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队啊,我看见希波吕托斯的一个随从带着愁苦的脸相,急急的走向这家里来了![524]
(报信人上。)[525]
报信人朋友们,[526]我走到哪里去,可以找到这里的国王忒修斯呢?若是你们知道,请告诉我吧。他是在这家里么?
歌队那边他从家里走出来了。
报信人忒修斯,我给你以及住在雅典城和特洛曾边界内的市民们,带了一个可以悲伤的消息来了。
忒修斯这又是什么?难道有什么更新的[527]灾祸落在这两个邻接的都市上么?
报信人希波吕托斯不在了!一句话说。可是他还见着阳光,就只是一丁点儿。[528]
忒修斯是给谁〔杀死〕的?是有谁与他为敌,是他强污了那人的妻子,像对他父亲的那么样么?
报信人他自己驾车的马害死了他,还有你嘴里的咒诅,那是你对你的父亲大海的王[529]所说,关于你的儿子的。
忒修斯啊,神们呵,还有你波塞冬,你听了我的请求,那么表明确是我的父亲了。——他是怎么死的?你说吧,怎么样的那正义女神的棍棒[530]打击了他,那个污辱了我的人?
报信人我们那时在迎着波浪的岸边,正在用梳子刷马毛,[531]一面哭着,因为有人来报信,说希波吕托斯从你得了不幸的流放,不再能够回到这地方来了。[532]他本人也来了,把他的悲哀的事情[533]告诉了在岸边的我们,无数的同年辈的朋友成群的跟随着他。末后他停止了悲叹,说道:“我为什么这样胡乱哭喊[534]的呢?父亲的命令必须服从。家人们,给我准备,把马驾在车上吧!因为这城市已经不是我的了。”
于是各人都动作起来了。比一个人说话还更快,我们把马都预备好,拿来放在主人的旁边了。他从车辕[535]上拿起缰绳在手里,把脚站稳了,连着他的那猎靴。[536]他首先举起两手对神们说道:“宙斯呵,你让我灭亡[537]吧,如果我是一个恶人,但是让我的父亲知道他冤屈[538]了我,在我看着阳光的时候,至少是在我死后。”[539]这样说了,他拿起刺棍在手里,一下子[540]打那几匹马。仆人们在车子旁边靠近辔头,[541]跟从着主人,走向直通阿耳戈斯和厄庇道洛斯的道路。[542]
我们走到一片荒凉地方的时候,那里有一个海岸,在这地方的界外,向着萨洛尼科斯海[543]伸张着。从那里发出一种像是宙斯的地下雷声[544]似的,深沉的,听了叫人发抖的音响。那时那些马举起头和耳朵来,直向着天空,在我们中间起了极大的惊惶,从哪里来的这个声音。我们向着海水冲击的岸边看去,只见一个好大的[545]波浪,仿佛顶着天空,使得我们的眼睛望不见斯刻戎海岸,[546]因为它把伊斯特摩斯和阿斯克勒庇俄斯[547]的岩石都遮住了。于是它渐渐涨大起来,四周散出许多泡沫和浪花,向着岸上冲来,那里正站着四马的马车。在那惊涛骇浪[548]之中,海波突然放出一头公牛来,是异常凶猛的怪物,它的吼叫的声音充满了地面,又反响过来,听了叫人发抖,它出现在我们面前,看去非常的可怕。[549]
在那些马中间立即发出了极大的恐慌,那主人却是熟悉马的习惯的,[550]他抓住缰绳在手里,像是水手在扳那桨,尽往后拉,把皮带缠在自己身上,[551]可是它们用牙齿咬住了嚼铁,[552]狂奔前去,毫不管主人的指挥的手,也不管那羁勒以及车辆。[553]他捏着缰绳,想要引它们走上平坦的道路,那公牛出现在前面,使那车上的四马[554]惊骇得发狂,又转了过来。但是假如它们狂乱的向着岩石跑去,他还是沉默着,靠近了车衡,顺从它们去,直到后来车轮撞着了石头,这才将车子颠复毁坏了。于是一切全是混乱,车轴和车辖都飞到空中去了。他这不幸的人缠在缰绳的解不开的束缚里[555]被拖了走,他的头[556]被碰在岩石上,皮肉都被撕裂了,发出可怕的叫喊来。“啊,停住了,你们在我的马槽里养大的〔马〕呵!不要毁灭了我!啊,父亲的不幸的诅咒呵![557]有什么人肯来救我这清白的人[558]的么?”许多人都想〔去救〕,但是我们却很落后了。后来他脱出了缰绳[559]的纠缠,也不知这是怎么搞的,他倒了下来,[560]还剩有一点儿呼吸。那些马不见了,还有那不吉的怪牛,不知道在那多岩石的地方,到哪里去了。
王呵,我虽是你家里的奴隶,可是我不能相信你的儿子是那么的坏,不,即使那女人们全都上吊,即使有谁在伊得山的松板[561]上都写满了字,因为我相信他乃是清白的。
歌队唉唉!新的不幸的事件又成就了,对于运命和必然是无可躲避的。
忒修斯我对于承忍这灾难的人的憎恨使我〔听了〕这信息觉得喜欢,但是因了对于神的以及那人的顾虑,[562]因为他是我所生的,为了这灾难我既不喜欢,也并不悲伤。
报信人那么怎么办呢?我们应该把那遭难的人送来,还是随你的喜欢怎样处分呢?请你想一想。你如果听了我的劝告,对你的遭遇不幸的儿子别再那么粗暴吧!
忒修斯把他送来吧,那么我可以亲眼看见他,曾经否认污辱了我的床榻[563]的人,现在可以凭了语言以及天罚[564]证明他的罪行吧。
(报信人下。)
歌队[565](哀歌一)库普里斯[566]呵!这是你,指挥着神人的和凡人的不屈的心的。同你在一起的还有那华丽翅膀的他,[567]环绕着迅速的飞翔。[568]他飞着,在陆地上,也在喧嚷的盐水的海上。
(哀歌二)他[569]〔展开〕金光的翅膀,去袭击那风狂的心,他蛊惑了那山林里住的兽仔,和那海里的,凡是那灼热的阳光所照着的[570]大地所长养的生物,以及人们。[571]库普里斯呵,对于这一切只有你独自保持着女王的威权[572]。
(阿耳忒弥斯在空中出现。[573])
阿耳忒弥斯我叫你,出于名门的,[574]埃勾斯[575]的儿子,你听着吧!这是我,勒托的女儿阿耳忒弥斯在叫你。忒修斯,你不幸的人为什么听了这消息反而喜欢的呢,你不正当的[576]杀害了你的儿子,信从你妻子的假话,没有证明的事,却得着了显著的灾祸?你为什么不为了耻辱去把身子躲到地下的幽冥里去,或是转变你的生命,去高飞空中,避免这忧患呢?在善良的人们中间,你是再没有应得的生活的一份的了。
忒修斯,你来听取你灾难的状况吧。可是我不能帮助[577]你什么,只是使你痛苦罢了。我却还是为此而来,要表明你的儿子的心是端正的,那么他可以有光荣的死去,也表明你妻子的那狂热[578]或者也可算是最为高贵的地方。因为她被那诸神中间,我们爱好独身生活[579]的所最嫌恶的女神所刺伤[580],爱上了你的儿子。但是她想要用了理性去制服那情欲,[581]却毁坏在与她无关[582]的计画里,因为她乳母在誓约之下[583]对你的儿子说明了她的相思[584]。在他这原是很正当的,不曾听从她的话,在你那么谴责他的时候,也不肯破弃了誓约,因为他是那么的虔敬的人。她为的恐怕发觉,写了那虚假的信札,用了狡计害死你的儿子,可是这却使你相信了。
忒修斯啊,啊!
