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那丫鬟了,连苏鸣舟都有些愣了一瞬,太犀利了,像极了刁蛮跋扈的千金小姐。
丫鬟当即跪下来,不住磕头:“奴婢不知。”
“采菱,拿着王爷的腰牌去请太医。”
苏鸣舟配合的歪了下头‘昏’过去了。
消息传的飞快,采菱方离去不久,庆侯苏显已经带着夫人一并来了。
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泣不成声,庆侯府内乱成了一锅粥。
“日日都不曾出事,步家的,可是你给我儿吃了何物?”
步轻寒心下凛然,却也算误打误撞的正中下怀了,哽咽的更加厉害了,一个字也不说。
苏显眉头拧的死紧,因着是下一代的小辈,又是姑娘家,他不便多言,只是差人去请太医。
两名太医行色匆匆,来不及行礼寒暄,齐齐扑向了床榻上的抚远王。
另一中年男子也在满脸泪痕的采菱引领下进了房间。
“阿爹!”小嘴一瘪,莹润饱满的水珠自清亮的眼眸中滑落,委屈的像个孩子。
步惊山有几分恍惚,只这一声依赖般的呼唤,似乎填满了十五年的父女亲情。
“无碍,莫哭。”苏鸣舟勉强‘醒’来,并未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先安慰远处哭泣的姑娘。
她又小跑着到床边,泪水簌簌而下。
“咱家奉命前来瞧一瞧王爷,二位院判大人可要仔细着些。”
正副两位院判齐齐被请进了庆侯府,耳聪目明的贵人自是知晓了消息,皇帝的赏赐,太后更是亲自派人前来。
“若非早些年听闻鹅肝与鸭梨不可同食,今日,我们…”她哭的抽抽搭搭,拽着苏鸣舟的袖子擦鼻涕。
副院判柳呈脱口而出:“万幸是姑娘想多了,若是多食用写便出了乱子了。”
苏显勃然大怒:“将厨下之人统统关起来,严查。”
“她偏要说,若是王爷不食鸭梨是对夫人的不敬,王爷不得…”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这样说。”
“放肆。”说话的是苏鸣舟:“本王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
苏余氏上前给了那丫鬟一个耳光,转而对着苏显跪下了:“妾身没有,都是这丫鬟自作主张。”
院判何庸写好了方子,便于柳呈一并告辞了。
她冲着步惊山微微施礼:“父亲先行一步,女儿亲手为王爷煎药。”
几波人来去匆匆,仿如云烟,苏显却知道,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满城风雨了。
步轻寒方才的哭泣、悲伤,像一张面具一样脱落了,眼眸中是冷漠到无情的冰凉。
“王爷不喜我也无妨,我只要名分就好,成婚后一切好说,但婚前,王爷不得纳妾,不得与丫鬟眉来眼去,采绿,你留下来好生照顾着。”
她并未依言亲自熬药只是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苏鸣舟别过脸去,静默不言,像极了伤心的模样。
庆侯夫妇挥退了左右,苏余氏语重心长的说:“你也瞧见这丫头的真面目了,听母亲的话没有错,娶婉儿为妃,咱们还是一家人。”
宽大厚实的手掌放在他的膝骨上拍了拍,又用力的捏了捏:“好自为之。”
彼时,庆侯府门外的马车旁立着一绿袍男子,身形消瘦,面如金纸。
“寒儿,你可无恙?”
不过几日未见,眼前的人像是被剥了两层肉,比她瘦的更多:“你怎么来了?”
“怕你出事,见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步照堂退回马车后方。
有人盯着,她自是不能乱跑了,本想去一趟静安堂的,现下只能回府了。
“姑娘,三公子在后面走路跟着。”采菱欲言又止。
她自是知晓的,却没有言语,捧着汤婆子闭目养神。
荷香苑中却有一位不速之客在等她。
光鲜亮丽的美人随意的翻找着她的物品,目光满是不屑。
这是步轻寒迈步闺房便映入眼帘的。
步华月,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像极了她临死前看到的最后一眼:
孪生姐姐一袭凤袍,立在牢房外,眼睁睁的看着她葬身狼腹。
“霜儿妹妹的身体很不好,你该去瞧瞧她,好生赔礼。”语气高高在上,就像神祗俯视着蝼蚁。
“来寻死之人,我留她一口气已经是仁慈了。”
步轻寒除下右耳上的坠子,白嫩耳垂上绽放着淡粉色的桃花。
步华月忍不住的后退了一小步,明明她是笑着的,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笑起来却那般阴森,那般可怖。
“步照霜的生活不能自理,步照堂的断腿,踏入我院中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立刻有几个腰间佩刀的侍卫冲了进来隔在二人中间。
她轻嗤一声:“步照霜的伤,一般人治不了,我的丫鬟倒是可以,滚吧,别逼我动手。”
“治好霜儿,你想要什么?”步华月是相信的。
她笑了起来,如冰河开裂般暖意融融:“十万两,允她恢复如初。”
望着落荒而逃的人,采菱不解:“主子,步照霜再她心中不值那个价儿。”
她抹了一把生理泪水,却不以为意。
钟灵阁。位于西苑,偏北侧,是一处十分精致的院落,比之荷香苑大了三倍不止,是二房嫡女:步照霜的居所。
采菱冷着一张脸,倒是吓回去了不少嚼舌根子的丫鬟。
步轻寒见过太多美丽的地方,区区一个院子尚且入不得她眼,何必置气,不过捧高踩低,是人情冷暖罢了。
一个大丫鬟将一盆水泼向她。
她一个灵巧的旋身飞了过去,顺便踩了一下那丫鬟的肩头,丫鬟下盘不稳,扑倒在了洗脚水活出来的污泥上。
穿过游廊,一中年美妇静坐再阳光下,手指再各色胭脂上流连,一派宁静美好。
“你来的有些早,那丫头的伤还很严重,十天半月的经不住你再抽一顿。”
她轻笑着上前,打量片刻选出一盒:“这盒当是比较适合叔母。”
“多谢,这么着,等那丫头能下床了,我差人给你说。”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叔母即便不与我拼命,也应当将我轰出去,这般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美妇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加之保养得当,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抬眸望她时水波流转,竟有几分水光。
这双眸子里,怎会有这般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