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影片档案 ☆

片名：洛杉矶机密

外文：L.A.Confidential

导演：柯蒂斯·汉森

编剧：布莱恩·海尔格兰德、柯蒂斯·汉森、詹姆士·艾洛伊

主演：凯文·史派西、罗素·克劳、盖·皮尔斯、詹姆斯·克伦威尔、丹尼·德维托、金·贝辛格、大卫·斯特雷泽恩

上映：1997年9月19日

国家/地区：美国

片长：138分钟

获奖：获1998年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最佳改编剧本奖，1997年法国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提名

1997年的美国影坛上，出现了一部让不少影迷惊叹“黑色电影”已然复活的影片，这便是《洛杉矶机密》。影片改编自著名作家詹姆士·艾洛伊（James Ellroy）所著的“洛城四部曲”中的第三部《洛杉矶机密》。其他几部分别是《黑色大丽花》（在2006年也由布莱恩·德·帕尔玛搬上银幕）、《白色爵士》和《绝命之乡》。这四部曲皆以20世纪50年代美国西部城市洛杉矶为背景，揭开这座城市阳光灿烂的表面下潜藏的一个黑暗世界。影片的导演柯蒂斯·汉森（Curtis Hanson）从小在洛杉矶长大，也深谙这座城市在浮华表象之下的秘密。在美国的城市文化中，相对于以老移民聚居为主的代表传统美国的东部纽约，洛杉矶这座西部城市则是新兴美国的缩影，而且这里还有着闻名全世界的、有“世界电影王国首都”之称的好莱坞。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20世纪50年代初，美国进入一个社会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乐观主义弥漫着整个美国社会，而且许多重要的现代市政工程也是在那个时代建立起来的，包括高速公路的修建、杂志报纸等媒体的繁荣、面临电视的竞争而掀起一次次电影技术革新浪潮的好莱坞。而洛杉矶的警察局也从海军陆战队退役官兵中招募大批人员以补充警界力量，力图提高警察执法的效率。但是，在经济和社会发展蒸蒸日上的同时，腐败和犯罪也在这座阳光之城中蔓延滋生，这便是本片故事展开的地域和时代背景。影片开头，一系列广告招贴画般的段落叠加中出现了一个似乎是推销口吻的画外解说：“到洛杉矶来吧，这里阳光普照，海滩宽广迷人，橘子园一望无际，就业机会多多，土地价格低廉，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每幢房子都住着快乐的一家人，你可以享有这一切，更棒的是，你也许会被星探发掘，一举成为大明星或者碰上大明星。洛杉矶一切都好，有如人间天堂一般……”但是，后面接下来的画外音却让人产生了迷惑“以上说法纯属推销广告，通过影视媒体加强这种好印象，就像是热门连续剧《警网群英》，洛城警探个个神勇非凡，所有歹徒闻风丧胆，没错，这儿简直是伊甸园一般，但天堂中也有败类……”至此，这个画外音产生的悬念越发强烈了：是谁在以略带讽刺的口吻叙说着这一切？直到画外音完成对黑社会头子米奇·柯汉被捕事件的描述之后，镜头才随着打字机的声音切到了八卦杂志《嘘嘘》的记者谢德在一间小屋里撰稿的画面。这个开头段落的设计非常精妙，既勾画出一幅20世纪50年代的洛杉矶的影像，又介绍了影片故事展开的前史，即米奇·柯汉被捕之后，各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地觊觎着柯汉空出来的位置，想要取而代之。此外，记者谢德与他那专事爆料的杂志也将在后续的影片故事中登场，而影片以谢德的叙述开场，在某种程度上也寓意了影片所展现出来的黑色世界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黑幕。

1951年圣诞节，洛杉矶警察局里，警察集体暴打嫌犯的丑闻被媒体冠以“血腥圣诞节”之名而闹得满城风雨。在巨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警界的高层只得承诺严惩涉事的警察。警局的三名年轻警官面对该事件，分别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接受过高等教育，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艾德为了自己的晋升，准备指认所有参与殴打行为的同事；脾气暴躁、暴力执法的巴德因为拒绝出卖自己的搭档史丹斯而被处分；杰克因为常常在电视上亮相而成为洛杉矶城的名人，他为了保全自己赚取外快的门道——把消息爆料给记者谢德而求全自保，同意指认参与暴力事件的同事。结果，史丹斯等三名警察被免职，艾德则得到升职，而艾德、巴德和杰克三人通过这次事件更加深了彼此之间的不睦和不屑。不久，“猫头鹰咖啡馆”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城的凶杀案，六名死者被残忍地枪杀，其中包括刚刚离任的史丹斯和妓女苏姗。警方高层高度重视这起案件，艾德、巴德和杰克为了缉拿凶手而不得已联手合作，但是随着调查的层层深入，他们却发现这起案件背后牵扯着洛杉矶城的许多隐秘：有以长相酷似好莱坞明星的妓女吸引社会名流，拍下不雅照片进行敲诈勒索的百合花俱乐部；有围绕米奇·柯汉留下来的一批海洛因所展开的争夺……而这些谜团逐渐把他们引向上司达德利警探，杰克更是因为偶然发现达德利的秘密而被其杀害。剩下的巴德与艾德决定搁置两人之间的恩怨，联手对付达德利。在与达德利及其派来的杀手展开最后的对决时，巴德为了救艾德而身负重伤，艾德最终手刃了达德利。

