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意白亦初觉得甚好, “我本来担心总共就剩下这点私货,既是怕一下给卖完了,又怕太少撑不起市场来, 若是大家也都各自能做出些花样来,市场铺得够大,也像样子些。”
如此这般, 周梨马上便叫了阿叶来,让她和朱嬛嬛做些面食出来,还有朱嬛嬛那女红又出众,一路上闲着休息的时候,没少见她拿针线,怕也是做了不少东西出来,一并叫朱嬛嬛那天也支个摊子。
因街上几乎所有的铺面都是空旷着的, 又还没收拾出来, 所以白亦初这集市就开在城南那孔雀广场上。
一头又让萝卜崽去景家街那边跑一趟,叫他们也各自使出十八般武艺,到时候也多支几个摊子。
景家街这边的老百姓们积极响应,甲字军那边的家属们,也是不甘落后。
所以开市那一日,摊位就已经占满了大半个广场上。
他们这些人是十分积极的,各种吃食小摊自然是不在话下, 还有各种手艺, 女红摊子就有十几个,景家村的人也用自己的竹编手艺,就地取材, 编织了不少轻便灵巧的篮子小框,又大小不一, 陈放物品或是做个摆件都是使得的。
但有些遗憾的是,这些个下面乡镇来出摊的人极少,几乎每个镇子也就七八个罢了。
反而不如那小小的术木寨,就是十几个摊。
周梨去看了一眼,他们卖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的,绚烂的鸟雀羽毛,或是珍品药材,又或许是那纯天然没有经过打磨的玉石珠子,甚至连翡翠原石都有。
好是好,可问题就是来参加开市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周梨猜想,大部份人对于白亦初这个新来的县令都不大相信,加之这地势实在是宽广,不少人要来这县城,是得七八天的功夫,路程实在太遥远,人家不愿意来也是正常的。
不过万事开头难,亏得他们自己这边的人对于这开市一事都十分积极,所以摊不少,即便是有些东西大类上重复了,就比如那些吃食。
但味道却是人各一味。
周梨自己也支了个摊,上头卖的都是她自己的私货,甚至还自己糊了几个风筝,连夜上了颜色挂出来。
这东西在自己老家再正常不过,但出现在这屛玉县,难免是叫人觉得新鲜,加上价格也不贵,她就靠着这风筝开了张。
开了张就好办,接下来其他的零碎物品也卖了些许。
又见大家从一开始的生疏和紧张,变得兴奋热情起来,她也想去逛一逛,只喊了白亦初过来给自己看着,和千珞几个邀着逛起来。
东西都不贵,毕竟第一次开市,下面村寨镇子的人也不敢完全相信白亦初真没了强盗,就直接拿着那些贵重物品来。
所以不管是鸟雀们自然脱落的鲜艳羽毛,又或是那翡翠原石等等,都是几个铜板的生意。
最贵的,也就是十几二十个罢了。
因此周梨今儿也是狠狠消费了一把,逛了一圈下来,各样的羽毛就买了一大堆,不管是做扇子做氅子,都是使得的。
白亦初看着她叫萝卜崽帮忙扛回来的那些羽毛,也是万分吃惊,“你这是要开个羽毛铺子了么?”更何况买的羽毛又杂,什么都有,不过其中最醒目的,莫过于那孔雀的羽毛。
周梨一脸得意,“你懂什么,这东西在此处廉价,但到我的手里稍微一加工,送出去那都是体面的礼物了。”所以她这些羽毛可不是胡乱买回来的,像是那孔雀的羽毛,既是能做扇子又能做簪子,还能制成丝线,反正用途多得很,就什么不做插在花瓶里,也有个看头。
朱嬛嬛就有这个手艺,她自己也拿月钱买了不少孔雀羽毛,就是准备用来制丝线,到时候织成锦缎的吗,五颜六色的黑能织造出来都不在话下了。
再有,其他的羽毛也可以做成氅子,这里是穿不上,但她在上京芦州不是有许多亲戚朋友么?他们可用得着呢!
到时候那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不会为送大家什么年礼而发愁了。
白亦初见她这羽毛有的说法,那又指着一堆看起来平淡无奇的石头,“这个呢?”一面给拿起来左瞧右看的,“你不会真觉得这里头有翡翠吧?”
有没有周梨倒是不在乎,毕竟就几个铜钱的生意罢了,只笑道:“买个高兴罢了,若是真能开出指甲壳大小,那也是我赚了。”做个簪子点缀,总是足够了吧?