阿耳忒弥斯忒修斯,这话使得你痛苦么?[585]你且安静着,听了下文你将更加悲叹吧。你记得得到了父亲的[586]三个有效的誓愿吧?其中的一个你就滥用了,你这极恶的人,用在你的儿子身上,却不去对付什么敌人。你那海神的父亲为了对你的好意,答应了什么,就非得给什么不可,但是在他看来,在我也是一样,就显得你是恶的,你不等待证据和预言者的话,不加审问,[587]不允许长的时间来考察,你却过于急速的把诅咒加在你儿子上头,便杀害了他。
忒修斯女王,我是该灭亡了!
阿耳忒弥斯你的罪过[588]是重大的,但是即使如此你还可以得到宽恕,因为那是库普里斯想这样,来发泄她的怒气。在神们中间有这样的规律,没有谁愿意去反对别人的意志,却永远是站在旁边。要不然,你可得明白,如果不是为的怕惧宙斯,我也决不肯受这耻辱,[589]让那在所有凡人中于我最为亲爱的人去死的。你的过失,第一因为你不知情,可以使你免罪,其次是你那妻子死了,失掉了对证〔的机会〕,因此得了你的信任。现在这灾难都落在你身上,在我也有着悲伤,因为神们对于虔敬的人的死并不感觉喜欢,虽然那些恶人,以及他们的子女和家庭,我们要完全除灭。
歌队咦,那不幸的人来了,年青的皮肉和金黄的头发[590]都全然毁伤了。啊,家庭里的忧患呵!这是怎么的双重的灾难,从神那边落下,加在这家堂来的呵!
(希波吕托斯由家人们抬着上场。)
希波吕托斯阿呀!不幸的我呀,我因了不公正的父亲的不公正的诅咒[591]而毁伤了!啊啊,可怜的我是全完了!痛楚冲上我的头来,在我脑里来着[592]阵阵的剧痛。你们停住吧,让我休息一下这衰弱的身体。唉唉!
啊,这些可恨的驾车的马呵!你们在我的手里饲养着,却害了我,杀死了我了。啊,凭了神们,家人们,你们要轻轻地用手碰我受伤的肌肤吧!谁站在这右边的?把我小心的举起来,平稳的抬着我这不幸的,因了父亲的错误而被诅咒的人吧。
宙斯呵宙斯!你看见这情形么?我这庄重而敬神的,节制[593]超过一切男子的人,那么的丧失了生命,走向地下的冥王家,[594]我对于人间因了虔敬而所受的劳苦都是白费了。
啊啊!现在这痛楚,这痛楚又向我袭来,——放下我这不幸的人吧,[595]——我愿死神这医王[596]到我这里来吧!
(哀歌一)请把不幸的我毁灭了,全毁灭了,我想要有双锋的剑[597]来劈分了我,使我的生命能得安眠呵!啊,我父亲的不幸的诅咒呵!我的血污的亲族,远代的祖先[598]的罪业为什么出了界[599],没有停留,落到我这没有什么罪过可以非难的人的身上呀?
(哀歌二)啊,啊,我有什么可说的呢?我怎么能够使我的生命脱离去这凶恶的痛苦呀?我真愿那死的黑夜[600]来给这不幸的我催睡呵!(哀歌完)
阿耳忒弥斯啊,你这可怜的人,担受着[601]这么的灾难呀!你的高贵[602]的心,使得你灭亡了。
希波吕托斯呀!是天神的香气![603]虽然是在灾难里,我也感觉到是你〔来了〕,身体也轻松了些。不是女神阿耳忒弥斯也是在这地方的么?
阿耳忒弥斯啊,可怜的人,她是在这里,神们中间最是爱你的。
希波吕托斯主母,[604]你看见我,像我现在的不幸的人么?
阿耳忒弥斯我看见,可是我们是不应当落眼泪的。[605]
希波吕托斯于今不再有给你带领猎狗,也没有侍从的人。
阿耳忒弥斯再也没有了,可是你虽是灭亡了,于我还是亲爱的。
希波吕托斯没有看马的,也没有看管你神像的人了。
阿耳忒弥斯因为这是那无所不为的[606]库普里斯所干的。
希波吕托斯啊啊!我现在知道那个害我的女神了!
阿耳忒弥斯她恨你的失礼,[607]对于你的谨慎[608]生气。
希波吕托斯我看清楚了,她这一手害了我们三个。
阿耳忒弥斯你父亲和你,还有第三个是他的妻子。
希波吕托斯我因此也悲叹我父亲的不幸。
阿耳忒弥斯他是为神明的计策所欺骗了。
希波吕托斯啊,父亲呵,遇着这些灾难多么不幸呵![609]
忒修斯我的儿,我是完了,我活着再也没有快乐了!
希波吕托斯为了这个过失,我替你悲哀还过于为我自己。
忒修斯如果是可能,我的儿,我愿代你去死呀![610]
希波吕托斯啊,你父亲波塞冬的苦辣的礼物[611]呵!
忒修斯但愿我的嘴没有说〔那句话〕!
希波吕托斯为什么呢?你总要杀掉了我,那时你是那么生气。
忒修斯唉,因为我被神明[612]播弄得不会思想了。
希波吕托斯啊,我愿凡人也能把诅咒加在神灵身上[613]呵!