影片以盗匪犯罪片惯有的层层展开的叙事，有条不紊地揭开了洛杉矶城的黑暗底色。这是一个欲望横流的城市，各色人物都有可能受到利益的驱使而发生关联，警界、政界、新闻媒体与黑社会之间因此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关系，而尔虞我诈、背叛出卖、权钱色交易更是在这个黑暗世界里日日上演的戏码。虽然有别于一般盗匪犯罪片中所表现的警察与黑帮分子的对立，影片的主要矛盾集中在警察局内部，但《洛杉矶机密》仍然辐射出存在于政界、新闻媒体界和娱乐圈的种种不堪和阴暗面。巴德前往妓女莲家中了解情况的时候就遇到了一名议员，而这名议员稍后因为被偷拍了与莲**的照片而不得不答应支持修筑一条高速公路。这条公路通向百合花俱乐部的老板帕特里所拥有的房产开发区。以记者谢德为代表的新闻媒体不择手段地报道小道消息和色情新闻来提高杂志的发行量，以此牟取暴利。谢德经常与杰克合作，在杰克缉拿吸毒的好莱坞明星时向其贿赂而获得第一手资料，甚至诱骗一名梦想成为明星的男演员去色诱同性恋倾向的检察官，意在偷拍检察官的不雅照片进行敲诈。他是一名业已丧失道德准则的记者。而洛杉矶的骄傲——好莱坞的明星们也在影片中成为色情行业包装出售的工具。帕特里经营的色情业将妓女们整容成丽塔·海华斯、维罗妮卡·莱克等好莱坞女明星的相貌招徕上层社会的顾客。影片中的一个小插曲更是反映了导演对好莱坞的辛辣讽刺：艾德在酒吧里遇见著名影星拉娜·特纳，他以为这又是一个整容的妓女，于是对她出言不逊道：“妓女再像明星，也仍然是妓女！”虽然这是一个误会，但这一幕却隐隐地指向现实当中好莱坞明星与色情业的关系。至此，导演汉森已经有力地颠覆了20世纪50年代洛杉矶城高速发展的神话，把隐藏在背后的肮脏交易和腐败堕落暴露在观众的面前。

美国著名作家雷蒙德·钱德勒创作的一系列黑色侦探小说，对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黑色电影产生了直接的影响。他曾经这样描述黑色小说/电影中那个黑色世界：“一个出了毛病的世界，其文明创造了自取灭亡的机器，并在学着使用它……法律是可以为了权益而加以支配的。街道上出现比黑夜还黑的东西。”[5]《洛杉矶机密》中展现出来的正是这样一个道德原则业已失落，各色人等皆为了自己的生存进行盲目厮杀的无望的世界。然而，让《洛杉矶机密》超越其他黑色电影的地方还在于其对黑色世界中的复杂人性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在谈到这部影片诞生的过程时，汉森毫不掩饰他在读到小说最初几页时对其中的人物产生的厌恶感。但他很快便发现了这些人物和他们之间的斗争的深度。他也使我们看到了一个在属于黑夜的世界中被各种无尽的欲望、梦想、心理创伤和野心所激励、压抑，并被它们所纠缠的人物的精神世界。”[6]影片集中表现的几个警察：巴德、杰克和艾德均不是扁平人物，汉森在影片中不惜以减缓情节发展的代价来展开对他们的细致分析，还特意挑选了观众不甚熟悉的罗素·克劳和盖·皮尔斯来分别饰演巴德和艾德，以避免观众根据演员的银幕形象先入为主地判断人物性格，而是随着叙事的逐渐展开来发现这些复杂的人物。以巴德为例，因为童年时曾经亲眼看见母亲被父亲打死但却没能解救母亲的经历，巴德成为一名对女性具有强烈的保护欲而对嫌疑犯却凶暴无比的警察。他可以不顾个人安危地解救一个被凌辱的墨西哥女孩，也可以不由分说地枪杀嫌疑犯并伪造拒捕的证据。而在巴德与妓女莲的关系中，他是唯一一个把莲看作她自己而不是她所扮演的好莱坞美艳明星的人，并且能够理解这个貌似见钱眼开的金发美女内心所守护的纯朴梦想，因此最终赢得了莲的爱情，两人在杀戮结束后远走高飞，远离这个罪恶之城。艾德也是影片中一个具有多面性的人物。驾着一副金边眼镜的艾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警察，而影片刚开始，他在达德利的追问下所表现出的对道德和法律原则的恪守也让他与其他警察的形象拉开了距离。艾德因为屡次立功而很快得到上级的提拔，成为一个警界的明日之星，然而他的内心也隐藏着一个秘密：他的父亲曾经是一名优秀的警察，但却死于歹徒的袭击。为了替父报仇，他决定成为一名警察，并且以“路路·图马西”来指代那些逍遥法外的犯罪分子。但是，黑暗的现实让艾德很快地背弃了当初信守的原则，他不仅错捕、错杀嫌疑犯，而且抵挡不住莲的**而差点掉入达德利的陷阱，甚至逼迫检察官违反司法程序地对达德利进行监听监视。他在道德堕落的路上越走越远，但是最终正是他以达德利当初教诲他的“从背后射杀惯性抢匪，以免他们利用司法漏洞获得释放”这一现实的准则击败了达德利。影片的结尾，当艾德被授予勋章时，脸上浮现出的洞悉世故的笑容，让观众很自然地怀疑他会不会沿着达德利的老路子走下去。这也是影片留给观众的一个挥之不去的黑色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