她说着,便要喊了千珞拿小锤子来,可谓是相当的粗暴,就想这样砸开石头探一探里头究竟有什么内容。
白亦初见了,只觉得头疼,忙给抢了过去,“你这样一锤子下去,便是有什么翡翠玉石,也和碎石无异了。”
周梨只好住了手,“也是。”但看着那石头,也是着急:“那怎么开?”
“找陈兄去,叫他帮你做个开石头的刀,或是花几个钱,直接去找那卖原石的帮你开。”
周梨虽是迫不及待地
一想探究竟,看看自己是否中了大运,但一想到这大大小小的摊位,绕来绕去的,实在是难走,也就作罢了。“算了,我和千珞阿叶她们也买了不少,这开的钱都够买一大堆了,倒不如直接找陈兄。”
说着,只从自己腰间的袋子里拿出一根五彩绳子来,上头绑了个弹珠大小的山核桃,“这个送你。”
白亦初脸上的表情当下就变了,整个人的眼角都是掩不住的雀跃,接了手里左看右瞧的,“有什么说法么?”
“那倒没有。”周梨就是觉得好看,别瞧就这么点大小的山核桃,但是里头却雕刻了亭台楼阁,以及那为紫萝山脉的背景,就仿佛一方缩小的天地一般。
冲着这巧夺天工的手艺,人家要十八个铜板,她觉得也不贵,价格都没讲,就直接买了。
然听着没有什么说法的白亦初眼底明显是有些失望的,虽说自小到大,周梨送了他无数物件,但是却从未送过他一件定情物品,这到底是他心里的遗憾,但又不好意思开口。
正有些惋惜这山核桃没有什么说法,问着周梨,“要戴手腕么?”
就听周梨说:“自然,卖这个手链的是个南眉河边上的山民,他说他们寨子里,姑娘都给未婚夫买这个呢!”她自顾说着,从白亦初掌心又重新给拾起来,往他左手腕上套去,“你看,这房屋流水倒是没有什么说法,但是里面雕了紫萝山脉,他们说里头住着紫罗山鬼,会保护出门在外狩猎的男子。”
白亦初虽不用进山狩猎,但是周梨也希望,真有什么紫萝山鬼,会时时刻刻保护着白亦初。
她是垂着头的,却没有发现就这短短一会儿,白亦初的心情和表情在云端和谷底几个来回,好在最后终于是在云端上停稳了。只轻轻抚摸着那山核桃,低声说着,“那不就是定情物么?”
不过周梨却没有听到,已经蹲下身继续倒腾她包袱里的宝贝们。也没看到白亦初那快要裂到耳根子的嘴角。
挈炆也去市场上转了一圈,不过他是去做周梨口中那所谓的市场调查,见着周梨已经逛回来了,便喊着白亦初,“正好,我也看了一圈,咱们这开市还是十分成功的。”
白亦初点着头,左手抬起不停地整理着衣襟袖子等等。
这叫挈炆十分不解,“你做什么?有在听我说话?”怎么拿手晃来晃去作甚?
“听到了啊。”白亦初应着,心里就纳闷了,挈炆莫不是个色盲么?自己手腕上的这手环颜色这样鲜艳,他难道没看到,都不问一句?
但事实上挈炆看到了,还觉得奇怪得很,白亦初一向都不喜欢这些东西,如今在手腕上戴了这么一个山民们的手环,莫不是想要融入山民中,叫对方觉得他是个和蔼可亲之人?是个亲民好官?
于是自然是没有多问。
两人说着话离开,周梨清点了一下自己摊位上摆在芭蕉叶上的物品,也是没有几样了。又见金色的余晖落在了不远处的清唛河上,金波粼粼,仿佛一只翻着肚皮的金色锦鲤一般,躺在开满了睡莲的河水里。
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买回来的两束睡莲,一把山民们叠好的荷花,觉得有些亏了。不过好在还有四五串精致的茉莉花串,想着回头都挂在屋子里。
身旁几个丫鬟也在整理自己的东西,那千珞原石买得最多,恨不得能靠此发了横财。
而朱嬛嬛和沈窕买得最多的,正是各样的花串。
朱嬛嬛是单纯喜欢这种漂亮又精致的花串,而沈窕则是听了山民们说这花串的寓意,因此准备买回去挂在她姐姐的灵前,甚至那骨灰坛上她也要置放一串大的。
阿叶守着她的摊位,连带要帮朱嬛嬛看着女红摊子,反而什么没机会去逛,这会儿她娘苏娘子得空帮忙来看着了,她才得空和甲字军里的其他女眷一起去逛。
也不晓得会买些什么回来?
