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堂,纪言则便吩咐总台送些冰块上楼,然后拉着袁润之进了三楼客房。
关上门,纪言则沉着一张俊脸看着袁润之。
袁润之看到他突然抬起手,心底一阵发毛,捂着被打得很痛的脸,下意识地向后大退了几步,带着哭腔,举起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对着他颤着声说:“你……你要是敢打我,我……我会还手的。”
纪言则不回答,沉着脸走近她,伸手迅速捏住她的下颌,仔细看了看她脸上五条指印,不由得深深蹙起眉。他伸出手轻触了一下她的脸颊,她便痛得缩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鄙夷地说道:“肿得跟猪头一样,自己照照镜子。”
她转过身,对着墙上的镜子一照,左半边脸又红又肿,那五条指印清晰可见,还真是跟猪一样。她咬着嘴唇,心中咒着那个谢静宜,下手真他奶奶的重,她真是太憋屈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莫明其妙的被抱,还莫明其妙的被打,果然帅哥是不好沾的。
透过镜子,她瞄了一眼站在她身后倚着沙发的纪言则,那张完美的俊脸寒气逼人,让她下意识地往一旁一缩。
帅哥,真是个可怕的动物……
纪言则抬眸眈了一眼她神经质的表情,直接送了她一记白眼。
这时,门铃响了,他去开门,是客房服务,送来了一桶冰块。
他顺手从浴室里取了一条毛巾,包起冰块,走到袁润之的面前,轻轻地敷在她的脸上,痛得她立马叫了起来:“哦,痛!轻点,轻点。”
“现在知道叫痛?我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别去招惹他,你全当耳旁风了吗?”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恼怒,可是手下的动作却是很轻柔。
袁润之撇了撇嘴,委屈地道:“他喝醉了,趴在树杆上吐,我总不能看见了当没看见吧?谁知道他后来莫名其妙地说要抱抱我。”
他更加气愤:“喝醉了?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招惹喝醉酒的男人?人家说要抱你,你就让他抱了,你有没有脑子?”
“你瞎说什么呀?!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禽兽!不要你帮我敷了!”她气得抓过包着冰砖的毛巾,想想不解气,对着他又吼道,“他之所以喝醉,是因为宴会之前,你和你外公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他凝视她,脸色微变,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颜色由浅转深。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拿回她手中包着冰块的毛巾,轻柔地敷在她红肿的在脸颊上,缓缓开口:“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咬了咬唇,将和纪宇昂在客房外听到的对话,以及刚才看到纪宇昂趴在树杆上吐,然后好心地拿水和纸给他,后来又听他说了他父母故事的经过全部说了出来。
“本来好好的,他突然说要抱抱我,我根本没有时间反应,还说我像他的一个老朋友,因为之前的事,我是出于好心,就安慰地拍了拍他,谁知道这个时候谢静宜出现了。”她咬着唇抱怨,真是倒霉透顶了。
听到她的解释,纪言则觉得埂在心间的一根刺顿时溶化了,轻柔地替揉着她的脸颊,又问:“就跟你说了这么多?”
“嗯。”她点了点头,忽然想到纪宇昂说羡慕他,于是又说,“他还说他羡慕你。”
“羡慕我?”他不禁失笑出声,“我有什么好值得羡慕?”
“对啊!鬼知道你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她撇了撇嘴,又说,“他今天晚上趴在树那吐的时候,看着真让人揪心。被自己的爷爷这样说,怎么可能会好过?长年累月的,不郁闷就怪了吧。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不是你们纪家人?”
“嗯,是的。只不过外公因为大舅的事,一直难消心结,所以喜欢找茬,处处刁难他。”他凝视着她那张小脸,停下揉脸的动作,手指轻捏着她的下颌,忍不住问,“他……只说了他父母的事,还说你像他的一位老朋友?”
“嗯。”她点了点头。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你像他的什么朋友?”
