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纸卷,一看便知是什么,但传讯的人有些意外。

有得便要有舍。

早在谢松落为他们收拾下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代价会这般严重罢了。

他与其说是住在宫中,不如说是软禁在宫中了,想出来喘口气都费劲儿。

“那是他生长的地方,月夕就可以见到了。”她能感受到柏影身上若有似无的伤怀。

“他变成了那把纸鸢,他始终都是那把纸鸢。”苏鸣舟没头没尾地说着。

心思玲珑如她,自然不会不识趣儿的去追问,只是沉默地陪伴着,还久违地回抱住了他。

苏鸣舟起初的确是伤怀但在那两条手臂环上腰身的时候,什么纸鸢,什么疏影,都哪凉快哪待着去。

“初见时,疏影虽然看着尊贵,其实心中挺狼狈的。”

苏鸣舟满腹伤怀的模样,落寞极了。

她一时有些心软,那只大尾巴狼就顺理成章地留宿了。

当然,若是她知晓那封所谓的密信本身就是某只大尾巴狼伪造的,多半会气吐血,当然,她没有机会知晓的。

苏鸣舟却彻夜未眠。

疏离感是中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的东西。

若是曾经总觉得怀中人越来越远,如今是种在逐渐消失的感觉。

晨光晴好,难得的两人都没有出门,便在库房中挑选衣物首饰。

“兴致不错,还以为你的愁云惨淡呢!”

能在旁人府中连通报都免了还能横冲直撞的,绥京找不出第三个。

除了软禁在皇宫中的,只剩下另一位了。

双双抬眸,隔着窗子望着身着张扬红衣的明艳少女。

苏鸣舟自动撤离,将空间留给她们。

刘茗念像模像样地抓着她的腕子,良久:“你也太不争气了。”

知她玩笑,步轻寒也跟着笑了起来:“缘分未到。”

“本郡主瞅着你不像是妇人模样。”

一句话将她问了个大红脸:“得嘞,少说些个没用的。”

“我可能要去和亲了。”刘茗念多了几分落寞。

和亲?前世的刘茗念的确去和亲了,不足两载便香消玉殒了。

“因为我是如今唯一适龄的郡主,那些公主们还小。”

怎样的安慰都是苍白的,遑论她还知晓些不该知晓的秘辛。

“燎烛有些炎热,怕不是好去处。”她低声开口。

明明知晓这都是宿命,但想要青春又鲜活的生命,她还是忍不住地提醒。

刘茗念只是待得无趣儿了,又无地可去,便过来坐坐,没想着她真能有主意。

“他,可在府上。”

得,磨磨唧唧了半天,在这等着呢。“师兄不在,外出采药去了。”

刘茗念释然一笑,将一枚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她:“帮我埋在近些的地方吧,不要告诉他。”

埋在地里的,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巫蛊娃娃…

“一些花瓣而已,是那年的槐花。”

“享郡主尊荣十七年了,如今大宣需要我,本郡主自然义无反顾。”

好一个义无反顾,褪去纨绔的皮囊,她终究是大宣尊贵的郡主。

月夕如约而至,女眷由未央门入宫。

因是王府女眷,马车可以直接入头道宫门,自然也不需要与其他女眷排队验名帖。

兰莹伴在身侧,代替丫鬟扶着她,崔静姝则是由丫鬟扶着,小腹已经明显隆起了。

又不是第一次入宫,没什么新鲜的,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暗忖:师父新配的药真好,再加上这段时日养得精心,如今的天气手都不凉了。

人群中有一姑娘冲她走来,眉目含笑。

“姑娘…”话却堵在了嗓子里,闷闷地问:“不知是哪家的夫人,上次还未好生道谢。”

是贺溶烟。

“咱们王妃是抚远王府的当家主母。”兰莹落落大方地介绍道。

“哪个抚远王府?”贺溶烟有些讷讷。

她掩口轻笑,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走吧。”

月夕本就是团圆的日子,欢聚一堂,即便在皇宫中最肃穆的金殿上,也少了些拘谨。

但原则上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比如现在,她与崔静姝可以混在一堆儿皇子侧妃中,而兰莹则去了旁的席位上。

她望向皇子堆儿,曾经以为他鹤立鸡群,如今更觉得望尘莫及是自然的。

当然她也见到了熟人,襄阳王直接与柏影拉开了对角线,生怕旁人不知他们之间有了过节般。

歌舞升平中,他们是一双平凡的人,目光相接,带着旁人瞧不真切的情谊。

“寒儿,最近流言蛮凶的。”步华嫣与她窃窃私语。

一个异姓王罢了,这么多的谈资不过是因为府中鱼龙混杂,她若每则流言蜚语都放在心上,那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自个儿气死的了。

袖中一热,她知晓那是步华嫣的手,她笑意盎然:“无妨的,府中姐妹还算和睦。”

“燎烛四皇子携八公主觐见。”

两个身着异族服饰的青年与少女行至大殿中央:“臣国之子端木羽携妹端木晶拜见大宣皇帝陛下,愿大宣国盛民昌,锦绣繁荣。”

于皇帝与朝臣而言这燎烛四皇子真的就跟远亲一样,因为每一年前来觐见的都是这位端木羽。

她从空档间抬头,望着那双异域男女,高鼻梁深眼窝,真的很美,只是肤色稍稍暗沉些,但带着骨子健康的气息。

端木羽的目光扫过她,不知是不是错觉,为何会有一种汗毛倒竖之感呢?明明这辈子还不认识呢!

她印象中的端木羽是个极为尊贵骄矜的人,与此时满是阴鸷之气的判若两人。

按照惯例,端木羽将厚厚礼单奉上:“还有一件特殊的物件儿,小王请皇帝陛下,允许上殿。”

不多时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长条木盒到大殿中央。

众人都在猜测,能抬上金殿的究竟是什么宝贝物件儿。

“这非我燎烛之物,只是几经周转,侥幸得到的,小王钦佩,遂亲自送来。”

端木羽埋了好大一会关子,才不紧不慢地将木盒接过,珍而重之地放在地上,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