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说云霄楼是绥京味道最好的酒楼,女儿想去尝一尝,院子便留给你们了。”
“我送你过…”
“不必。”采苓给她带上幂笠,在两个丫鬟的陪伴下走远了。
小轿比之马车要舒适些,只是空间较小,比较缓慢,让她心中安稳了几分。
布帘相隔,街市上的叫卖声,小巷中孩子的哭声,以及无孔不入的美食芬芳。
人间烟火,她切切实实的觉得,自己真的活着。
前脚踏进云霄楼,后脚便带着食盒从后窗溜走了,悄无声息。
侯府,院中的木城浆真的像个木头一样,假装没看见一个大活人进了主子的卧房。
食盒有些重,她细嫩的腕子上落下一圈儿殷红,揉了揉没在意。
拔开水囊的塞子,一股浓重的苦味蔓延开了,老规矩了,她先来一口,苦的她眼神都多了几分潋滟。
“你,不用给我带药了。”苏鸣舟都觉得难以下咽,遑论她一个小姑娘。
她轻轻地楷掉他唇角的药渍,塞进去了一块蜜饯:“不苦了吧。”
这股古灵精怪的模样,倒是与今日机灵鬼儿的精明有几分像了。
“不用带这么多吃的。”
她将菜品逐一摆放开来:“都是些好克化的。”筷子递到嘴边猛然撤回。
苏鸣舟咬了个空。
她另一只手拿出了一把剪刀,因为苏鸣舟靠在她身上,剪刀刚好抵在左心口的位置。
苏鸣舟眸色一深,是肃杀的寒芒,终于要动手了…
“咔哒!”她咬过的那一半被剪开了,落在了盖在身上的布巾上:“啊,张嘴。”
每一口都是这样,工作量陡然增大了,她却没什么怨言。
前世相欠一份炙热的情,今生又要霸占他发妻的位置,就当补偿了吧。
“听闻崔姑娘很倾慕你?”
苏鸣舟眉头轻蹙,难不成她今日与那崔姑娘为难是拈酸吃醋?
“我常年在军中,不喜听流言蜚语。”
一句话哽在喉头,在唇齿间流连不去,却终未宣之于口。
“枕尸卧骨惯了,骨血里尽是肃杀,我不是一个懂得风花雪月的人。”
变相的拒绝她了,她倒是可以说出口了:“崔姑娘面容姣好,嘴上有些不饶人,整体还是不错的,若是你有意可以纳…”
苏鸣舟睨了她一眼,她瞬间磕巴。
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吗?自个儿还没过门就先张罗着给他纳妾,还是个心思歹毒的女子,分明是想多个人害他。
“我溜出来的,不能久留。”
她来去匆匆,似是一缕抓不住的光,一段子虚乌有的梦,一个误入人间的仙子…
觉得自己在做梦的人,不仅仅只有苏鸣舟,还有溜回云霄楼后回到院中的步轻寒。
凛冽的寒风中,坐在庭院中张望着门口的位置,似是在等人。
看见她回来,赶忙端着托盘一瘸一拐的迎上来:“你身子怕寒,这是我前些日子猎的白狐,刚好给你做斗篷。”
“我没碰,干净的,我沐浴了很多次,没有毛发和味道的。”
“脑子有病就去看医者,找我有什么用,采绿,送客。”
步照堂有些急了:“靖王非良人,你万不可丢了西瓜捡芝麻。”
靖王,她前世效忠的夫君,最后伙同步华月要她命的人。
今儿倒是看见了,但没放在心上,毕竟心中的恨暂时不能流露出来。
“抚远王人是极好的,只要好好延医问药会好起来的。”
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这人说的话并不像病傻了,反而与她的状况有几分相像:“男女有别,堂兄妹也该避嫌,莫要踏足我的院子。”
房间内燃起了新的安神香,虽与师父制的不同,但比步国公府的好了许多,步轻寒一夜好梦,而有两个人为了她,彻夜无眠。
“主子,主子,醒醒。”
好梦正酣,被搅扰了,她一点都不想睁眼:“何事?”
“靖王殿下给您送东西了。”
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亲自来的,在正厅,国公爷派人来请了。将近巳时末了,该起了。”
收拾停当后,喊了步撵抬着往前院赶。
绛紫色锦衣男子立在阳光下,如同巍峨挺立的山峰,高不可攀。
但在她心中,刘明庭比之十八层地狱中的恶鬼都不如。
刘明庭伸手想要扶她从步撵上下来,另一只手却快过了他。
是步照堂。
“免礼吧,本王替外祖父来送请柬的,七日后是外祖父的五十大寿,请国公爷及诸位姑娘儿郎们出席。”
兄妹二人皆是敛眸不语,静静听着。
“本王见姑娘脚步虚浮,特意带了些补品,望姑娘养好身子。”
她本欲谢恩…
“多谢王爷好意,我步国公府虽不及王爷,但这点儿补品还是供得起的,王爷请柬已经送到了,那就恕卑职招待不周了。”
步照堂的话很是不留情面,连步惊山都装不下去了:“不得无礼,小侄无状,殿下恕罪。”
气氛有些僵,刘明庭不再多留,只是嘱咐她一定要去,便告辞离去了。
脚步声传来,她没仔细听,认真的在挑选花样精巧的点心吃,却不想迎来了一个耳光。
她眸色阴沉:“原来是国公夫人,国公爷寻我回来时,悲悲戚戚的让我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我眼泪都准备好了,您老身子骨还挺健朗哈!”
同样在一个腹中养育了十个月的孩子,该有多硬的心肠才能将一个捧入云端,将另一个踩入污泥,可以为了一个的荣华富贵,牺牲掉另一个的性命,何其悲哀…
“不详的怪物,你怎么敢在太后面前诋毁我的月儿,怎么能抢走靖王对月儿的青睐…”
“住口!”步照堂挡在两人中间:“寒儿也是大伯母的亲生女儿,十五年的亏欠了,如今为何还要对她咄咄相逼?”
不论原因,不论谁说的,这是她在步家两辈子,听到唯一向着她说的话。
“三郎你鬼迷心窍?还是被这狐媚子…”‘啪!’一耳光甩上了那张喋喋不休恶语相向的嘴。
步惊山动手过后便心疼的将妻子抱入怀中:“这不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给寒儿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