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峥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面色稍缓:“让鸣舟来吧。”

素白的手指下,斑驳血迹愈发殷红,像是新的伤口在上一刻落下的血。

苏鸣舟接过来,一字一句地看,脸色愈发苍白。

书信上写了些旧事,而这些旧事,难说是保了他一命,还是害了他一生。

二十三年前,有个异族女人求到丹青圣手门下,求圣手在她临盆的时候出手相助。

丹青圣手应下了,在婴孩儿呱呱坠地时,就以金针封住血脉,逆转瞳色。

湖蓝色的眼球,一点点变淡,退去湖蓝转为漆黑。

崇鸾最尊贵的嫡公主,大宣位高权重的新帝,这个孩子拥有最尊贵的血统,最后却只能平庸地在侯府长大。

皇帝口中的恒娘,三言两语间是挚爱,是通古博今的女子。

但这个奇女子在丹青圣手的字里行间中逐渐丰满、鲜活起来。

书信中,苏鸣舟这一生有一劫难,就在去年,因娶妻痊愈,后带着妻子远赴边疆,驻守余生。

恒娘唯一没有算计到的就是,皇帝对他没有父子亲情,有的只是算计、迫害……

恒娘自然也没有算计到皇帝的多行不义,没有算计到如今立在刀刃儿上的谢松落,没有算计到司徒峥的浴火重生,没有算计到司徒凝献祭般的付出……

更没有算计到步轻寒流淌在血液里的恨。

月光下,司徒峥的面色晦涩极了:“刘明庭是活不成了,你若是不想要那个位置,就拿着兵权……”

步轻寒抬眸,与之对视,只那一眼,两人都恍然大悟了。

“我终究是晚了一步啊。”烛光下,仰着头的司徒峥,两行晶莹划过太阳穴,淹没入了耳廓。

苏鸣舟放下刚才制止司徒峥的手:“兄长,我想活着,我想我在乎的人都活着。”

顿了顿,眼神愈发鉴定却夹杂了阴鸷:“我已经不放心将自己的命,将所有人的命交到旁人手中了。”

夜色中,似乎起了一阵风,将竹叶抚得簌簌而响……

翌日,天未亮,外面就响起了不同寻常的鼓声,是丧钟。

“主子,天牢中的靖王,畏罪自尽了。”采菱的声音传了进来。

苏鸣舟有些沙哑的开口:“退下吧。”

步轻寒枕着健壮的手臂,没有动,心中似乎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

她似乎已经记不清前世的种种的,也不记得今生那个殷勤又可恨的靖王了。

记忆中是那玫紫色锦袍加身,听吧健硕的腰间悬着一枚素白玉珏,满身鬼泣,气度偏偏,迎风而来的男子。

是哪个俊美如遇的谦谦君子,踏着桃花,伴着春风而来……

奶呼呼的声音在外响起,还不会说话的奶娃娃,只会‘啊呜……啊呜’的。

两人赶忙收拾了下,踏出房门。

白驹过隙啊,天亮了,鸦青色的天空中零星点点地飘落了一层薄雪。

白色的星星洒落人间,而人间,立着一个白净儒雅却带着一股刚毅的男子,只是眼神望着怀中的小团团,笑得异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