“姑娘要收摊了么?我瞧见有的山民开始收拾东西了?他们今晚是随意找个地方落脚?”县里空房子还很多,山民们又喜欢睡吊床,只要找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挂上他们随身携带的吊床,就能休息了。
周梨看着自己那仅剩下的几样物品,“把这几样折价卖了,咱也收了。”然后也不顾什么,只大声吆喝起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三个铜板买不了大象买不了房屋车马,但是可以在我摊位上随便挑选一样。”
她一口气喊完,对于周边大家因她那高声一喊而露出的惊讶置若罔闻,只鄙夷地看朝千珞她们三个,“阿初从下面回来,就已经收拾了一处空置的客栈出来,是可供给这些远道而来的山民们免费住宿,且还提供早晚两餐。”
不过这是个赔本的生意,衙门也没有什么进项,所以也就是现在为了吸引下面的人来参加每月十九的开市,免费这前三个月罢了。
往后都会多多少少收一些费用的。
千珞她们显然不知道,毕竟这两日都被阿叶拉去做了壮丁,当下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还有这等好事。”
正要说什么,没料想周梨那叫卖声还是有用的,好几个隔了不少摊位的人都闻声而来了。
三两下的,她那点杂货也是卖了个干净。
这叫周边摊位的人看到了,各式的叫卖声也一一喊起来。
谁也没料想到,这集市上都快开了一天,竟然是到了最后要临近收摊了,交易额一下达到了顶峰。
也是了,便宜贱卖,好过再继续费力气带回去好。更何况还有不少的吃食摊位,这里天气炎热,即便大家已经更倾向于可保存的食物,也做了不少改良,但若是今天能出手,自然是再好不过。
苏娘子那头也着急起来,见大家喊,她那薄脸皮也是跟着一起喊。
效果是有的,毕竟这个时候有了折扣。
等着月光从紫罗山脉那边徐徐洒过来,银光铺满了整个集市的时候,集市还未散场,原本要收摊的山民们也留了下来,继续叫卖。
最终大部份的摊位都被买了个干净。
周梨回来,也细致盘点着自己今日赚了多少,又花了多少,发现即便后来贱卖了那些尾货,但仍旧是有的赚头。
所以只和白亦初感慨道:“果然这要挣钱还是得做生意,做官只能是叫脸上有光罢了。我想好了,还同从前一般,这光宗耀祖的活儿交你就是了,我继续赚钱去,到时候你要修路要修城墙,也免得囊中羞涩不是。”
白亦初还在盯着自己左手腕上的五色手环发愁,心想今儿这些人莫不是都瞎了眼睛,竟然就没有一个人问自己一句。
听到周梨的话,才抬起头来,“好,不过我不愿意你那样劳累,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高兴才是最要紧的。至于这城中要修路修城墙的,你倒不必担心,我会想法子。”
“你想什么法子?可千万不要想着在老百姓头上捞油水,不然我扒了你的皮。”周梨听得他的话,一下紧张起来,虽然她是信白亦初的。可是这样翻车的例子太多了,多少人入仕之前,都是信誓旦旦指天发誓,不会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可后来却是一针一线也没有给老百姓留下来。
白亦初见她竟然怀疑起自己来,一时也是哭笑不得,“你想什么?我自有门路,何况我爹娘当初又不是什么都没给我留下来。再有这里是灵州,你忘记了么?澹台夫人的故里,我如今要重新建建设她的家乡,她只需手指缝里露一点碎银子,也能够我们玉屏县使好一阵子呢!”
周梨这才松了口气,一头又想起这澹台家那样有钱,若是真愿意捐赠些银钱,是再好不过的,但这个事儿得人家主动提起才好,不可强行道德绑架。
因此便问:“你有消息?他们愿意拿银子,还是你主动去问的?”
