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宸南人高马大,把裴梦泽护在自己臂弯之间避免她被挤到。
裴梦泽轻松进入车厢,在司机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顺便给燕宸南占了一个位置。
这年代,人和货物不分开,班车和货车也没太大区别。
燕宸南刚坐下把背篓放在前排脚边,后面上来的人居然还有牵着山羊的。
客车顶上绑着鸡笼和鸭笼,乘客挤挤挨挨连过道都站满了。
车厢里面空气浑浊,哪怕开着窗子都让人特别窒息。
为了转移注意力,裴梦泽小声对燕宸南道:
“不知道我们放在干爷爷干奶奶家门外的东西他们看到没有?”
燕宸南偏头靠近裴梦泽,从她身上汲取香味道:
“放心,我把东西放在十分显眼的位置,二老起床开门就能看到,你不是还写了信告知行踪吗?他们看到自然会把东西收起来。”
裴梦泽点了点头,她和燕宸南从小巷子出来先去了废品回收站,两位老人还在睡觉,他们没有打扰放下东西留了字条才离开。
裴梦泽以前习惯性打电话通知对方或发信息留言,留字条这种没做过,所以才会不放心反复确认。
车厢又陆陆续续挤进来很多人,这样子妥妥超载了。
但是这年头大家能上车就行,也没有超载的概念,能挤进车厢就觉得很幸福了。
裴梦泽无比庆幸占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把车窗全部打开随着客车发动,风往车厢里灌才感觉活过来了。
前排挤进来一个农村妇女,高颧骨宽下巴特别像小学课本上的山顶洞人
她面对裴梦泽,反方向在客车中间的引擎盖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中年妇女猥琐地盯着裴梦泽看了好一会儿搭腔:
“姑娘你去哪儿啊?一个人吗?看你这么漂亮,有没有熟悉的人同行?”
裴梦泽闭紧嘴巴不说话,脑袋一偏直接倒在燕宸南肩头闭上眼睛假寐。
妇女被燕宸南寒冰般的眼神一瞪,惊恐地缩了缩脖子偏头看向窗外,就一直这样坐着连头都不敢回。
车厢里鱼龙混杂,有人看到裴梦泽靠在燕宸南肩膀上睡觉,想说他们大庭广众之下搞暧昧有伤风化。
可是燕宸南周身的低气压太过强大,有意提醒的人吞了吞口水,又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下车,刚才搭话的妇女都没有回过头来,长时间偏着头竟然把脖子给扭了。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燕宸南和裴梦泽终于到达目的地。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他带着裴梦泽在午饭时分找到了父母居住的牛棚。
远远的,燕宸南看到他爸爸燕志勋佝偻着背,单手撑着腰从锅里舀出一碗水多菜少的苦菜汤,小心翼翼端进牛棚。
在家里,他爸爸从不下厨,除非他妈妈身体不好起不了身。
燕宸南一个咯噔,忙快走几步奔到燕志勋面前,心里不是滋味地喊了一声:“爸!”
燕志勋回头,手里的碗哐当落地,苦菜汤洒得到处都是,他却呆愣愣看着眼前的儿子,双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燕宸南几步上前,一把抱住燕志勋:
“爸,我是宸南,对不起,我来晚了!”
确实晚了,上一世,直到父母去世好几个月,双腿残疾的他才找到机会来农场替他们处理后事。
迟到了几十年的相遇,终于让他见到了活着的父母。
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燕宸南喉头哽咽,抱着爸爸的手缓缓收紧。
裴梦泽嘴角勾起浅笑,眼眶微微泛红,为燕宸南能在他父母病重前见面而高兴。
燕志勋总算回过神,反手抱住儿子泪流满面:
“好好好,你平安就好。”
燕宸南动作微顿,爸爸向来严肃,管教也相当严格,从来挂在嘴边都是:
“宸南,你是我燕家长子长孙,是兄弟姐妹的榜样,必须拿第一名,不然就没有脸回家见你的爷爷奶奶和我们。”
“宸南,学习重要,武功也不能荒废,每天晨起必须先锻炼一个小时。”
“宸南要坚持下去,只有坚持才能成功……”
爸爸督促他的话言犹在耳,一颗纯纯望子成龙的心却在今天化作“平安就好”。
好心酸的四个字,燕宸南胸腔闷闷的,拍抚爸爸的同时脑袋上扬把即将溢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心说:
快了,这一世有自己在,一定让爸妈恢复原职,尽快离开农场。
“宸南哥哥,是你吗?”
清脆声音在耳边炸裂,燕宸南抬头与姑娘黝黑精亮的眼眸对上,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裴梦泽嘴角的笑缓缓收敛,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燕志勋擦了擦脸上的泪,收回自己的情绪道:
“哎呀,巧柔怎么来了?宸南,你还记得大院里和你一起长大的乌家掌上明珠吗?”
乌巧柔羞涩低头,快速看了一眼燕宸南又含羞带怯地避开视线。
这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什么意思?
裴梦泽眼眸微微眯了眯多少有些不舒服,却没有吱声儿。
燕志勋见到儿子高兴,牵着燕宸南的手道:
“看我,一激动拉着你在外面一直站着,走里面说话,你妈妈见到你肯定很高兴,说不定一开心病就好了。”
“对,阿姨咳嗽好长时间了,见到你说不定心情舒畅就痊愈了。”
乌巧柔立即搭话,故意不去看一旁站着的裴梦泽。
燕宸南微微蹙了蹙眉,却在听说自己妈妈生病咳了很久后,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拉着裴梦泽挽住燕志勋的胳膊进了牛棚。
燕志勋一头雾水,看向燕宸南和裴梦泽牵着的手眼神闪了闪。
乌巧柔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没得到主人允许直接跟着他们进了燕志勋的牛棚。
燕宸南几步奔到魏铃兰床边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心疼得如同有人用刀剜肉般:
“妈,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魏铃兰听到声音动作一僵,眼泪扑簌簌往下落,抬起手如瞎子摸象般四处寻找燕宸南。
“妈,你的眼睛?”
燕宸南抬手在魏铃兰眼前晃了晃。
魏铃兰摇头,勾起久违的浅笑:
“没事儿,牛棚光线昏暗,我这是夜盲症,不影响白天出门干活。”
夜盲症?
燕宸南心头一凛凑近床边让魏铃兰捧住自己的脸,一阵摸索后,魏铃兰眼泪止不住往下落,心疼得无以复加:
“长大了,也壮实了,在村里有没有受罪?粮食够不够吃?是爸妈连累了你,让你受苦了。”
裴梦泽拉了拉燕宸南的衣服轻声:“让我给阿姨把把脉。”
没有敬媳妇茶,也没有改口,裴梦泽叫不出那声妈,也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只能暂且叫魏铃兰一声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