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宛最不喜欢的就是心里有事不说出来。
就好比叶爱国这样,嘴上说着不是这样不是那样,但就是不解释。
现在他跟牛金芳的关系都到了紧张程度,偏偏还在那里自我清白。
“大哥,你有话最好直说。都是自己家里人,你这样让嫂子猜来猜去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宁宛的话音儿未落,牛金芳也在此刻开口。
“就是,你给我说清楚,少在那里装模作样的!”
孙敏的小脸满含担忧,她语气愧疚道:“嫂子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做吃的给叶大哥,也不应该跟叶大哥走那么近。让你误会我跟叶大哥,是我不对。”
“知道不对还这么做?你真不要脸!”牛金芳白了孙敏一眼。
再次气冲冲瞪叶爱国。
宁宛不免多看了孙敏一眼,这绿茶的味道也忒浓郁了些。
之前也不知道是谁招聘了这样的人来厂子上班,真晦气。
相对于销售能力,宁宛还是更看重人品。
孙敏见在牛金芳这里讨不到好,她又委屈吧啦地靠近叶爱国,委屈道:“叶大哥,都是我的错。不管怎么样,因为我引起你跟嫂子之间的矛盾,真是对不起。”
叶爱国双眉紧蹙,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对不起啥呀对不起。就卖你十来个罐头的事儿,至于想这想那的!”
叶爱国边说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卷成卷儿的小本本。
“那,说说说,都说清楚完事儿!”
“孙敏,你从一个礼拜之前认识我到现在,拿了我六个红烧肉罐头,十个黄桃罐头,我吃了你七天葱油饼,一天就一顿,一顿打半斤,一共是三斤半。”
“罐头到现在为止一共是28块钱,这油饼外边卖三毛一斤,一共是一块零五毛。”
叶爱国语速超快地说着话,又从兜里掏出来一卷儿钱。
一块五毛拍桌子上,他继续说:“小孙,这你拿着,先清账。以后你再拿罐头啥的,我再重新记。”
孙敏眨眨眼,有些懵。
那些罐头不都是叶爱国心甘情愿给的吗?
为啥这会儿说要钱?
之前拿了多少罐头,孙敏自己都没记那么清。叶爱国竟然在本子上记着。
宁宛跟牛金芳也都懵了。
这属于内讧不?
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操作?
见三个女人都不言语,叶爱国继续嘟囔,“月底结算多方便?一个月跟着一个月走。非得在这时候让我算算算的,人家小孙万一没捎那么多钱,多尴尬?”
“月底发工资的时候清算最合适,那会儿手头也不会那么紧。你俩……哎!”
宁宛懂了。
而且她从叶爱国那认真表情里看出来,叶爱国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她大体做了个猜测。
叶爱国来厂子的时候,身份自然没有保密。
孙敏作为员工,仗势着自己年轻漂亮又有点儿能力,所以想使手段拉近跟厂长亲大哥的关系,从而获得一些利益。
她用葱油饼来接近叶爱国,叶爱国或许会出于礼貌夸赞一句好吃。
孙敏就觉得叶爱国喜欢,于是每天都会给带上一些。
而她在跟叶爱国接触的时候,发现叶爱国老实巴交,她应该自以为叶爱国在她这种城市女孩子面前比较好哄骗。
所以就开口问叶爱国要了红烧肉罐头,而且她这种人又当又立,要的时候觉得不会说是让叶爱国送,最多会说在厂子里拿。
但她这样的说法在她看来,是默认了叶爱国做主送她的。
叶爱国的想法简单,孙敏说拿,他就觉得是真拿。员工们是不能平白无故拿厂子里的东西,所以孙敏会跟他言语一声。
叶爱国将孙敏每次拿了什么拿了多少都记录在本子上,想着自家员工,月底清算。
之所以叶爱国会夸赞小孙,可能是因为小孙从他手里买了东西,他是对待客户的心理对待小孙的。
想到这,宁宛原本对叶爱国的那些意见瞬间消失大半。
牛金芳咽了口唾沫,后知后觉地抓过叶爱国拿着的小本本。
紧接着她从宁宛的左胸布袋抽出一支笔,本子里撕扯下来一张纸。
“写欠条!”牛金芳冲着孙敏吆喝一嗓子。
孙敏:!!!
宁宛旁观,不言语。
叶爱国没阻止,还顺着说:“那也行,反正还有几天就要发工资。今天给不了就给不了,月底再拿着欠条在工资里扣。”
“叶大哥,你,你不是给我的吗?”
孙敏眼泪汪汪,似乎觉得受了极大冤屈。
要知道那些罐头都要钱,她怎么可能每天都往家里拿?
怎么可能为了显摆自己有能耐,还分了两个黄桃罐头给了她那整日里看不起她的嫂子?
“给你啥?”叶爱国一头雾水,随后恍然大悟一般,“孙敏呀,你不会是想说我白给你的吧?”
孙敏想说是,但叶爱国立即又道:“不是,小姑娘你看着多机灵多聪明个人?我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天天吃罐头,我咋能白给呀。”
“再说,你每次拿了都是赊着,我能给面子让你赊着就不错了。你这小姑娘不地道,想坑我呀这是。”
叶爱国的脸拉下去,“你要是不想承认,咱现在就去找别人对峙。你拿的时候可有不少人看着,问问谁听见我说白给你了。”
孙敏心慌又心急,同时对叶爱国也相当气愤。
本以为是勾搭上了个傻缺,没想到她自己却栽了。
那么多的钱她可不想给。
想到这里,孙敏用力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眼圈儿比之前还红。
她委屈道:“叶大哥,我没那么多的钱。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卖货虽然能有四十多块,可我还得养活我爸妈,爷爷奶奶。”
“他们要是知道我赚的工资拿出去大半买了罐头,肯定会打死我呀。”
“叶大哥,求求你行行好,能不能……”
话没说完,牛金芳一手叉腰打断她,“吃的时候咋不说咽不下去?”
孙敏咬住下唇,一时间能言善辩的她语塞。
牛金芳白了一眼,“少废话,要么写欠条,要么工资别要了,现在就卷铺盖走人!”
说起最后一句,牛金芳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宁宛。
这厂子不是她的,想赶谁走,她其实没资格。
宁宛回视牛金芳,赞同点头。
牛金芳立即来了底气,“我警告你,我可认字,你写欠条别想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