她好奇地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他微微眯眸,眼中满是戏谑:“你知不知道?你这种白痴样,很像他以前的女朋友。”
她的白痴样,像纪宇昂以前的女朋友?OMG,还真是让她猜对了,真的是纪大帅哥对着她在缅怀过去。
突然反应过来,哎?他在骂她白痴,她怒瞪起双眸:“哎,你又人身攻击了。再说一次,找白痴当女朋友的人更白痴。”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手下稍稍使力,坏坏地往她肿肿的脸颊上一按。
“哦!你这个小人!”她抡起拳头就要揍他。
他迅速地闪开身,挑衅地对她说:“来,追到了站着给你打。”
“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也打成猪头。”
“啧啧啧,你总算顿悟了,知道自己是猪头。”
“……”她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纪言则的言语戏谑,让她完全将谢家姐妹带来的疼痛抛之脑后。
这就这样,两个人像半大的孩子一样,在若大的房间内嬉闹追打。
袁润之殊不知此时此刻的自己,双眉斜飞,眼角轻扬,黑白分明的瞳仁默默含情,这就是恋爱的滋味。
闹了一会儿,两个人气喘吁吁。
纪言则故意让她,停下脚步,转身站住。
由于惯性,袁润之来不及顿住脚步,猛地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借势抱住她,她脸一热,咬着下唇,低垂了眼眉。
他嘴角微扬,轻轻地抬起她的下颌,一只手掌抚上她的左颊,以拇指轻揉地抚了抚,道:“还疼吗?”
她咬了咬唇:“嗯,只是有一点烫。”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脸到底是因为被打得发烫,还是因为这会儿他抱着她,害羞得发烫。
爱恋中的喜悦甜蜜,真像是盛开了的罂粟花。
唉,他能不能不要总是动不动就对她做出这样的暧昧举动,害得她就像是吸食了罂粟一样,不知不觉的上瘾了,越来越贪恋这种感觉。
他的呼吸明显也有些急促,喷洒在她脸上的微热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带着淡淡的酒香,诱引着她缓缓抬眸,撞进眼底的便是那熟悉又迷离的琥珀色眼眸。
他的脸贴得好近,她的心,也跟着不由得迅速“咚咚”跳了起来。
他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吻她吧?她警告过他,不许他抱她吻她牵她的手,现在差不多都犯戒了。如果真的要吻她,要怎么办……
她的双手揪着他的衣襟,想推开,却又不想。
矛盾,纠结,泥沼深陷,恋恋不舍……
“哎,想什么歪心思呢?我今天没喝醉,你就是把我衣服揪坏了,我也不会从你的。”
这一声戏谑,让袁润之恼羞地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这个该死的男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哎哟,她真是混了,刚才竟然在期待他会吻她。
“歪你个头!滚开!谁准你抱我的!”她抬起脚,用又尖又细的鞋跟,愤愤地踩上他的脚背,然后又猛地推开他,走到一旁,拿起毛巾,包住冰块,就往滚烫的脸颊上贴。
纪言则看着她的眼神千变万化,似在深深地挣扎着什么,他的心情忍不住飞扬。
多年的等待,煞费的苦心,总算换来了她良知的一点点心动。
他走到她的身后,在她的耳边轻语:“哎,快照照镜子吧,妆全花了,恐怖得像个黑山老妖。”
袁润之偏过头,看向墙上的镜子。
镜中,她的脸上一块白一块黑,眼圈周围更是黑乎乎的一团,还有那半肿得老高的脸颊,客房内那昏黄的色灯,将镜中的她,恐怖效果晕染得一分不差。
偏偏她的脸旁存在着一个俊美无邪的脸庞,露着叫人着迷的笑容。
她抑制不住地尖叫:“纪言则,你这个死猪头,我恨你!”
