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采菱有种错觉,主子脸上似有悲伤。

最初她留着扳指,那是唯一可以证明给旁人看的,属于苏鸣舟的物件儿。

后来她贴身放着,提醒着自己,那是另一份责任,是她甘愿负担的责任。

“旁人都信了,我与他的婚约不会作废了,这玩意儿留着也无用,便奉还吧。”

步轻寒放下纱幔,遮挡住了视线:“带些吃的给他,也给我们备些,去吧。”

府中没有真正属于她的,即便是她的闺房,也会被人搜查,想了许久,最后将那枚玉佩放在了房梁上,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吧。

彼时,庆侯府。

烛火昏黄,房间内的寒气深重,出自寒冬、亦出自人。

半倚在床柱上的人,手恢复了些,不似之前僵硬了。

“她,如何了?”

长风侍立在一侧:“今日与侍卫动手,受了些伤,应当无大碍。”

窗棂微晃,一袭夜行衣的采菱现身房中,行礼后将食盒放下。

“奉主人之命,物归原主。”

失而复得,当是好事,这枚扳指长伴身侧八年之久,但此刻却并没有太多的欣喜。

许是身体虚弱,他竟觉得有些沉重。

采菱转身将扳指放在长风手中:“连野自会为王爷试毒,采菱告退。”

“等等,你家姑娘今日受伤了?”

“皮外伤,不碍事,劳王爷记挂。”

食盒中还算丰盛,但苏鸣舟一口未动,虽然苏鸣舟清楚的知道,那里没有毒。

禁足的日子没有那般难捱,一应用度都有供应。

采菱保持着每晚外出的习惯,弄些汤药回来,时不时地两头跑跑,送些吃的。

天未亮,狂风已经席卷今日窗檐,将睡梦中的人给卷醒了。

步轻寒睁开惺忪睡眼转而清醒了,目光冷冽的望着两个嬷嬷。

“给五姑娘请安,今儿是大日子,老夫人派老奴为姑娘梳妆。”

她一挥手,唤来采菱伺候她起身梳洗。

铜镜中的女子面容较好,眉目精致,如瀑青丝披撒在肩头,温婉的发髻上簪着太后赏赐的金钗。

“五姑娘生的真好看,咱家老夫人是疼姑娘的。”

她轻笑,再美的容颜又如何,再惊艳的功夫在身又如何,还不是被困于方寸之地,像个傀儡般,出现在需要的场合,做精美的步家五姑娘。

三辆马车等在正门,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般在马车旁。

步照堂下马,欲扶她上马车,被躲开了也没有恼:“今日宴中非权即贵,寒儿当谨言慎行。”

“顾好自己就得了,父亲应当没脸再一次求太后娘娘收回成命了。”

步照堂的指尖捏住了她的衣袖轻扯了一下:“出门在外,你还是不愿唤我一声兄长吗?”

“兄长?”她低声呢喃:“我的兄长尚且挣扎在你伯父手中。”

步轻寒将衣袖抽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

一刻钟后,马车停下了,有人掀开锦帘,映入眼帘的是步惊山。

步惊山冲她伸手,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像极了一个纵容女儿的慈父。

永安伯府,宾客如云,因秦妃与靖王的关系,大多数官员都携着儿女前来贺寿。

步惊山身后带着两个女儿,儿子、侄儿,俊男美女的组合,很是扎眼。

永安伯府与步国公府格局都是差不多的,唯一不同的便是秦家文人多,相较雅致些。

一个身影再竹林的另一端晃了一下,步轻寒收紧了手指,涂着蔻丹的指甲掐进了帕子里。

木桥上有一身着鹅黄长裙的女子小步迎来:“步家妹妹来了,这边请。”

永安伯的嫡孙姑娘:秦玉笙。

曾经对她雪中送炭,被已是皇后的步华月责罚,最终冻死在了雪地里。

她是欠秦玉笙一条命的,但她也知道,前世秦玉笙的出手相助是因为苏鸣舟。

“我虚长二位妹妹一岁,若是不弃,可唤我声姐姐。”

“秦姐姐。”二人皆是回礼唤了一声。

秦玉笙引着她们往里走,时而会介绍一下府中的建设,比如:

‘祖父母在山前相识,便赶制了一座相似的假山。’

‘母亲喜爱锦鲤相伴,遂父亲亲手凿的池塘…’

秦玉笙是个清秀恬静的女孩,言语间眉眼含笑,一看便知是长在美满中的姑娘。

“好久不见,步姑娘,别来无恙啊。”宴厅门口冤家路窄,撞上了粉衣少女。

“无恙。”冤啊,一纸婚约而已,那人又不喜欢她,偏偏崔静姝就拿她当情敌了。

“自作多情,只有你一个人姓步吗?”崔静姝瞪了她一眼,看向了步华月。

秦玉笙拉着她走进了宴厅,带她认识了一些姑娘。

步轻寒活像稀有动物一样,被人观赏了一圈,脸都要笑僵了,好容易才脱身出来。

竹林深处,身着靛蓝色锦袍的男子静坐在四轮车上,眼神空洞的没有焦距。

她快步上前,将手中的小汤婆子塞给他。

“今日怎的出府了,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可受得住?”

苏鸣舟掀起眼帘,望着耳朵冻得通红的小丫头:“无妨,你拿着,我不冷。”

她顺手接过,不再言语。

“多谢你将他送来。”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步轻寒正视着坐着的男子,不再那么清瘦了,气色也好了许多,面部轮廓流畅了些,愈发俊朗了。

“采绿身手不错,你暂且用着,将来可送还给我。”

苏鸣舟僵了一下,转而点头,一个极为精致的小瓷瓶递给她:“军中常用的,愈合伤口极快。”

“不用了。”她思索了下还是伸手接过:“不必放在心上,就当两两相抵了。”

两人同时望向了天空,望向了高墙,望向了无形的牢笼。

“你会是我唯一的王妃。”

她微微一笑:“多谢王爷垂青。”我会是你和离前唯一的正妃。

“婚期定在了初春。”

“好。”

她将汤婆子放在苏鸣舟的膝头,迎着寒风,踏着薄雪离开了。

途径一片人工湖,两侧站满了人,男男女女都有,她驻足看,湖面上结了冰一层单薄的冰,此刻落了些雪花儿,像是一副水晶画,美极了。

突然有人大力的撞了她一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扑通!”一声。

“有人落水了!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