阿耳忒弥斯且住![614]因为即使到了地下的阴暗里,因了你虔敬和善良的心的缘故,[615]女神库普里斯的落在你身上的愤怒的打击也决不是没有报偿的。因为从我这手里,用这必中的弓箭报复在别一个上边,乃是在凡人中间在她是最最亲爱的人。[616]至于你,啊,可怜的人呵,为了你这些的灾难,我将给你极大的光荣[617]在特洛曾城里,因为那些未婚的女子在结婚以前要剪头发给你,[618]在长远的年代内教你接受[619]着她们无限的悲哀的眼泪。处女们将要永远抱着对于你的引起歌唱的怀念,[620]淮德拉对你的那恋爱也不至于会沉寂无闻。[621]你呢,啊你老埃勾斯的儿子呵![622]抱你的儿子在怀中,紧紧搂住吧,[623]因为你是并非故意的杀害了他,在神们安排的中间人是常会犯过的。我劝告你,希波吕托斯,你也不要怨恨你的父亲,因为你的灭亡乃是由你运命而来的。[624]现在告别了,因为我不得看见死人,[625]也不可教临终的呼息污了我的眼睛,我现在看你已经临近这凶事了。[626]
(阿耳忒弥斯下。)
希波吕托斯告别了,幸福的处女,你去吧!你倒很容易的撇下我们长久的交谊而去了![627]我听从你的意思,和我父亲和好了,因为我以前一直听从你的话的。——唉唉,黑暗现在已上我的眼睛来了。父亲,你抱住我,把我的身子扶起来吧。
忒修斯啊呀,我的儿!你要对这不幸的我怎么办呀?
希波吕托斯我要死了,我已看见那死人的门[628]了!
忒修斯你将留下了我,手上染有血污[629]么?
希波吕托斯不,我已解除了你这杀人〔的罪〕了。
忒修斯你说什么?你免除了我血的玷污么?[630]
希波吕托斯我请那拿弓的阿耳忒弥斯[631]作证。
忒修斯啊,最亲爱的,你对你的父亲显示得多么的高贵[632]呀!
希波吕托斯你祈求有这样的嫡出的[633]孩子吧![634]
忒修斯啊,你的那虔敬和善良的心呵!
希波吕托斯啊,父亲呵,同你也告别了,永远的告别了![635]
忒修斯我的儿,不要弃舍我去!你且忍着吧!
希波吕托斯我已经忍到头了!因为父亲,我要死了。你快快给用衣服盖上我的脸吧。
(希波吕托斯死去。[636])
忒修斯啊光荣的雅典,珀罗普斯的[637]疆域呵!你失掉了怎样的一个英雄[638]了呀!啊不幸的我呵!库普里斯,我将长久记得你所做的恶事吧!
歌队这个共同的悲哀出于意料的到来一切市民的上边,许多眼泪将洒〔在地上〕,[639]因为关于伟大人物的悲伤的消息更广大的占据着〔人心〕。[640]
(同下。)
注释
[1]剧名全文应为《戴花冠的希波吕托斯》(Hippolytos stephanias),今从略称。
[2]阿佛洛狄忒(Aphroditê)在希腊神话上是恋爱与美与繁殖的女神。在史诗中,荷马说她是宙斯(Zeus)与狄俄涅(Di?nê)的女儿,赫西俄多斯(Hêsíodos,通称Hesiod)则说是从海水泡沫里生长出来,先到库忒拉,随后到库普洛斯,所以神与人们称她这个名字,又叫作库忒拉女人(Kythereia)和库普洛斯生的(Kyprogenea)。希腊语泡沫曰阿佛洛斯,但这也只解释得一半,而且这类望文生义的说法,也不足凭信,只是那两个岛名却很有意义,因为那里在历史上都很有腓尼基的影响,这足以考见女神的行程在希腊本土自然也有她的根基,但是有大部分是从东方进来,乃是无可疑的。从希腊人的民族性来说,她在宗教上不会很受尊重,至少与雅典娜(Athēna)或阿耳忒弥斯(Artemis)比较总是相形见绌得多了。在生活上以至艺术上她的势力却是很大,有许多人间的悲剧都由于她的作弄,在本剧里便是如下。所以虽然赫西俄多斯说是庄严美丽的女神,围着她纤细的双足长出青草来的,这里却是很有点儿可怕了。
[3]“有力量的”原文云Pollê,这字训多训大,所以可这样解说。如作本义解则与下文连合,当解作“有许多名号的”,忒俄克里托斯(Theokritos)《牧歌》第十五中曾称阿佛洛狄忒为“多名号多庙宇的女神”,但此处阿佛洛狄忒自述恩怨分明,要将实例显示给人们看,所以似应采用后出的意义,古代注家根据哈里本引证也训作“有能力”。
[4]“并非无名”原文用修辞上的曲言法,意思即是大有声名与荣誉。
[5]库普里斯(Kypris)意云库普洛斯的女人,即阿佛洛狄忒的许多名号之一,参看注[2]。赫西俄多斯称为库普洛斯生的女人,荷马则称之为库普里斯,后世多沿用此称。
[6]这里所谓大海是专指黑海,希腊称它为好客海(Pontos Euxeinos),平常认为是世界的东端,过此以往都属于蛮荒,不是人类所住的地方了。
[7]阿特拉斯(Atlas)在希腊神话上是天地所生的神祇的第二代,属于提坦族(Titanes)。克洛诺斯(Kronos),第一代中最幼为王,被他的儿子宙斯所打倒,夺去王位,他联合族人反攻,终于失败,提坦族多被拘禁地下,阿特拉斯被罚去用肩背抗着天空。后世用他的名字来叫地理图册。古代相信世界西端尽于直布罗陀海峡,昔时赫剌克勒斯巡行各地亦至此为止,故称海峡的两面高山为赫剌克勒斯的柱子,外边全是海洋,无复人类,今称大西洋,原文亦是说阿特拉斯的海。这里所谓阿特拉斯的边界即是指这海峡。下文第七四六行与第一〇五三行也都是如此。
[8]“看见太阳光”是希腊人常用语,意思即是生存在世上。这里很可以看出希腊古代的现世主义来。他们尊重这现实的生活,只在有这肉眼见着阳光的时候,才算真是生存着,与后世基督教人的希求死后的乐国的截不相同。
[9]“尊重”原文云presbeu?,从“老人”(presbys)这字转化而出,意思是说敬老,即是把老人放在上头或前面。这里转用为从众中选择出来加以尊重。
[10]忒修斯见《忒修斯的故事》。
[11]阿玛宗与庇透斯均见同上。希波吕托斯是庇透斯的外曾孙,因为养在他那里,受着他的教育,所以说是他的弟子。他虽是珀罗普斯的儿子,但以贤智闻名,据说他曾在特洛曾公开教授,著有一书,公元一世纪时泡萨尼阿斯(Pausanias)曾记在他的《希腊游记》上。“纯洁”(hagnos)一语系指清净贞静,含有宗教的意义,在荷马诗上常用以称阿耳忒弥斯。希波吕托斯继承了阿玛宗的性格,也受着严正的教育的影响,所以这里在庇透斯上面加上了这么一个形容词,虽然在他的生涯中找不到具体的事实。