她一边骂着,一边跳离他的身侧,仿佛被火烧着了一般躲进了浴室。
纪言则双手抄在西裤的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走到浴室门口,唇角轻勾,看着她抓狂地洗着脸。
袁润之拼命地搓着脸,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这个可恶的男人,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妆花了,还若无其事地跟她又追又打又闹那么长时间。最过分的是,他靠那么近,气息醉人,眼神那样迷离,暧昧不清,原来,原来……不是想要吻她,是在欣赏她花了的妆……
哦,胸口之处憋着口气,真是无语的郁卒。
明明说好了,不要为他动心,不要对他存有幻想,该死的怎么又会自作多了。
想到他看着她那张脸,偷乐了很久,她就想一头撞在这台盆上死了算了。
“哎,不要以为这里是我们纪家开的会所,水就不用付钱。作为一个文明人类,你要有节约用水的环保意识才对。”纪言则懒懒得依在浴室门口。
袁润之抬眸看向镜中,大花脸总算是洗干净了。视线落在旁边面带戏谑之笑讨厌的脸上,她咬着牙,对着镜子吼道:“笑吧,尽管笑吧,最好把牙齿全笑光了。”
纪言则走到她的身后,微笑着看着镜中她,俯下身,在她的耳侧轻喃:“走,带你去山顶看星星。”
哎?看星星?
袁润之的脑袋又开始打结了。
从小到大,她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喜欢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仰望着夏夜的星空,所以买车子,想要买带天窗的念头,也是因为想要一边开车一边看星星,结果不可行。
她看了看镜中那双含笑的眼眸,想到刚才他的捉弄,气不打一处来,违心地说:“不去!”
“真的不去?!”他的声音依旧在她耳边**。
“走开!鬼才要跟要你去山顶看星星!”她恼羞地推开他,“很晚了,我马上要回家了。”
“好,那我就带小气鬼去山顶看星星。”他佯装转身,下一秒却又回转身,猛然拉住她的手腕,拖着她走出浴室。
小气鬼……
她真是败给他了,无论她说什么,他总是有办法回敬她。话说这毒舌功真不是一两日便可以练就成的,她甘败下风。
可是,就这么被他牵着走,她又不甘心,于是弱弱地嚷着:“喂,我要回家……”
“你再说话,我不介意抱着你出门。”
“……”威胁果然奏效。
纪言则牢牢地牵着袁润之的手,一路走出饭店大堂。
从客房到停车场,一路上,袁润之看到羡慕的目光不断地投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种幸福甜蜜的感觉,又开始涌上心头,不禁挺直了胸膛。
“什么事突然这么高兴?”纪言则见她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禁好奇,刚才明明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才几分钟就变了样。这女人真是善变。
袁润之轻哼一声:“人家看我像看公主一样,当然开心了。”
纪言则忍不住嗤笑:“我看笑你的脸像猪头还差不多。”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吐颗象牙出来给我看看。”
“……哼!大人不记小人过。”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袁润之无力地翻白眼,看来要在嘴皮子上打败纪言则这只妖孽,她还得好好苦修个一段日子。
出了山庄大门,向右走,有一条小路直通向山顶。纪言则小心翼翼地驾着车子,到山顶,差不多还要十多分钟的路程。
袁润之突然想起晚宴时的白袍外籍男子,于是就问:“今天晚上出现的那三个外国人,是什么人?”
纪言则轻皱了下眉头,想了几秒,淡淡地说:“天宇的客户。”
“哦……”袁润之拖着长长的尾音,点了点头,却紧接又问,“天宇的客户怎么是你招待,不是纪宇昂招待也不是柏叔招待?你该不是背着桑总捣江湖吧。”
纪言则斜睨了她一眼,眸中满是不屑:“我进了桑氏,操守绝对有保障。招待那三个客户,是因为我会他们的语言。”
原来是这样。
袁润之对着手指,咬着唇,想了半天才开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纪言则挑了挑眉:“你今天的问题很多,不过我想你要是不问清楚的话,今晚一定会睡不着觉,说吧。”
袁润之瞪着他,切,干嘛把她形容的那么三八。
“那三个像中东人的外国佬出现之后,董春秋就跑来我们桌说你爸是不是回来了。其实之前我一直以为你爸要么去世了,要么就是跟你妈……”袁润之话说了一半,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比了一个分了的手势,便埋着个头不停地对手指。
纪言则侧目看了她一眼,不禁莞尔,淡淡地说:“都错了,我爸没死,而且活得好好的,就差没成妖了,他也没跟我妈离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结过婚。”
噗——
袁润之惊愕地看着他:“你是私生子?”
