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汇演结束得很快, 若是好运坐到?头一班车回去的话,还能赶上学校食堂刚出锅的午饭。

“早知道咱们?班排到?末尾再?走,我就不走这么急了, 干脆在军区吃了午饭再?出来。”

通知完各班上车顺序,程玉春就兴恹恹地挎下了肩膀。将?装衣服的袋子直接丢在草地上, 一屁股坐了上去, 皱巴着一张脸,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玩。

只有?三辆大巴, 这么多人要?全都送回校,还是跟来时一样, 按顺序分批。不过回去的顺序跟来时是颠倒过来的, 倒也算公平。

来时他们?穿的都是短袖, 这会儿深秋的风已?经有?了初冬的刺骨, 自己的衣服谁都没换, 身上穿得还都是给他们?带回家做纪念的军装。

“那?咱们?现在回去?”

张向红摸了摸肚子, 她?也有?点饿了, 早上怕吃多了汇演的时候跑起?来岔气,就喝了一碗清粥。

听罢张向红的话, 程玉春头立马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 饶了我吧,这么远的路还要?走去食堂,我宁愿饿着。”

说着将?手上的狗尾巴草根塞进嘴里,咂巴两下, 还别说,嫩绿色的茎杆尝起?来甜滋滋的, 顿时咂得更带劲了。

王芳看她?那?模样一脸的不忍直视,明明都饿成这样了还不愿意多走两步路, 嫌弃地将?自己包里的一小袋薄脆饼干递给她?。

“先垫垫肚子吧,白夏怎么还没跟上?她?没说去哪嘛?”

“应该是上卫生间?吧,估计一会儿就来了,我还指望早点来给她?占座呢。”

结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她?们?。

程玉春嬉皮笑?脸地接过王芳递过来的饼干,立刻拆开包装纸不客气地一把塞进了嘴里,包着东西?说话也含含糊糊的,好歹让大伙儿勉强能听得清。

她?神经大条但观察力还是有?的,白夏这军训期间?一个月都没来月事,现在估计是‘亲戚’突然造访了不好意思说。

此时第一班车已?经出发去学校了,留在军区的还有?一大帮人,绝大多数都收拾好东西?在军区门口的小广场前等着,乌泱泱坐了不少人。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也都跟各自班上的人坐在一起?,即便关系不好,一起?走的时候也会自然而然地选在靠近的位置坐下。

就好比坐在她?们?不远处的郑美娟。

他们?几人说话声音没有?特地压低,周遭的人也都能听得见。

程玉春的最后一句话音刚落,身后的郑美娟就几不可?闻的嗤笑?了一声,耳朵条件反射得竖了起?来,双眼眯起?陷入思索。

皮带的事情她?可?没忘,这时候临到?走了,撇开众人能去干嘛?舍不得情哥哥呗!

还上卫生间?,也就骗骗这些被蒙在鼓里的蠢姑娘。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让郑美娟心跳如擂鼓。一想到?她?明明知道白夏在军区胡乱勾搭士兵,却苦于找不到?把柄,郑美娟就觉得抓心挠肺地难受。

不仅被武力压制还被威胁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郑美娟双眼闪过一丝狠戾,最好一次性解决掉白夏,让她?彻底在京大消失,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惜,对于这件事白夏瞒得实在太严实,这一个月她?恨不得睁眼闭眼都盯着她?,对方却一点异常的动静都没有?,生活作息规律的都能打印成科学生物钟贴在墙上了。

而现在军训要?结束了,离开军区她?就更不可?能找到?白夏这件丑事的把柄,眼看着就要?被迫放弃,谁知道到?手的证据却送到?了她?眼前,难怪她?刚刚没看到?白夏。

郑美娟心里一阵畅快,哪还有?不接的道理。

屁股还没坐热,就麻溜地爬起?了身,将?自己的包交给同寝的同学拿着,便一脸兴奋地抬腿往军区里走,为了降低存在感,她?还特地从程玉春她?们?身后绕了个大圈子。

一进军区,她?就朝原先宿舍楼的位置一路小跑过去,迎着冷空气身上都跑出了一层薄汗了,也没找到?白夏的身影。不仅宿舍楼没有?,就连吴前进他们?连长住的那?一片也没瞧见她?的身影,甚至为了以防确实是自己多想,郑美娟连宿舍楼附近的厕所都挨个捏着鼻子跑了一遍。

“奇怪,这人能跑哪去,难不成她?已?经错过了?”

郑美娟衬衣都汗湿了,整个黏在后背特别难受,却还不甘心就此放弃,被她?压在地上喝洗澡水的耻辱还历历在目。

可?这一片,只有?眼前军官干部的办公楼没去了,白夏总不可?能在那?里吧?

“郑美娟?”

郑美娟气恼得就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休息,正捏着发酸的腿,阳光下就走过来一个女人,声音是她?现在最讨厌的调子,像是什么事情都尽在她?掌握之中一样地不疾不徐。

来人可?不就是她?找了半天半个人影都没瞧见的白夏。

白夏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郑美娟。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此时的郑美娟看上去好像很疲惫,跟跑完了十公里又做了五十个蛙跳似的,正瘫坐在裴延城他们?办公楼旁的绿化?带里,身前是一排茂密的雪松树,位置倒是异常地隐蔽。

在军区里还敢鬼鬼祟祟,就不怕被当作特务抓起?来嘛。

“白夏?你去哪了!”