白亦初只拿了一封信给她瞧,“我方才从集市上回来,才收到的,澹台家是真的厉害,这屛玉县他们也能送信来。”他也是头一次知道,一只鹧鸪鸟本事竟然那样大。
周梨却见着是柳相惜的字,只连忙个拆开来瞧:“他不是在上京么?怎么也跑回灵州了?”且还要出钱重修屛玉县,这少不得往后是要给他们澹台家盖个庙设个功德。
白亦初示意她往下看,一时也是愣住了,不禁脱口道了一句:“邪门了。”柳相惜那澹台家独子的身份到底是没有瞒住何婉音。
约莫是周梨白亦初他们启程离开上京一个月后,他就遭了两次刺杀……
虽不知道到底凶手是何方人士,几番几次竟然都没留下线索。但柳相惜身边那几个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能从他们手里逃出去,那只能是开挂的何婉音和那李司夜了。
所以柳相惜这也是躲到这有着紫萝山脉作为天然屏障的屛玉县来了。
除此之外,他还带了一个坏消息,天权死了。
根据柳相惜所言,大概是他去查了去年秋猎时候李晟在十里坡遇刺一事,查到了那天香阁里。
最终以他在天香阁风流一夜,死在一个姑娘**为结局。
天权是个不近女色之人,怎么可能死在天香阁女人的**,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什么缘故了。
周梨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认知到,这个世界即便是真实的,但命运却总是偏向那两个人。所有阻碍了那两个人的所有人,不单单是他们这些原来的炮灰,所以天权才会死于非命。
她心中又是惊恐又是担忧,顾不得将信纸收起来,只一把抓住了白亦初的手,“你,你可晓得他家这信是什么途经来的,快想法子送信去上京,曜表哥和天权素来要好,他必然知道天权的些许死因了。”
那依照公孙曜的性子,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可他哪里是那两个人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李司夜品阶不低,还总是在御前。
白亦初见她紧张,满安抚道:“别急,我自是已经写让澹台家驯养的鹧鸪鸟送了。”
那鹧鸪鸟是澹台家花了大本钱驯养的,会说些简单的人话,且也聪明认路,在山里还晓得避开危险,十分神奇。
和大家所认真的鹧鸪是完全两个类别。
周梨得了这话,方松了一口气,但整个人也是有些莫名虚软,这封信所带来的噩耗,一下将她今日在集市上所有的欢喜都给冲散了去,整个人软绵绵地坐在白亦初身前的椅子上:“阿初,我忽然有些害怕,我觉得他们两个人太诡异了。”
白亦初绕到她的跟前蹲下来,屈膝半跪下来,将她的手贴放在自己的心口前,“别害怕,我们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一切不都还好么?所以往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那两个人,也不会伤到他们。
是啊,周梨也只能这样想。最起码按照梦里的设定,可能自己已经死了,白亦初也在那刘三好的军棍下伤了腿。
但这天权的死,到底是给了周梨极大的危机感,哪怕现在离上京天高水远,这样的边陲偏僻之地也不在那两人的视线里。
可周梨还是为此产生了小小的恐惧,直至隔了好几天,紫藤山脉那边又来人了。
来人不是别人,是周梨的亲眷们。
小韩姐夫亲自找人一路护送来的,不过因为家眷中本就是女眷孩童多,所以大队人马还在后面,跑来报信的是好些年没见面了的周天宝。
这会儿白亦初已去了奇兰镇,说来也是奇幻得很,这屛玉县虽不至于像是半月镇那边一样炎热,偶尔有那温和暖月的,但是奇兰镇那头的山上,下起了大雪,如今整座大山那山尖尖上都白了一大片,白亦初有些担心那边的老百姓们。
实在是本地与世隔绝在外,不但是经济发展停止了,还有这物品的短缺,使得他们的生活日常根本就得不到提升。
听说每次奇兰镇落雪,都总会有人因为天寒地冻而丢了性命或是冻伤了手脚。本来屛玉县的人口就少得出奇,所以即便只有一人有危险,白亦初也要亲自去跑一趟。又正好趁着这大雪来临,能一眼看到所有的弊端,方一次能彻底解决。
即便是当场不能解决,他心中也好有个数,再回来和大家做商议,想出一个万全对策出来。
而此刻白亦初看着叫商连城带来跟前的庄稼汉子,只见满脸的黝黑,一时竟是没有认出来,直至对上那一双眼熟的眼睛,周梨才惊呼:“你是周天宝?”
不怪周梨仍旧对他直呼其名,而是因为这个时候他不是该在芦州老家那桐树村里么?怎么就忽然出现在这屛玉县了?
更何况那紫萝山脉即便是叫大队人马走出一条道来,但是这里的植物疯长得厉害,那路约莫已经被掩去过半了,他又没有一点功夫傍身,怎么安全来此的?