[12]“天生的是”原文云pephykenai,意思说是生来或本性如此,用处与平常的“是”(einai)相同,而意更强。
[13]“床榻”(lektra)亦或作lekhos,系指卧榻,转借作为婚姻或配偶讲,与中国古文中的床笫相似。同义的字还有eunê,用法亦同,但此本意乃指被褥,可以说是中国成语中的“枕席”吧。译文中常保存原意,但必要时也或用意译。
[14]福玻斯(Phoibos)系阿波罗(Apoll?n,拉丁Apollo)的别号之一,因为常用,后来几乎和他的本名差不多通行了。这字本义是光明,但用以形容年青人,不过也就是漂亮的意思罢了,或以为这是说日神,其实是不确的。太阳神原有赫利俄斯,后代不大说起,往往移来加在阿波罗身上,有人以为他原来是太阳神,现代学者已证明并不确实。结论大抵是说,阿波罗是希腊民族固有的大神之一,他原来是游牧生活的神,因此他有这好些职务,弄弓箭,喜音乐,管医药,与牧人都是有关的。他所管的事情之中只有占卜一种,说不清它的来源,但他的这个职司传说很早,他杀了大蛇,在得尔福兴起乩坛来,也是他的神话中的一个重要项目。他是宙斯与勒托(Lêt?,拉丁Latona)的儿子,与阿耳忒弥斯是孪生的姊弟。在本篇中阿波罗没有什么关系。这里也是因阿耳忒弥斯而连带说起的。
[15]阿耳忒弥斯(Artemis)上文曾称她为狩猎女神,这原是她的重要职司,但是与阿波罗相像,她还有些别的事务,须从别方面说来,才能贯串在一起。荷马诗中说她是“野兽的主母”(Potnia Thêr?n),这句话说的很得要领,因为她的隶属是牧畜以外的一切兽类。这生杀都属于她,狩猎只是一方面,她还管它们生产长养一方面。又由幼兽及于小孩,所以她也是照管产妇的女神。在希腊的女神中,她实在是与新的地母即禾谷女神得墨忒耳(Dêmêtêr)和恋爱女神阿佛洛狄忒应当算是鼎足而三的,因为她正是同样性质的一个母神,可是一方面却特别说是独身女神,去与处女神雅典娜等归在一起,这是很奇异的事,在本篇中她的地位差不多就着重在这一点上,显得与阿佛洛狄忒正相敌对了。
[16]“碧绿”(khl?ra)原意云嫩绿,由草的嫩叶一字转出。据哈德勒本注说,文中使用此字,与上文处女字意相照映。
[17]神话中英雄的功绩其一是为地方除害,消灭强人和野兽,这里所说希波吕托斯的事情实在只是平常的打猎罢了。泡萨尼阿斯《游记》中说希波吕托斯曾建立庙宇以供奉〔杀〕狼的阿耳忒弥斯(Artemis Lykeia),用以纪念除灭为害特洛曾的群狼的事,或者这里所说与此有关亦未可知。
[18]“他们”原本云“这些人”,即是指阿耳忒弥斯与希波吕托斯。
[19]潘狄翁是埃勾斯的父亲,见《忒修斯的故事》中。所谓潘狄翁的地方即是指雅典。但是特别用他的名字,不使用别的雅典古王的,据哈德勒本注解说,盖因传说云,在他的朝代中狄俄倪索斯与得墨忒耳始来雅典的缘故。
[20]“完成”(telê)这里系指加入希腊密教,凡有三级,首为受戒,末为完成。在雅典举行的密宗仪式共有三种,其中两种只许妇女参加,因此这所说的当是得墨忒耳的厄琉西尼亚大祭(Eleusinia)。这在雅典西北的厄琉西斯地方举行。本系农家的祭祀,公元前六世纪初由政府主办,而仍系密教性质,唯受戒者乃得参加,其入教的限制却极宽,只有犯杀人及说外国话者不得入,后者盖即是蛮夷(barbaroi),但杀人如经过祓除,也就无妨了。希腊古代宗教,天神赏善罚恶,但是那大抵以神的意志为标准,密教则在得墨忒耳一系以地的女儿被冥王抢到地下去,经宙斯调处,每年以三分之一居地下,二分居地上的神话为中心,象征禾谷的生长与人类的生活归结到受戒清净的人死后可以得到幸福。这种大祭每五年举行一次,时间在九月十日之前,正在秋收的前后。
[21]淮德拉见《忒修斯的故事》中。
[22]帕拉斯(Pallas)系雅典娜的最普通的一个别号,荷马常连称帕拉斯雅典娜。语源无可考,或谓古语帕拉斯意云少女,说较可取。帕拉斯的岩石即指雅典高城,雅典城本以雅典娜得名,她是城邦的主神,在那上边有大庙最有名,称为处女庙(Parthenon),遗迹今尚存在。
[23]库普里斯系阿佛洛狄忒的别称,见注[5]。有人怀疑这一节文句不可靠,即如阿佛洛狄忒不当自称库普里斯,但如哈德勒本所说,她在这里说她的庙宇,用这名称与帕拉斯相对,这解说似很有理。史家狄俄多洛斯(Diod?ros)说,淮德拉为了恋爱希波吕托斯,在雅典高城旁边建造了一座庙,从那里可以望见特洛曾地方。泡萨尼阿斯也在游记中说到在特洛曾的阿佛洛狄忒的庙,淮德拉就在那里观察希波吕托斯调练他的马匹。据哈德勒本注云,雅典高城高可五百尺,三面都是很陡峭,只有西边是坡路,那里有阿佛洛狄忒的庙,却是忒修斯在平定阿提刻之后所建造的。
[24]“不在家的”(ekdêmon)一本作ekdêlon,意云明显。校订各家主张不一,今从哈德勒与哈里两本的说法。
[25]“为了将来”意思是说希望将来可以与不在的情人遇见,原文语气不完全。
[26]第二九至三三行,即自本节起头到此为止,据哈德勒本说,校订各家多有非议,疑非真本,以为依照第三九〇行以下淮德拉自述的话看来,显有矛盾,主张至少将第三二至三三行加以括弧。但哈里本以为意义上虽有疑问,在文章结构上都有联络,不能节去,所以现在也不加上括弧符号。据哈里本说,在欧里庇得斯的时候雅典有一个阿佛洛狄忒的庙叫做eph’ Hippolyt?的庙,原意是“在希波吕托斯旁边”,普通却解作“在希波吕托斯坟旁的庙”,希波吕托斯的故事本来有雅典与特洛曾两系。欧里庇得斯所写戏曲的前稿就是说这事件在雅典发生,那么在雅典当然也有希波吕托斯的坟存在,正如后稿则地点为特洛曾,那即是别一系的说法,与希波吕托斯的坟在特洛曾的话是相合的了。哈里本说,早在公元前七世纪中知道有对于阿佛洛狄忒呈献供品的文献,但那“在希波吕托斯旁边”的名称却是直到欧里庇得斯那时才出现的。我们如严密的说,那庙乃是忒修斯所建,希波吕托斯的名称又是很后起,当然可以说那一节叙述与事实不合,但是那又未免太是胶柱鼓瑟了吧。
