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伴着猩红的火焰逐渐攀高,映红了高悬的朗月。
步轻寒似乎可以听到火烧的噼啪声,可以嗅到裹挟在寒风中焦糊的味道。
眨眼间,熊熊烈火及漫天黑烟尽数消散了,断壁残垣上,站着已生华发的父母七窍流血,依然冲她招手…
“阿爹,阿娘!”步轻寒倏然睁开双眼。
步惊山冷声道:“要想她们活命,就乖乖听话,嫁给抚远王。”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又活过来了。记忆涌上来,原来自己这一世不是被骗回来的,而是被抓回来的。
“可以,但我要先见我阿爹阿娘。”步轻寒清楚步国公府的守卫,若是独身一人,勉强可行,若带着几个大活人,那无异于是在找死,得先摸到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
步惊山早有准备:“卜谦的亲笔手书,成亲当日,自可相见。”
“婚期。”
“尚未定下。”
步轻寒嗤笑:“我可是不祥之人,国公爷将我留在府中,不怕冲撞?”
出生时只因右耳垂上有淡红,便被认定为不详,遗弃在冰天雪地里。
步惊山转身,不愿与这没甚情分的女儿过多言语。
“婚期未定,你不能总关着我吧,左右阿爹阿娘都在你手中,我也该适应一下绥京。”
房门闭合,重归寂静。
婚约,抚远王,苏鸣舟,前世退婚后与那人没什么交集,他没有当将军,没有封王,只是从世子到侯爷,称得上顺遂。
现在却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所以步惊山想到了被遗弃的她,将她弄回来履行婚约,而那个与她有七成相似的姐姐,就可以继续待价而沽了。
趁着月色,步轻寒灵巧的翻窗而出,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巡逻盲区都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心中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她溜出府门,七拐八绕的走到了一个铺子前。
窗纸后面摇曳着火光,她秀眉微颦,怎的这个时辰诊厅还有人?
掌柜的见她有几分不解,更多的是欣喜:“小、姑娘。”
诊厅里却出来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拉了一把:“你…”
那人做贼一般的跑了。
步轻寒查看了男子抓的药方:风寒灵、提气补血、内调的、外养的…
“小主子,此人来过几趟,因无银钱,将此物为抵押。”
白玉扳指,有磨损的痕迹,她前世好像见苏鸣舟戴过。
“虽有瑕疵,值钱不多,但原本应是价格不菲的,小的便允了,谁都有为难的时候不是。”
敛下眸色,轻声开口:“给我师兄传讯,我阿爹的腿伤犯了,请他亲自去一趟。”
柜台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烤鸡,勾的她口水直流。
夜色深了,步轻寒手里拎着烤鸡,带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走向了步国公府相反的方向。
庆侯府,偏僻的小院儿里有一个抱着剑打盹的男子,女子鬼魅般的探过去点住了睡穴。
‘吱嘎!’门扉响动,步轻寒走了进来。
床榻上的男子面色苍白、消瘦,眼下有些乌青,与记忆中意气风发的世子判若两人。
她拿出他被子里的手,前世将他的心意视若无物,到底是负了他,如今为他疗伤,聊做补偿吧。
“出去。”苏鸣舟甩开了她的手,语带冰寒。
步轻寒叹了口气:“自我介绍一下,步轻寒,你未来的抚远王妃。”
“出去。”
‘咕^’
**的人转头看向了桌上的烤鸡,步轻寒笑着走过去拿了过来。
她本想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身上异常僵硬。只好让他靠着自己,另一只手扯下来一个鸡腿,送到他嘴边。
苏鸣舟的肚子还在叫,却并没有张口。
她看啃了一口:“没毒的,吃吧。”
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分食了一只烤鸡,但她都是每一块都是一口,剩下的都进了苏鸣舟腹中了。
茶壶中莫说茶叶了,连水都是凉的,她想将人放在**…
“不必麻烦,我贪凉。”
她没说话自顾自的去弄回来了点热水。
“你有何图谋?”
步轻寒想把茶杯扔他脸上:“不想守望门寡算不算图谋?”
“你途径渝南的时候,我见过你,后听闻了你的用兵如神,心中敬仰,想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治好你的伤。”
苏鸣舟显然不信:“花言巧语。”
“你好歹也是个王爷,没准儿将来我有所求的时候,你也能伸出援手呢。”
“真假参半。请离开。”
吃饱喝足就下逐客令,过河拆桥。
步轻寒将背后的包袱打开,里面是分装好的药材:“都是寻常草药,你留着应急吧。”
“谢谢。”背后的声音轻不可闻,她扬起唇角,快步离开了。
月色正好,治愈了她心中的烦忧,前世种种都是一场荒诞不经的大梦,重活一世本就是一件值的开心的事。
然而,不值得开心的事情,却正在逼近她。
刚踏进庭院,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条鞭子,堪堪停在她的脸侧。
“步轻寒,南边儿来的乡野村姑,粗鄙的野丫头,还敢偷我妹妹的凤头钗。”疏影下立着一个紫衣少女,月光照在她狰狞的脸上。
步照霜,她的堂姐,前世砍了她双足的人,削足之痛犹在…
她握着鞭子的手猛然发力将另一端的步照霜掀翻在地:“污蔑我?你们的破烂,我不屑要。”
步照霜身后的火盆劈啪作响,她下意识的冲上去,不顾烫伤将盒子救出,然而只剩下了一片残木,里面的香粉葬身火海了。
随手捡起地上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倒地之人的身上,她满含怒意,又运上了内力,将人抽的皮开肉绽,吱哇乱叫。
“破烂…玩意儿…本姑娘…就烧了…”
步轻寒目眦欲裂,两世为人,她的亲人从不将她当人看,凡是她的东西都要毁掉、都要践踏。
随手掰下耳坠上的珠子,运力掷出,钝器没入骨肉的声响,被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掩盖了。
据说小时候留下的病根儿,多年来也没有养好。
师兄跋山涉水,九死一生自狼口下夺来红莲,师兄肩上狼牙留下的伤疤会伴随余生。
年过半百的师父,接连一旬不眠不休的盯着,只为炼制熏香,为她调养身子…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