“按中国的说法,我这样算是吧。”若是按爱极岛的说法,他的身份是相当合法的。
OMG!同为私生子,这差别咋就这么大的?袁润之不禁感叹,为什么她的老妈或者阿姨怎么就不能是个有钱人。真是郁闷无比!好命全让这家伙摊上了。
“那你父亲现在在哪?”
“他住在国外,刚好和那三个客户认识,所以这次外公过八十大寿,他托了那三个客户顺便带了贺礼回来,就这样。”纪言则深蹙眉头,他撒了慌,因为他不想让袁润之知道爱极岛的事,不是他不爱他的父亲,而是他不能忍受失去自由。那个他好不容易离开的变态地方,还是随着时间埋葬了吧。
“哦,原来这样。”难怪Sara急急地断了董春秋的话,难怪纪老爷子一见那三个客户脸色铁青,纪言则的母亲没有结婚就生了他,这对纪老爷子来说,打击很大吧。
“好奇宝宝,还有什么问题,一次性问完吧,待会到了山顶,我可是没空答疑。”
“……”好奇宝宝?要不要叫得这么肉麻。
她想了又想,想到纪宇昂,好像对他前女友旧情难忘。纪大帅哥每次对她出手相助,却不见对别的女人殷勤,也许是她性格呆呆的像他前女友,可是新的疑问又来了,既然是旧情难忘,为什么要分开?到底是纪大帅哥被甩了?还是纪老爷子棒打鸳鸯?还是那个谢静宜设了仙人跳?
当她问出口,纪言则只是淡淡回了她一句:“都不是”。
都不是?她惊诧地抛出另一个问句:“难道是他……做了负心汉?”
纪言则的反应却是不置可否,这让她纠结的一阵沉默,为什么那样一个温情儒雅的男人会是一个负心汉?她郁闷地顺手打开了广播。
一个清澈空灵的歌声流泄出来:
……
Tell me am I mistaken
Cause I don't have another heart for breakin'
Please don't let me go
I just wanna stay
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
Giving me away
I just want to know
If you too feel afraid
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
Giving you away
Giving us away
I can't understand
How it's making sense
That we put up such defense
When all you need to know
No matter what you do
I'm just as scared as you
……
起初,袁润之只是觉得唱这首歌女生的声音空灵清澈,在这样谧静的夏夜,听着这样的歌,心情说不出的舒畅,于是不由得渐渐投入,细细地听着歌词究竟在唱什么。
Can't you feel my heartbeats,Giving me away……
I can feel your heartbeats,Giving me away,Giving us away……
她跟默默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没由得一阵心慌,这歌词……
有时候真的好奇怪,当一件事莫名地困扰着自己的时候,与之相关的事总是会接踵而至。明明是老外的声音,却像是住在自己心间的另一个声音,一声声逼迫着自己:嗨,我听到你心动了,它出卖你了……
“怎么了?脸还在痛?”纪言则泊好车,疑惑地看着突然缩在座椅上的袁润之。
袁润之倏然回过神,惊道:“哦,这歌好听,好好听!”
“我没有问这歌好不好听。”纪言则双眸定定地凝视她,嘴角蔓延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是否该感谢这作词作曲之人,还有更该感谢播放这首歌的电台主持人,虽然唱歌的是女人,这歌却像是为他和旁边这个笨蛋女人写的一样,又是这样一个繁星点缀的夜晚,真是应时应景。
袁润之傻愣愣地盯着他绝美的笑容,脑中**漾着那首歌。
唉哟,他该不会是也在揣摩这首歌的歌词吧……若是让他知道今天晚上,她的小心一直跟随着他一跳一跳的,他不知又要怎么样讽刺她了。
她又想起前两天翻看的小说,当中提到两个人的爱情定律:一是谁先爱上谁先输;二是谁爱得更多谁输。
可是……如果真的爱上,赢了,心不在自己身上,输了,心还是不在自己身上。那么赢得是什么,输得又是什么呢?