[27]刻克洛普斯(Kekrops,拉丁Cecrops)在神话上是阿提刻的第一代国王,把那国土叫作刻克洛庇亚,即是后来的雅典所在的地方。据说他是人头蛇身,即是上身是人,两腿乃是蛇形,这与中国汉石刻画上的神农伏羲等很有点相像。希腊传说中有些巨人怪物也是蛇身,不过古王的是两条蛇尾卷着,他们的下端却是蛇头,显得很是凶恶罢了。
[28]帕尔拉斯(Pallas)本来与雅典娜的名字(注[22])同一写法,虽然这第二切是长音,是男性名词,格的变化不同,但译音上难以区别,现在只好多译了一个子音“尔”字。他是埃勾斯的兄弟,有儿子五十人,平常觊觎着雅典王位,说埃勾斯只是养子,并非前王的嫡嗣,忒修斯则是外来的异邦人,阴谋作乱,便都被忒修斯除灭了。这本是忒修斯往克瑞忒杀怪牛之前,埃勾斯还生存着的时候的事情,据泡萨尼阿斯所记的一种传说,那时忒修斯在雅典的海豚庙(Delphinion)即是阿波罗的庙里公开受审,结果认为正当防卫,宣告无罪。本剧中系用别一说,把事件直延到忒修斯已经娶了第三个妻室,淮德拉生有两个儿子之后,这才为了杀人流放到特洛曾去。那时雅典国法,杀人者须流放国外,期为一年。因为他流了血,特别是同族人的血,便受了污染,又将污染别人及土地,招致不祥,非离去不可,据说即使需要召唤有所问询,也只许在船上答话,不能登岸云。流放虽有限期,但本身的污染仍在,须得找人给他祓除,才能复归清净,这是一种宗教仪式,但并不由祭司执行,大抵是杀一只猪,用血浇在他的身上。忒修斯来特洛曾,外出求卜,即是为祓除的事,见本文第七九二行及注[368]。
[29]哈里本注云,在希腊人看来,风狂的出现像是一个牛虻的刺。第二一四行以下各节,淮德拉就说些胡话。第一三〇三行阿耳忒弥斯也说她为女神所刺伤。第一合唱歌的末尾将恋爱的女神比作一只蜜蜂。
[30]“默默的”原本放在句子的末尾,表示出意义的重要。这里显示出淮德拉的忍受的态度,如本文第三八八行以下所说,但也就是女神所最不愿意的事了。
[31]“家人”这里是指淮德拉属下的使女们,因为原文oiketai的意思可以解作“家人”,所以就这么译了。
[32]“这么的”即指上文“默默的”,下句加以说明,其相反的办法就是把一切都显露出来,因此毁灭了希波吕托斯。
[33]波塞冬(Poseid?n)是大海的神,神话上说他是忒修斯的父亲,见《忒修斯的故事》中的说明。
[34]巴库利得斯(Bakkylidês)是公元前六世纪时的诗人,他的著作在十九世纪末年始被发见,其第十六是说忒修斯的。他在同了牺牲的少年男女往克瑞忒岛的途中,与弥诺斯王争论,弥诺斯王为表明他是宙斯的儿子,求神发出雷霆,忒修斯跳下海去,取回抛下去的金饰(普通说是指环),证明是海神生的。在那时候波塞冬应许他三个咒愿,这便是本文的根据。三个咒愿的插话在各国民间故事也是常见,往往因为运用得不适当,成为悲剧或可笑的喜剧。
[35]淮德拉本想那么“默默的”死去,免得她的耻辱为许多人所看见,(第四〇四行)及至乳母去把她的话告诉了希波吕托斯,她便绝望的说如今再也不能好好的有名誉的去死了,如第六八七行所说。但是这里阿佛洛狄忒却说是有名誉的,末后阿耳忒弥斯在一四二九行也说她的恋爱不至于会沉寂无闻,原文云“不至于没有声名被默杀了”,意思相同。
[36]哈里本注云,这是公然的敌人(polemios),如第一一三行希波吕托斯对库普里斯的说话可见,与虽是有仇恨,未必一定为敌的仇人(ekhthros)不同。
[37]“心满意足”系是意译,原文云kal?s ekhein,意思也只是说“是好的”,据哈里本注云,在阿里斯托法涅斯(Aristophanês)喜剧上,这多解作“谢谢你”,在这里意云满足或是“说够了”。
[38]冥土原文云哈伊得斯(Haidês,普通写作Hadês),意云不可见。本意是指冥王,他名叫普路同(Plout?n),是宙斯的兄弟,为冥土的国王。因为他很可怕,人们不敢叫他的名字,所以改用这个别号,意云看不见的神明。这字转指他的国土,即是冥间,又一转而指死或坟,则是第三义了。这冥土系在地下有间道与地面相通,神话中有些英雄亲身往冥间去过,如赫剌克勒斯和忒修斯都是,他们从某处一个洞穴里进去,便可以一直走到,虽然一般传说死人的魂灵必须渡过一条大河,才能进入阴界云。
[39]看见阳光,见注[8]。
[40]希腊悲剧里有歌队,照例唱进场歌,在每一场之后合唱歌曲,又参加问答,此外也间或有第二歌队,这里便是一例,以希波吕托斯所带领的猎人们充当。据哈德勒本注说,这样的第二歌队极少见,在欧里庇得斯的作品上也只此一篇如此。
[41]原文potnia或可译为“主母”,但为表示庄严起见,改译为“女王”,虽然也不能恰好。
[42]“敬礼”原文云khaire,本意为愿你欢喜,系普通招呼的话,在见面时与告别时都一样的使用,难得切合的译语,只能随时意译了。
[43]见注[14],[15]。
[44]原文云eupatereia,依照旧例只用于女子,说她出身高贵,因此有些人主张应属于阿耳忒弥斯。但哈德勒本引调停之说,以为亦可说家屋,现在就用这个说法,勒布本也从此说。
[45]俄林波斯(Olympos)山在希腊北部马其顿与忒萨利亚之间,高约三千二百公尺,在希腊半岛是最高的山,古人相信它的顶巅直入云中,所以认为是众神所居的地方。在那里没有风雨,终年都同春天一样,但这仍在人间,与天上又不一样。平常说天(Ouranos)只是说那苍空,古人想象是一个青铜的,嵌着星辰的,旋转着的圆屋顶,由阿特拉斯用肩抗着,与俄林波斯本来不是一事,但是后来也渐渐混合,仿佛在那上边有了住处,成了天上的世界了。
[46]原文despoina,今从直译,参看注[41]及[60]。
[47]花冠古称花鬘,通称花环花圈,因为这是戴在头上的,所以改用新译。本篇名字全称是“戴花冠的希波吕托斯”,其出典即在于此。
[48]“纯洁的”系意译,原文意云“未经混和掺杂”,本指以酒和水,这里引申为林野未经人类阑入攀折。
[49]“镰刀”原文云“铁器”(sidêros)。
[50]哈里本注云,在希腊的高尚的韵文中蜜蜂是唯一的昆虫,常用作比喻。就是那蝉为诗人所爱听,雅典人用金蝉作压发针的也不出现。哈德勒本注云,据古代注家说,阿耳忒弥斯的女祭司们称为蜜蜂(melissai)这事也值得注意。但据文献上说,如得尔福的即阿波罗庙的,以及得墨忒耳的所属的女祭司也均如此云。在这里所说自然单是指那飞出的蜜蜂罢了。