对上白夏的目光,郑美娟好像比她?还要?生气,手脚并用得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充满了责备,弄得白夏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跟她?约好了什么,然后又放了她?的鸽子。

“怎么了?”

裴延城终于办好了入职调令,从楼里出来走到?门口,却没在车里瞧见自家媳妇的身影,正诧异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这才寻着声音走了过来。

走到?媳妇身侧,裴延城骨节分明的手,便自然而然得搭在她?的腰间?。对于这时代来说,就是夫妻之间?,这样的肢体动作也有?些过于亲密了,鲜少会有?不在意外人眼光的。

果不其然,对面的郑美娟就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双眼铮亮,闪烁着兴奋得光。

好啊,胆子也真够大的,当着她?的面,在军区里面就敢这么明目张胆。

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她?都给一块儿举报了。

“这是我们?军训同班的郑美娟。”

白夏乖巧的任由他搂着,显然已?经非常习惯裴延城的小动作,顺势抬头朝他介绍起?还站在绿化?带里,举止神情都非常奇怪的郑美娟,话落又有?些踌躇地小声加了一句:

“我先前威胁过她?,该不会受了什么刺激了吧?”

裴延城浓眉轻皱,第一反应是:“她?做了什么惹到?你了?”

那?语气跟神情,像是白夏要?是还没消气的话,他再?来重?新算账似的。

怎么莫名有?种小孩子打架回去找家长的既视感......

白夏猛然摇了摇头,将?脑海中无厘头的想法甩了出去。

“已?经过去很久了,就是你给我皮带那?次,被她?瞧见了以为我有?什么不正当的行为......”

后面的话不用说,裴延城也猜到?了,当即看向郑美娟的神情就带上了一股冷意。

面对的郑美娟却还毫无所觉。只见他俩竟然旁若无人地当着她?的面咬耳朵,倍感被忽视,立刻从绿化?带里走了出来。

离得近了,白夏身边的男人的脸看得就更清楚了,剑眉入鬓,鼻梁挺直,下颚线条也跟刀削似的一样干净利落,长相无疑是非常英俊,眉下一双黑眸诡谲多变,更是让人不敢多瞧。

郑美娟的心微微提起?,直觉这人不简单。

要?是没看错的话,刚刚汇演的时候他好像就坐在台上,怎么着也是个团级干部。

这么年轻的团级干部可?不得了,心中诧异钦佩的同时,郑美娟又有?股自己也难以言说的酸意。

酸的当然是白夏。

原以为她?进军区第一天就勾搭上的,肯定只是个手中有?小利小慧,但是没什么真本事的排长连长之类,没想到?一来就让她?钓了条大鱼。

看对方这个年纪应该是结了婚的吧?结婚了还在外面跟女学生七勾八搭。

当即郑美娟心口就涌上一股邪火,好像一瞬间?跟对面军官家中,被埋在鼓中的糟糠妻同仇敌忾了起?来。

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丝直接要?害的尖锐。

“这位长官,您应该是成了婚的吧。”

白夏没料到?郑美娟一上来就把枪口对准了裴延城。

眨了眨眼。

她?...... 这是失宠了?毕竟先前一个月,对方可?恨不得上厕所都跟着监视她?。

“嗯,有?什么问题?”

裴延城喉间?嗯了一声,将?怀中媳妇的腰肢搂得更紧了。

这番动作在郑美娟看来,无疑是挑衅,大意是结婚了又怎么样?

再?配上他怀中白夏‘故作’无辜的一张水性杨花的脸,郑美娟就恨不得上去把她?拉进四街口批|斗。

“有?什么问题?你知不知道破坏军婚是犯法的!”

后面一句话是对白夏说的。

她?不明所以地点头:“知道啊,难道你才知道?”

“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句反问险些将?郑美娟满肚子的指责给堵了回去,话落又听到?她?提高了音量,似是想将?远处站岗的人都给引过来,亦或者是直接让隔壁办公楼里的军官听见。

“呵,你先前用的男式皮带就是这位军官的吧?!”

这话一落,白夏算是明白郑美娟这莫名其妙,又有?些兴奋的举止是什么情况了,敢情人家是来‘捉奸’的,说不定还是故意在绿化?带里蹲点的。

白夏啧了一下,有?些后悔多管闲事地走过来跟她?答话了,就让她?在里面待着多好,等她?再?多待上两分钟,亦或是只要?离开哨兵的视线,马上就会有?人来抓她?。

对郑美娟‘捉奸’的语气弄得有?点想笑?,伸出双臂挽起?裴延城的胳膊。

声音清脆又无比清楚:“忘了跟你介绍了,郑美娟,这位是我丈夫裴延城,你说得皮带的确是他的,难道法律规定妻子不能用丈夫的皮带嘛?那?我可?得好好学习下是哪条法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