纪言则见她还是先前痴痴呆呆的模样,心跟着难以抑制的又揪了起来,原以为那歌是敲醒了她,原来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就知道不该对她有期待的,不该有期待的。
他叹了一口气,解了安全带,径自出了车子。
直到车门的声音,才震回了正在发呆的袁润之。她左顾右盼,才看到纪言则的身影,她慌乱地立即打开车门,跳下车。
虽是深夜,可是,迎面,酷暑的燥热,依旧是化作一团团的热浪向她袭来。
下了车不过几秒钟,粘湿的汗立即覆上了身。站定了一会儿,静下心来,才稍稍感觉到这山顶入夜的凉气袭人。
纪言则从后备箱里取了野餐垫,站在离她两米开外,冲着她勾了勾手,她想都没想,直觉迈开脚步向他急步走去。
她踩“高跷”走平地的技术都没练到家,何况这山坡上到处是石子,脚下又是一崴,身体失去平衡,向一边倒去。
纪言则早已练究了宠辱不惊的淡定气场,手臂轻轻一捞,将她捞进怀里。
她胀红了脸,结巴着说:“你、你、你别想太多了,我、我、我刚习惯穿高跟鞋走平地,现在是山地,所、所、所以——”
“知道欲盖弥彰和此地无银这八个字怎么写吗?”他轻挑眼眉,自信满满。
她无言地抚额,此时此刻,她脑中划过的却是另一个成语:“言多必失……”回家之后,她一定会把这四个字写上个三百遍……
他隐忍着笑意,轻咳了两声,牵着她的手,向山顶步去。
到了山顶,纪言则递了一瓶驱蚊水给袁润之:“抹上吧,待会你的胳膊和腿被蚊子咬成猪肘和猪蹄,我该不负责。”
在看到他拿出驱蚊水的时候,袁润之感动得眼泪在心底哗啦啦地流,可是当他紧跟着话一出口,泪水流得更凶猛。真的好想痛扁他,她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嘴巴坏的家伙。
“猪上辈子跟你有仇吗?”她咬着牙,接过驱蚊水。
“不是跟我有仇,是我怕你侮辱了猪的形象,晚上做梦找你算账。”纪言则将野餐垫铺在地上后,很随性地躺下,闭上了双眼。
“去你的!”袁润之气愤地用脚尖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鄙夷地低头看着他,明明是他提议上山来看星星的,他倒好,居然枕着手臂闭眼睡觉,这叫看什么星星啊。
她擦好了驱蚊水,拢了拢裙摆,在他的身旁侧坐下来。
她抬头仰望,辽阔的天幕就像是一匹上好的黑亮的绸缎,而嵌在这绸段上的繁星,就像是钻石一般璀璨夺目。再远眺,闪烁的群星一簇簇,密集地低悬在天边,可感觉又离得很近很近,像是一伸手,就可以将星星摘下。
想着,她伸出手,做出抓星星的模样,感觉自己正抓着满手的钻石,发财了,发财了,兴奋地乐不可吱。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她咬着唇,回首低眸,白了一眼躺着的纪言则:“喂,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小时候没玩过抓星星吗?而且是你说了要上来看星星,结果在这里睡觉。”
纪言则懒懒地勾了勾唇角:“坐着欣赏,仰着脖子不累吗?躺着的话,美景尽收眼底。要不要试试?”他在**她,快点躺在她身边吧。
她歪着脖子想,也对哦,一直仰着头真的很累。可是,就算是喜欢他,躺在他的身边,感觉也超怪。算了,她还是仰脖子吧。
“躺下吧,你在我面前没有矜持可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容易看穿她的心思,就像她现在这副呆呆的样子,坐在那里绞着手指,都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她在心中坚定地说,不行,坚决不能跟他躺一起。
她的脖子仰得更高,腰板坐得更直。
他咬着牙,在心中低咒着,半坐起身,长臂一勾,直接将她拉倒在野餐垫上。
“啊!啊!”她没叫两声,便放弃了矫情地尖叫。果然,躺着看这星光璀璨的夜空,跟坐着看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睁大了眼睛,在满天的星斗之中寻找着各种各样的星座。
“哎,小时候看过圣斗士星矢没?天龙座知道吗?就是紫龙的星座,”她用胳膊捅了捅身侧的纪言则,指着天空笔划,激动地叫道,“喏,正北方,那几颗星连成的像一个反‘S’的就是天龙座。紫龙是五个人里长得最帅的,我小时候最迷的就是他了。”
对她迷恋动画片里虚拟的人物,纪言则不由得失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清晰地看见了难能一见的天龙座。