[51]“纯洁的”系是意译,原文与注[48]相同。
[52]“羞耻”在这里是抽象名词之人格化,在赫西俄多斯史诗中已见,代表人的敬畏或羞耻,因而不肯为恶的感情。哈里本注云,希腊人以“爱恋”(Er?s),“软语”(Peith?)与“温雅”(Kharites)作为阿佛洛狄忒的侍从,这里将羞耻或羞怯去侍奉阿耳忒弥斯,看守那女神的神圣的林野,使那生性纯洁贞静的人可以去采摘花朵。这些都是同样的名词人格化,在神话上没有故事,只在说话里有陪衬的用处罢了。
[53]露水在文中常作清水用,以指河水及泉水,与有盐味的海水表示不同。
[54]“节制”系是意译,原文云s?phrosynê,乃是说意志健全,适宜的裁制嗜欲,特别是色欲。柏拉图曾解说为克服快乐与欲望,今随文翻译,加以说明,因为难得一个到处可以适用的译语,虽然这字的原义只是说“健全的心”而已。
[55]花冠可以用各种的花叶编成,但据哈里本注云,古人所最喜欢的花是蔷薇花与堇花。参看注[519]。
[56]“不洁净的”原文云“恶人”,这恶的意义很广泛,这里系指与上文所说相反的人,所以用了意译。勒布本也如此解释。
[57]这里系对着阿耳忒弥斯神像说话,花冠便即加在她的头上,在那里也有一座阿佛洛狄忒的像。看下文第一〇一行可以知道。
[58]“面貌”原文云“眼睛”(omma),系以眼睛代表面貌,或本人。在希伯来宗教上,人是不能看见神的,《旧约·出埃及记》第三十三章中记耶和华对摩西说,你不能看见我的面,因为人见我的面不能生活。又《使徒行传》第九章中云,同行的人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但在荷马诗中,神们在人前出现,只不是对于一切的人都显示他的本相罢了。阿耳忒弥斯是严肃的女神,所以便是对于她所爱的信徒也不允许他看见她的容貌。在下文第一三九一行他也只凭了“天神的香气(Theion odma)才知道她的到来。在戏剧中要神明出场的时候,他当然显现,但如《伊翁》(I?n)末尾所说,伊翁虽是侍奉阿波罗的人,他也说我们逃走吧,免得看见神灵,可见一般的想法是如此的。
[59]“结局”系是意译,原文云telos kampsaimibiou,意云我愿转过生涯的终点,这是从赛跑的用语转化出来的。照例赛跑场是蹄铁形的一条路,这称作双管路(diaulos),因为它形似双枝的芦管箫,半途转弯处称作转点(kamptêr),长距离赛跑至此才一半,要继续跑回去,短距离跑便以此为终点了。这里以短距离跑为人生的比喻,所以这么的说。希波吕托斯的意思是说他一生清净,愿清净的死去,同他初生时候一样。
[60]主人(despotê,女性为despoina)系与奴仆相对,王(anax)则与臣民相对,二者关系不同——后人以despotês一字作为东方的专制君主之称,这里的区别可以明了了。老仆要对希波吕托斯进劝告的话,先闲闲说起,一个人不可太自尊大,必须顺从神意,因为人只是王侯而已,还有神们管辖着他,这里虽是泛指,实在乃是说的阿佛洛狄忒。
[61]“习俗”原文云“既定的规律”。
[62]勒布本解作“我不懂得你的意思”。
[63]“高傲的”原文云semnos,本意为庄严等,这里是转变出来的意思,用在坏的一方面,自己显得很是尊严,不与旁人接近,即是高傲了。
[64]“讨人喜欢”系是意译,原文大意是那里有使人喜欢的地方。kharis一字难得恰好的译语。
[65]希腊神话里有一群女神,专管报仇的,总名厄里倪厄斯(Erinyes),可是人民很怕她们,不敢叫她们的名字,给了她们一个别号,叫作庄严的女神们(Semnai Theai)。这里上文那老仆问为什么不去敬礼一位庄严的女神,希波吕托斯便联想到,以为仆人是在说她们,所以叫他不要瞎说惹祸,因为她们太可怕了,便是那尊敬的别号也不可乱叫,免得引起她们的注意。在这地方有一个问题,在校订家中间意见不一,因为上文第九三行刚说过人们厌恶高傲的人,才隔了五行便用这同一的字(见注[63])来称女神,显得很不合适,有人主张将第九九行及第一〇三行老仆说话中的Semnê一字改为同义的Septê,但第一〇〇行希波吕托斯的话表明这改变是不对的,因为如果老仆不是用那Semnê一字,他不会联想到称为Semnai Theai的厄里倪厄斯上边去的。可能的解说只是说由于作者的不留意,把意义好坏用得不同的字使用在相去不远的地方,虽然是一个不小的毛病,但在欧里庇得斯作品上也有类似的例,所以也可以说得过去了。
[66]见注[5]。
[67]老仆指着阿佛洛狄忒像,这与阿耳忒弥斯像都站在宫门外边,参看注[57]。
[68]这里即是敬而远之的意思,虽是不失礼貌,却不愿意有什么交涉。
[69]“有名”据哈里本注云,由此转变出“有力量”的意义。
[70]这里希波吕托斯主仆的问答两句,原系第一〇六及一〇七行,哈德勒本依据工珀耳兹(Gomperz)说,与第一〇四及一〇五行对调,今从其说,意思似稍顺遂。希腊古代没有阿佛洛狄忒的祭典,只在库普洛斯岛有她的有名的庙宇,和从腓尼基传来的阿多尼斯(Adonis)的故事,每年举行与她有关的阿多尼斯祭(Adonia)。公元前三世纪中忒俄克里托斯(Theokritos)所作《牧歌》第十五篇便是描写这会里的情形的,很是有名,但是这仪式在公元前五世纪才传到雅典来,所以欧里庇得斯当时应遇到过,但如用在英雄时代,便有点不合实际了。
[71]“孩子”原文云pais,老仆虽是希波吕托斯的家奴,但因年老,又多属有傅保的地位,所以有如此称呼。如乳母在下文对淮德拉说话,也常呼她为我的儿,此例甚多。
[72]勒布本解作“我们应当使用神们所给的恩赐”,似系普通的读法。哈德勒本与哈里本则均作别解,如译文所说,哈德勒本注又申明云,遵行故为承认。二说似均可取,但看老仆的意思,他劝告希波吕托斯不可疏忽阿佛洛狄忒,并不重在接受她的赐与,却是怕得罪了她,所以似乎后说较为适合,便采用了这个说法了。
[73]此处希波吕托斯与老仆问答语,即第一〇四至一〇五行,有校订家移至第一〇七行之后,语意似较连接,哈德勒本即从此说。译文虽以哈里本为依据,但此处却采用改订本的说法了。