周天宝接过了下面的人递过来的凉茶,道了一声谢意,仰头一口全都饮下去,又续了一杯。
也是解了渴,他才在周梨的示意下在凳子上坐着。
“你不该是在桐树村家里看坟地的么?”周梨见他缓过来,也是迫不及待地问。
周天宝答道:“我这几年,的确一直在村里守着爷奶和大伯他们的坟,也是亏得有阿梨你跟阿初的照顾,每年白给我些银子,我自己又学着打猎种种地的,一年那银子都节省下来了,前几年到镇子上,说了个媳妇来同我一起在乡下住,有了孩子后,那房屋便不够了,我在你家的原址上重新建了两间出来。”
周梨在元氏送往上京的家信中听她提过一嘴,说是周天宝成了婚,按照早前说的,给他出了这成婚的银子。
明明觉得这话还在眼前,哪里晓得原来已是过去多时,他不但娶了媳妇还已经有了孩子。
当下也是连忙细问:“那你如何来此?家中媳妇孩子怎么办?坟地上可还好?”
“是韩妹夫组织着一起来的,他们还在后头,不过娃儿女人多,行动到底是有些缓慢,因此打发了我来前面,给你先报一声信儿。”
他这一说,周梨就更加震惊了,“大家都来了?”当下就激动地站起身来:“如今到了哪里,我叫人去接?”
“那倒不必,都晓得这里没有什么人手,我来时也瞧见了。更何况韩妹夫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好些江湖上的练家子,有他们陪同着,这一路上我们什么危险都没有。家中坟地你也不必担心,我女人娘家的兄弟前年伤了腿,在镇子上也没有什么生计可求的,我将那桐树村的房子给了他家住,叫他帮咱家看坟地,还是按照原来你们给我的银钱给他。”
周梨听得坟上的事情他也是安排妥当的,不禁松了一口气,方问起全家都来了?还是怎么说?
毕竟她在芦州有许多生意呢!
只听周天宝回着:“都来了,那卤菜铺子转了出去,不过你放心,没再打周家的牌子,人家另做旁的生意,后头的院子也一并给租了,是和你最熟的那个阿平哥帮忙牵的线。”
另外茶叶铺子或是客栈等等,这些都让那当铺里的宋晚亭一手管着。
周梨晓得宋晚亭不是别人,虽看着是冷血些,但他这个人其实最为重情重义,谁对他好他就不顾一切对谁好。
因此听得家中生意都是交到了他手里,也是十分放心的。一时周梨只盼着久别未见的亲人们赶紧到跟前来。
不过也见周天宝一路车马劳顿,赶紧叫他去吃饭了休息,自己则亲自叫人将衙门旁边的一处大院子打扫出来,好叫大家一进县城就能休息。
就是这院子有些破败了,许多处的房屋都不能住人,也没有像样的床铺,所以周梨其实也只能给他们安排着先睡吊床。
却不知道那景家街上住着的景翁如何得了消息,只叫人送了几张竹床过来,为首的年轻人景陶回着:“我们爷爷说既是周姑娘的家眷亲属,少不得是有长辈在,他们怕也睡不得这吊床,但眼下我们接了别处的生意,因定了日期,也要做个信守承诺,所以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能腾出这
几张床铺来。”
周梨看着那几张崭新的竹床,心里已经是万分感激,“帮我与你们爷爷说一声麻烦了,但这床铺我也不能白要。”当下只喊了千珞去拿银子来。
也是三推四阻的,那景陶才万分愧疚地收了银子告辞去。
自打甲字军的人来了后,许多人都睡不来这吊床,他们景家街的人本就擅长竹编工艺,编织那桌椅床铺的,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便同甲字军的家眷们做了这桩生意。
而自打集市开起来,银钱正式正常在屛玉县上正常流通。
周梨给银子做酬劳,自也是顺理成章的。
只是周梨才叫人将床铺给置放后,景陶又带了几张椅子,“我爷爷把我训斥了一顿,不该拿姑娘的银子,所以打发我又送来几张椅子,姑娘千万要收下,可别在给我银子了。”
周梨见他一脸害怕自己叫千珞劝他银子的表情,也是忍不住笑了,“好好,你且去吧,这次不给你银子了。”但却让他带了些软和的糕点回去,“拿去同你爷爷尝一尝。”
她在这边收拾着院子,那商连城却打发人来找,这些天那恢复旧时良田的事情,周梨已经完全甩给他了,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商连城该不会找来的。
所以周梨也不敢耽搁,只将这事儿交给了千珞,自己带着殷十三娘回了衙门里。
商连城这里等得焦急,但眉眼间又有几分雀跃欢喜,周梨见了十份疑惑,“你这是怎么了?”