她又戳了戳他:“还有,还有,再看它旁边,那颗最亮的星,就是传说中的织女星,再往东边去,偏北的地方,有一颗亮星跟旁边两颗小星,成三点一线,那个最亮的就是牛郎星。迢迢牵牛星,姣姣汉河女。看见没有?换西方的说法,就是织女星属于天琴座,牛郎星属于天鹰座。天琴、天鹰、和白鸟合称夏季大三角。”
纪言则浅浅笑着,选择沉默不语,静静地聆听着她说话的声音。
回忆起大学的时光,她每次见到他都是横眉瞪眼,说话的声音要么像那河东狮吼,要么夹枪带棒,工作之后,她又学会了一招本事——阿谀献媚,他一直期待的是她像对别人一样和颜悦色的说话。现在,他终于听到了,温柔又甜美的声音,就像是奥路菲的琴声,让人陶醉,让人迷恋,这种甜在心头难以言语的感觉。
他喜欢。
袁润之说了半天,却没听见纪言则开口,有些郁闷,偏过头,看见他盯着天空傻笑。
“喂,你傻笑什么?”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
他回过神,不看她,却指着天空三颗星星,说:“看,猎户座。”
“猎户座?那不是冬季才能看到的星座吗?”袁润之好奇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猎户星座,于是又问,“在哪里啊?”
“喏,就在我手指上方。”逗她,似乎成了生活中无法改变的习惯。
“在哪?”袁润之挪了挪,不知不觉地向他靠近,视线几乎与他的手平行,可就是看不见他说的猎户座,于是头又向他的手臂挤了挤,一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头,他痛得闷哼了一声。
“对不起……”她急忙说抱歉,可是当她抬头又转头的瞬间,对上的是近在咫尺那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琥珀色眼眸。
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不敢乱动,右手臂压在身下,想找个支撑点支起身体都觉得很困难,因为……两张脸离得好近,刚才不经意抬头转头的瞬间,她白痴地将自己的唇送到了他的唇下。唇与唇之间只有寸许之隔,无论是她再向前动一下,还是他向下压一点,就连这个无形的隔阂也会彻彻底底的消失。
他呼出的热气勾引似的喷洒在她的脸上,慢慢地,她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她的手下意识地紧揪着裙子的下摆,心底倏然窜出一份期待。
期待什么?
她居然会有这种可怕念头。
她垂下眼睫,屏住呼吸,紧揪着裙子的右手颤抖着松开,平放在身下,意欲支撑起身体,却听见低沉悦耳的嗓音透着一股难以抗拒的魔力,轻轻召唤了她一声:“袁润之……”
“嗯?”她惊慌地抬眸回应。
殊知眼前倏然一暗,一双温暖的唇随即贴了上来,抵着她的唇轻语:“……你跑不掉的。”
强势的宣言迅速淹没在唇齿之间,他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拥进怀中,细密绵长的吻热切地纠缠着她,不让她有一丝逃离的余地。
唇舌之间熟悉的触感像是一把燃烧的烈火,在彼此的口腔之内迅速蔓延开来。
跑不掉了,是真的跑不掉,还是不想跑……
她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沸腾了,那一晚的感觉,一点一滴,全部找回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早已心生爱意,即便是喝再多的酒,她也不会糊涂到随便侵占他。她又不是阿猫阿狗,见男人就**。正因为是爱,支配着她……
她决定再不要逃避,爱就是爱了,就算是半年之后,心碎了一地,她也不后悔。心碎了,还可以缝起来,可是如果错过了,她的人生终将是带着无尽的遗憾,她不要遗憾……
毫不犹豫,她的双臂迅速向上攀去,紧紧圈住了他的颈项,热切地回吻他:“现在是你跑不掉了。”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跑。”感受到她的回应,他全身的细胞都复活了,喉咙里发出愉悦而低沉的笑声,紧接着再次纠缠上她的唇。
她从不知道,原来男女之间光是一个吻,就可以让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悄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