[74]这里“肉”(bora)字用得颇为奇怪,因为普通这用作食肉动物的食料,很少作为平常食物解,又如下文第九五二行忒修斯怒骂希波吕托斯的话,他乃是不吃肉食的一种教徒,更不适用此字了。或者因为对于老仆的话生气,所以这么的说的吧。
[75]“你的那库普里斯”一面系指老仆所说的宫门外的那像,一面也表示这只是你所崇信的神,与我无关的意思。
[76]“多多的”(polla)系以“多”字用作副词,“请安”系是意译,原文意云“我说你好哇”(khairein leg?)。khairein本义是喜悦,希腊人将这字的命令格用作招呼的话,在会见或分别的时候都说这一句。因为意思是希望他喜乐安好,所以可通用,但中国则前者用“你好”,后者须说“再会”了。本来这里是一句语气决绝的拒绝话,原文“我”(eg?)又特别提明,很是明了,意思是说同她告别,不再相见了,可是文句上不正面提出,所以译文也须要含蓄一点。同是这一句话也可有别的用法,即是表示惜别,“多多的”意思解作“再三”,如第一四五五行希波吕托斯临死时对他的父亲所说,那里只好意译为“告别了”。诀别的时候人们不说“我向你告别了”,但有时译正当的再会也或不妥,有如这里说“告别”也犯了直截的毛病。
[77]校订家对这里第一一四以下两行很有意见,有的以为这是后人所加或主张改字,特别是第一一五行的第一字或作主动格分辞phronountes或又作受动格,多数从此说,译文亦依照哈德勒本及勒布本如此译出。哈里本则依据威拉摩威支(Wilamowitz-M?llendorff)的意见采用前说,即以此字属于青年人们,解作“因为不能模仿青年人那么的傲慢”作为插句,似亦可备一说。
[78]“猛烈”(entonos)别本多作“强健”(eutonos),虽然本来都是从紧张的意义出来,但从此处语气上讲,以前者为适合,因为后者乃是好的意思,故不相宜。
[79]古代希腊人相信大洋(?keanos)乃是一条大河,环绕着世界流动,把人世与外界(有时认作死人的住处)相隔绝,后来地理知识推广,乃把它算作在阿特拉斯那边的外海,即是现今的大西洋(原名是阿特拉斯海),与内海即地中海相对。可是因为相信这原是大河,所以它的水是清水,与海的盐水不同,这里便将它说作泉水的来源了。
[80]水瓶(kalpis)是陶制汲水用的器具,平常都是女人顶在头上走路,所以这字的原义据说是与头字有关的。放得下一个水瓶去汲取,表示这里水泉的蓄水深度。
[81]在水泉或是河边洗衣服,在古代女子是平常生活之一。荷马史诗中说淮阿喀亚(Phaiakia)的王女瑙西开亚(Nausikaia)在水边洗衣,遇见了遭难的俄底修斯(Odysseus)。古代紫色染料系由腓尼基人发明,取一种贝类为材料,价值甚贵,所以古人很是珍重,用作贵族的服色。据说紫色衣物洗过,在日光中晒曝,色更鲜明云。
[82]这里系依据哈德勒本的解说,或以为原文“净”即神圣字应属于“身体”,解作“不让得墨忒耳的谷食从她美妙的口进到纯洁的身体里去”,如哈德勒本注所说,这便有点像是说身体反被食物所污损了,意义上不很妥帖,所以不取。
[83]原文云ambrosios,意云不死的,即是属于神的,用以形容神们所有的一切,如神的头发衣履,以至马厩和草料,一说是神似的,或非凡人的,今只意译为“美妙的”而已。
[84]“为神所凭”这句话稍似生硬,原文只云entheos,直译只是入神,这本是原始的迷信,便是说神灵进了人的身体里,他就言动异常,成为神的代言人,即是先知,坏的方面是发狂了。《新约·福音书》中多说有鬼附着病人,后来鬼被赶出到猪群里去,也是同一想法,不过那是鬼也就是恶神而已。entheos这字现在还保留在英法德语enthusiasm这字里。
[85]潘(Pan)是山林与牧畜的神,属于小神这一类里,他的形状始终带有点兽相,因为神话上说他是人身而羊脚,低鼻梁,头上有角。他喜音乐跳舞,常在吹他所发明的编箫。他在山林中午睡,如有人惊扰了他,他便出现,使得那人震惊失措,“潘的恐怖”(Panikon)一语至今存在欧语中间。品达洛斯(Pindaros)诗中称潘为“伟大的母亲”(Matêr Megala),即库柏勒(Kybelê)的侍从,这里或者即指此关系,参看注[88]。
[86]赫卡忒(Hekatê)据近代学者研究,大概是上古的一个地的女神,她在希腊神话上没有什么固定职司,似乎是个小神,可是极受神与人的敬重,她与三个女神都有点相像,即是月神塞勒涅(Selenê),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以及冥后珀耳塞福涅(Persephonê),地下死者的主母,原是地母的女儿,所以也是与繁殖有关的。据说她的像因此有三身三首,站在三叉路口,各看着一面。她因为与冥后关系密切,所以得到更多的影响,民间相信她常带着鬼怪在夜间游行,经过的地方狗都哭叫起来,她又是一切符咒法术的祖师,一般的人虽是怕她,但行法术的女人却要去求她的帮助。忒俄克里托斯(Theokritos)在所作《牧歌》第二篇中写斯迈塔(Smaitha)的事最有名。
[87]科律班忒斯(Korybantes)是一群侍奉女神库柏勒的祭司,在小亚细亚佛律癸亚地方,打大鼓与铙钹,风狂似的跳舞,世间以单数科律巴斯解作泥醉的人,喜剧作者阿里斯托法涅斯(Aristophanês)将这动词去说渴睡的人颠头播脑突然惊起的形状。
[88]“山母”(Mater orelas)即库柏勒的别号,即是品达洛斯的“伟大的母亲”,又或叫作“诸神的母亲”(Mêter The?n),也遂说她即是瑞亚(Rhea),因为瑞亚是宙斯等诸神之母。她的来源是在克瑞忒岛,但是在那里的她的名号还无可考,只知道是山母。哈理孙(Jane Harrison)在她的《希腊神话论》第三章“山母”中说山在克瑞忒就代表了地,而地乃是母亲,因为她给予生命于植物动物和人类。世间有名的密刻奈的“狮子门”那所刻的即是山母,可是看去只像是三角式的柱子夹在狮子中间,其实那是穿着克瑞忒式阔边裙的女神,两头狮子跟随着她,并不是来守门的。近来在克瑞忒岛发见些封泥和雕玉,女神的形像乃明白了解,她站在山上,两边蹲着狮子。她又称为“野兽的主母”,这名号在她是十分正确的,但是后来这一部分却让给了阿耳忒弥斯,虽然在神话故事绘画上瑞亚还是坐在两个狮子所拉的车上,保留着原来的身分。
