功效的科普文章,旁边还配了图。

竹节似的根根直立的茎杆,只有?顶上长了几片厚实的小叶子,有?的还开?了淡绿色的小花,整株也?不过巴掌大,肉墩墩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还能补益脾胃,降低血糖?谁写的啊吹得这么厉害。”

程玉春盯着短短几百字的文章看了两遍,砸了砸嘴,怎么觉得有?点吹嘘过头?呢。

一旁的白夏摸了摸鼻子,心说她可没有?吹牛,这些效果都是实打?实的,但是肯定不能跟药比,真要得了病还是得去医院。

她还没开?口张向红却精神了,拍了拍胸脯十分自信:

“这作者可没吹牛,我老家就产石斛,还是野生?的,我们村家家户户都拿这个泡水喝,村里人这么多?年都没病没灾的,八十多?的老太太身体也?好?着呢,农忙的时候下地拾稻穗都不带喘的!”

“真的假的啊,我咋这么不信呢。”

张向红越是夸,程玉春反倒更不信了,真要有?这功效,不说多?有?用,就是有?文章里写的十分之一,她高低都得给她家老爷子整一瓶尝尝。

“向红,你不如写封信回村,让你们大队长寄一些样品过来,乘着这股东风,干脆把石斛推向市场,若是品质都像你先?前?送我的那样,我可以帮你推荐给山北军区的供销社。”

不止程玉春,估计看到这篇文章的其他人,心里也?在好?奇这玩意有?没有?说得这么好?,不管是褒是贬,名气终归是打?出去了,趁大伙儿兴致还高,白夏立马就开?始跟张向红提议卖石斛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