商连城果然是遇着好事情了,方才还能压制眉眼间的雀跃,这会儿却是如何也掩不住满脸的欢喜,激动地朝周梨说道:“天的好事情,简直就是瞌睡来遇到了枕头。”
周梨不解,却听得他说:“前几日里,我见那田埂每年总是挖泥土修补不是一回事,年年都要浪费这一回工期,所以有人说城外二十里那峡谷里有不少断裂的石块,搬回来砌在田埂上好使。我想着咱有牛有马,还有那陈慕做的几辆车,我就寻思着去拉一些回来也好。”
果然用那天然的石块砌上了田埂后,是结实了不少。就是可惜那些石块大小实在不统一又不规则,不然用来砌房子也好使的。
反正用在这田埂上是不错的,又是现成不用开采,就一直打发人去取,就这几天的功夫,已经将那里掏了一个坑洼出来,里头逐渐出水,但并不怎么影响大家掏这残缺不一的小石块。
本来一切都正常,直至昨儿下午,那牛马开始舔舐那底下搬出来石块,便有人意识到,这上头怕是有盐分。
只忙着将消息送回来。
所以商连城得知后,也是怀疑那边极有可能是个盐池或是盐井,因此急忙来衙门里找大家商议着,打发些人力过去挖出来。
却没遇着挈炆,听说周梨就在隔壁收拾院子,方把周梨喊来。
周梨一听,也是万分的欢喜,“若真是有盐,那真真是瞌睡来了遇着枕头,你不知道我这一阵子就是担心这盐巴的来路。”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忙喊了殷十三娘,“你帮我去喊几个人来,我回去换身衣裳,我们一起去那一线峡。”
殷十三娘自是去了,周梨叫商连城这里等着,自己匆匆忙忙跑去换衣裳,完全忘记了家里人即要来这屛玉县的事情。
不过多久就换了衣裳出来,因要骑马她还穿了裤子,带着人便和商连城一起出了县城,往那一线峡去了。
等着挈炆回衙门晓得此事,心里也高兴,又想他们这一去,二十里有马匹倒是快,但到底多是山地不好走,一个半时辰是要的,到了那边少不得是要耽搁一阵子。
如此怕是家里这边也顾不及了,加上听已经醒来的周天宝说,小狮子也一并来了,忙去继续给收拾那院子。
而周梨这里,果然也是如同挈炆所预想的那样,走了一个半时辰,才到了一线峡边上。
这也亏得这几天大家一直在这条道上驮送石板,路给踩出些样子来,不然就原来那原始山路,少不得是要花他个两三时辰。
此刻周梨是满头的汗水,不过刚到这一线峡入口,便是一阵凉爽的清风吹来,叫人一时浑身舒爽,她也不觉得疲惫了,整个人又精神起来:“往里还要走多久?”
“也就半里路不到,便就是了。”商连城来过一次,记得那捡石块的坑就在前面。
周梨听得就在眼前了,也没有停下来休息,一口作气,到了那坑前,才跳下马来了。
这里还有七八个人在此处从坑里继续捡石块上来,里头的浑水已经淹没到了他们的膝盖处。
见了周梨和商连城一行人,方急忙上来,大家只热火朝天地讨论起这里是否是盐池。
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晾晒了。好在周梨是有准备的,当下便叫人拿盆往里面舀水,拿了过滤的筛子来,将那水中的残渣都给沥出去,留下来的水就这样置放在盆中。
此处太阳正好,不过是一个多时辰,那本就薄薄的一层水汽也彻底被蒸发,盆地果然是留了一层泛红的晶体。
众人都激动地围过来,只往嘴里沾了一些尝试了一下,果然是盐,但因为不纯所以口中又苦又涩。
但即便如此,这池子里的水,都是可以晒盐出来,人就算是吃不得,但是牲畜的盐可以解决了。
此处少牲畜,一大问题就是盐的缺失,不然就在奇兰镇那高山草原上,不知道能养多少牛羊马呢!
早前除了那些强盗给抢去,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因为盐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