[89]狄克廷那(Diktynna)原意云网里的女人,后世作为阿耳忒弥斯的别号。据说她本来是克瑞忒岛人,原名布里托玛耳提斯(Britomartis),这在克瑞忒语意云娇美的闺女,弥诺斯王爱上了她,可是她不从,躲了九个月,末后无可逃避,乃从岩上跳下海去,却落在鱼网里,所以得了这个名称。她逃到埃癸那岛,走进属于阿耳忒弥斯的一个神圣的树林里去,成了她的侍从,也就和她混合为一了。狄克廷那的名字表示她是狩猎的女神,所以富有野兽,因为如上文所说,她正是“野兽的主母”,那形容词有点生硬鹘突,但在原文polythêros却是很简单自然的。
[90]“神饼”原文云pelanos,乃是用麦粉,油与蜂蜜和合而成,常在祭坛上燃烧。如《伊翁》第二二六行以下说,如果你在庙前烧了神饼,有什么要问神的话,可以进去。
[91]“外教”原文云anieros,意云非神圣的,不属于神圣这一面的。哈里本注云,这是指一个不参与法定的宗教仪式的人,因此在这名称本身上并无什么坏的意思。例如土耳其人在与基督教的关系上,他便是anieros的。这个意义或者有点近于俗语所谓隔教吧。但是歌队这里的口气却不大一样,这“非神圣的”含有坏的意思,因为这成为过失,触犯了女神了。歌队看见淮德拉那么颓丧的情形,以为她是被什么神所附着了,这里列举几个名字出来,却多是与克瑞忒有关的,大概她疑心淮德拉来到雅典之后对于故乡的神灵缺少了敬礼了吧。所以说及阿耳忒弥斯,也用的是她从克瑞忒传来的名号。希腊医学之父的希波克剌忒斯(Hippokratês)在众多著作中有一卷是论发狂的,书名《关于神圣病》(Peri hierês nousou)。据哈里本引用,说明这病的症候是从榻上跳起来,恐慌的逃往外边去,其原因当出于诸神的母亲,伊得山女神即是山母,以及赫卡忒云。那么这里所说的似又有当时医家学说的根据。哈德勒本曾说及欧里庇得斯认识希波克剌忒斯,他自己也略通医学,故文中常便用从那边转化来的字句,语似可信。
[92]这里分作三层来说。一是江湖上,原文limnê只是沼泽的意思,虽然引申开来,在荷马诗中解作大海了。哈德勒本注云,文中使用此字,盖为的使人联想到阿耳忒弥斯,因为她有一个别号叫作“沼泽的阿耳忒弥斯”(Artemis Limnatis)。二是陆地上,即是希腊南部的地方。三是内海上,即地中海,这样差不多包括了希腊的全部分了。
[93]“出于名门”原文是“高贵的父亲所生的”(eupatridês),即是贵族。古代雅典人民等级以贵族(eupatridai)为第一,地主(ge?morai)次之,工人(dêmiourgai)居第三。关于忒修斯的家世,见《忒修斯的故事》中。
[94]“船员们最所喜爱的”原文云“对于船员们最是好客的”(euxeinotaton nautais)。这港口大概是指特洛曾的那个波工港(P?gon),在与波斯战争的时候,萨拉弥斯(Salamis)海战之前,希腊战船都集合此地,见于希罗多德《史记》卷八。
[95]“不调”原文云dystropos,意云难于转向,或顽固的意思,哈里本解作妇女生理的不平衡,难得适切的译语。歌队在上节里猜想淮德拉的病由于妒忌悔恨,这里又推想或是因怀孕而精神不安。
[96]“狼狈无措”原文云amêkhania,意云没有办法。
[97]原文aphrosynê,意云无意识。哈德勒本解作“不健全的欲望”,盖作为“节制”(Saphrosyne)的反对解释。哈里本与勒布本均作为谵语解,似更合理,且亦与下文相合,今从其说,姑译为“昏乱”。
[98]“刺激”原文云aura,本意云微风,哈德勒本根据上文所说aphrosynê的解释,以为是说飘忽无定的愿望,但平常只解作使人震动的刺激。“心胸”系是意译,原文云nêdys,意云胃肠或肚腹,又可作子宫解。
[99]“拿弓的女王”(tox?n Medousa)系阿耳忒弥斯的别号。阿耳忒弥斯是狩猎女神,所以她手里拿着弓箭,但她又是妇女小儿的保护者,如注[15]所说及产妇在生产时便对她呼吁,求她的帮助。在这时候她的弓似乎没有关系了,但是她一面照顾产妇,一面也有时应了必然,用了如荷马所说的她的“和善的箭”(agana belê)结果了她们,这里“拿弓的女王”的称号所以正不是无意味的了。
[100]“天上的助产者”可以简单的解作“助产的女神”,据阿波罗多洛斯(Apollod?ros)在所编的《希腊神话》中说,勒托来到得罗斯岛,先生产了阿耳忒弥斯,随后由她接生,又生产了阿波罗。这个故事据后人解说,是说明产妇所以呼吁阿耳忒弥斯的缘因。虽然在希腊神话上别有一个专司安产的女神,名叫厄勒提亚(Eileithyia),是宙斯和赫拉的女儿,但她似乎和她的长姊青春女神赫柏(Hêbê)一样,只是抽象名物的人格化,差不多没有她们独立的故事。
[101]“凭了神们的恩惠”系是意译,原文云sytheoisi,意云同了神一起,乃是成语,哈德勒本哈里本均如此解说。或解作“多谢神们”,又或将全句解作“她在诸神中间往来”,哈里本以为均不妥适。歌队的歌词本来还有一节,各本连续的写下去,但此乃是第一场内的文词,因译文分场,所以把这一部分列入第一场里了。
[102]“额上的暗云”比喻忧虑,古人词文中常用云字作比。欧里庇得斯在《墨得亚》(Mêdeia)中说“悲叹的云”,在《疯狂的赫剌克勒斯》(Hêraklês Mainomenos)中说“呻吟的云”。
[103]“变换颜色”(allokhroon)原是形容词,但这里的意思是说毁损王后的身体使它颜色改变。
[104]乳母说淮德拉烦闷不安的情形,参看注[91]。与希波克剌忒斯所说精神病的情形相似。淮德拉在第二三九行以前所说都是精神错乱中的胡话,这又与第一六四行歌队所说的“昏乱”相符,虽然病的来源不一样。
[105]“操心和劳力”原文云“心里的忧虑和手头的劳苦”(Lypête phren?n khersin te ponos),译文稍用意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