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万籁俱寂的静,冷,怀中空虚的冷,怕,撕心裂肺的怕。
柔软的姑娘,对他动了真格,他一时不慎松开了。
“站住。”
步轻寒真的站住了,只是愈发单薄的背影不肯回头:“妾身病着,王爷安置吧,妾身唤丫鬟在外守夜。”
这话已经很重了,只有正妻有资格唤丫鬟为丈夫守夜。
说得明白点,就是妻子为丈夫准备的通房丫头。
“步轻寒!”声音中蓄满了怒意。
但那个踩着绣花鞋,无数次偷偷来瞧他的人,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像极了雨露均沾的丈夫,在今天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若无其事地来坐坐,留宿过夜,之前的嫌隙,于他而言,多半就是后宅妇人的胡闹。
步轻寒并没有留在寒影居,偌大抚远王府找个院子睡觉还不简单吗?
暖珠院。
紧邻着寒影居的院落,与寒影居同样精致。
其实这才是正妃的院子,只是之前她们如胶似漆,这个院子便空下来了。
“这匾额是王爷亲题的呢!”引路的小丫鬟轻声介绍。
温暖掌上明珠吗?但暖与寒是相悖的。
而这一切,苏鸣舟并不知情:“进来。”
一个怯生生的丫鬟跪在了床榻边。
苏鸣舟放下了床帐,再无吩咐。
小丫鬟不敢往榻上爬,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
一个时辰后:“连野,去通报王妃。”
连野直接推门而入:“王爷,王妃去了暖珠院。”
苏鸣舟一把掀开了纱帐,脸色阴沉地吓人。
“叫什么?”
“兰莹。兰草的兰,晶莹的莹。”
“抬为妾,赐住宜兰园。”
“王爷!”出言的是连野,再无稳重。“王妃前几日是真的病了。”
苏鸣舟后知后觉,这些时日他几乎连轴转,竟然真的忽视了重要的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苏鸣舟疲惫地挥退了两人。
或许,种种巧合,都在逼他走这一条不归路。
暖珠院。
裹在锦被中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困意瞬间没有了。
也不是难过,似乎比难过更严重一些。
就像心口处撕裂了个大口子,寒凉的秋风嗖嗖地往里灌,一张口才发现寒冰冻住了咽喉。
东陵寺。
时隔数月,她再次来到了位于半山腰上的东陵寺。
上次来,她是为苏鸣舟,是见阿姐,这次来她不为苏鸣舟,确实为救人。
前世的今日,她被步华月戏耍,跌入了后院的许愿池,生死一线之际,被一个姑娘救了起来,但那个姑娘却溺死水中了。
她会水,自然不需要人救,她是想看看亲姐姐能有多狠,却白白害了一条性命,是她前世心中的痛。
她坐在许愿池旁,望着满池子的金银首饰,心如止水。
今生没有了步家人,没有了刘明庭,或许也没有了贺溶烟。
一行姑娘有说有笑地走近了,她抬眸又见到了那个姑娘。
那姑娘一袭天青色长裙,言笑晏晏。
步轻寒眼睁睁地看着那姑娘取下了一枚银制长命锁,投入了许愿池中。
一个身着粉衣的少女悄悄的伸出了脚…
她飞身而起,一把捞住了与池面近在咫尺的姑娘,瞬间发力回旋,双双跌坐到地上。
“多谢姑娘。”
她今天穿着简单,也并未做妇人打扮:“无事,注意安全。”
贺溶烟与她道谢,但始终不见旁的贺家人,显然这也是个不得宠的姑娘。
这时候的同病相怜,却不成想在以后会在另一种境地下惺惺相惜。
她跪在佛前,虔诚地抄写经书,直至酉时,即将下山的时候,有一个小姑娘狠狠地撞了她一下,而后连连道歉。
“我家姑娘想要见你。”
她没有见过这个丫鬟,自然不想多事…
“东疆、草寇。”
她再无停留地随着丫鬟走了,好巧不巧的,那间厢房正是阿姐住过的。
如今躺在那张**的人变成了韩云婷。
原来,韩云婷前日离京后不到一日,就遇袭了,侍卫拼死相护她才与丫鬟逃了。
“其中一个刺客是我二兄长的侍卫,家中多半是出事了,求王妃为我治伤。”
韩云婷与卜念知事不同的,她没什么忌讳地将人带回了绥京,安置在了静安堂。
一来静安堂方便为人疗伤,二来静安堂消息会比较快,没准儿就会有消息。
“其实你应该能猜到,能让我一个姑娘家冒险在外行走,必然是家中没有争气的兄弟。”韩云婷悲凉地说起了她的过去。
意料之中,毕竟如今虽对女子开明但到底是以男子为主的。
“我怕我阿爹和阿兄出事了。”
“你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我派人调查了。”
药劲儿上来,韩云婷陷入了沉眠。
她身子晃了晃,勉强由采菱扶住了:“主子,属下唤丫头前来侍奉,该回府了。”
日落西山,的确该回府了。
“王妃好兴致啊!”苏鸣舟好似瞧不见她面上的苍白。
她福了福身,由采菱扶着回屋了。
苏鸣舟不依不饶地跟了进去,将手摊开。
“什么?”
“平安福。”
“王爷已经有了。”
苏鸣舟捏住了她的下巴:“本王有了,你为何还去,这次是为了谁?”
“自己。”
“头一回听说为自己求平安福的,拿来本王替你收着。”
她不言语了,闭着眼睛,下巴上的疼痛开始蔓延,似乎下一瞬间,她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她大力挣开了。
苏鸣舟心中的怒火爆发了,这已经是寒寒第二次甩开他了。
两人拉拉扯扯间,平安符上脱丝了…
“滚开!”
苏鸣舟愣了,第一次因为玉牌,他用内力震伤了寒寒,第二次,他误以为寒寒是凶手,险些掐死寒寒,上一次,他因寒寒神游,将寒寒腕间掐出了血。
每一次都受伤,但寒寒从未这般愤怒…
‘啪!’步轻寒一把拍开了那只想要抚摸他的手。
“对不起。”
她抬眸,眼神的潋滟褪去,是冷漠到无情的清凉。
“寒寒。”苏鸣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她将平安福收好淡淡道:“我为师父求得平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