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宛城的岽郡虽未受水灾的严重波及,但气温高了低,低了高,很是不稳。
郡衙所在的桐城内,多家医馆门前都涌着大量的病人,这些病人的症状亦大致相同,无不是发热,乏力,咽痛,食欲不振,头痛等……
施诊的大夫眉头紧皱,当夜,城中最有盛名的大夫便悄悄进了郡守府。
有宛城郡守的前车之鉴,再加上女皇,摄政王,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就在三四百里外。
岽郡的郡守那叫一个诚惶诚恐,拉着那大夫再三询问,愣是不愿相信这样惨的事降临到了自己的管辖区。
大夫的脸上满是笃定,这结果是多家医馆共同商议之后,才敢报给郡守的,哪里还不确定!
正是兹事体大,事关一郡百姓安危,既不可声张了,以免扰乱民心,造成慌乱;亦不可不采取措施,所以他才会星夜奔至郡守府,求郡守做决定。
明明暗暗的烛光下,岽郡郡守郑埘邑面色煞白。
书房中,灯火亮了一夜,第二日,城门刚打开,一骑就飞奔了出去,直奔宛城。
城中的客栈内,掩面的女子低低吟笑,手中攥着金钗用力扎进手中小人的心脏。
她身后的侍女,看得心惊,强压抑着自己的惧意,小心翼翼,开口劝道:“小姐,这岽郡郡守已经给那女帝送了加急文书过去,咱们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妨先撤出去吧?”
冷笑一声,那女子猛地回头,骇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侍女:“怎么,怕了?怕你也染上这病?”
侍女直打寒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从前的小姐只是骄纵,可自从来了一趟南齐就变得周身阴森,叫人害怕。
女人的爱情就像一片荒寂的森林,遇上了甘露,可能枯木逢春,开出柔嫩的枝丫,可一旦赖以灌溉的水源离开,一不小心,就能生满毒蛇,蚕食周遭所有的活物。
“奴婢是怕小姐……”恰到好处的闭嘴,侍女瑟瑟发抖,显得很是惶恐。
“哼”冷冷呼口气,那小姐摆了摆手,“去收拾东西去吧!本小姐倒要看看,那贱女人是要她仁爱的名声,还是要她的命!”
“是”如蒙大赦,侍女慌忙退下,去收拾行李。
……
宛城,郡守府。
听着金世遗的汇报,司马景湛连连点头,对这个新科状元越发赞赏。
“世遗大才,从前是被耽误了啊!”感慨的发出这一言,司马景湛的目光不自觉移到了边上正在打瞌睡的司马萱华身上。
父皇都不敢做的事,萱儿做了,也确确实实为朝廷选了一批贤才,可……
“臣只知道,陛下和王爷对臣有知遇之恩,臣所能回报的就是,竭尽全力,为民做事。”金世遗猛然跪地,郑重道。
“额,啥!”昏昏欲睡的人被惊醒,迷迷糊糊的四周顾盼。
司马景湛浅浅一笑,见惯不惯,连忙对着一脸疑惑的金世遗道:“世遗有心了,先下去忙吧!”
“是”疑惑的偷瞥了眼女皇陛下,金世遗缓缓退下。
“居然睡醒了?”
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司马景湛不厚道的嘲笑道。
“四哥”嗔嗤一声,司马萱华不好意思的用手捂住了脸,讪讪开口,“我这不是昨晚没睡好!”
“哦!那是因为什么没睡好?”饶有兴趣的盯着她,司马景湛继续追问。
但其实心中多少有数,他昨日执意逼她认清自己对陆翔风的感情,她虽支支吾吾,只怕夜里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放在脸上的手轻轻滑下,司马萱华面上一片萋萋,她往司马景湛边上挪了挪,将脑袋歪在他腿上,很是哀伤:“四哥,若我真对他动了心该怎么办?”
听明白她口中的他是谁,长长叹了口气,司马景湛伸出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如果你真看上了,就将他纳进宫里便是。至于他的那些个身份,我南齐堂堂帝王,有谁不能要!”
“四哥!”感动的唤了一声,眼眸中酸涩一片,“即使我对他动心了,我也不会嫁他,或者是纳他,四哥,你不要管,也不要逼我和谁成婚,好不好?”
抚着她头发的手一顿,司马景湛心中一阵惊涛骇浪,心疼的瞧了瞧她瘦弱的身体,他叹息出声:“傻姑娘,你是打算谁都不嫁吗?”
良久的沉默,司马萱华不知该如何作答。
司马景湛却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将她扶起,逼她与他对视,她眼角红通通,看得他胸口阵阵抽疼。
“不要顾虑那么多,你只管去幸福喜乐就好,一切都有四哥,四哥希望我的宝贝妹妹,能嫁最爱的人,过最舒心的生活。即便我们身在皇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四哥也想你幸福。”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滚落,心头不可对人说的顾虑,就那般卡着,卡得她缩在自己制的壳里不敢前进一步。
“好了,好了,不哭,去睡一觉,睡一觉就好!”将司马萱华按在肩头,司马景湛心中有诸多疑问,可这疑问在她的眼泪前不值一提,“不想去想的事就不想,四哥不会再逼你,谁也不能逼你。”
他只想看见那个开朗豪爽的妹妹,至于别的?
总有些事要保持在一个特定的稳定环境中,谁都不提及,才能彼此都安好,不是嘛?
及至司马萱华睡下,司马景湛破天荒,主动去找了陆翔风。
彼时,陆大公子正被一堆属下围住对账,瞧见了司马景湛,陆翔风眉梢一挑,没好脸色,阴阳怪气的道:“呦,这是哪阵风把摄政王吹来了?”
不在意的笑笑,司马景湛自行找了个位子坐下,门外的小侍慌忙奉上新茶,他打开茶盖,在茶杯上划上几下,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满意吹吹,抿上一口。
“都先下去吧!”手上的账本一合,陆翔风斜瞪向司马景湛。
属下陆续退出,小侍知趣关上了房门。
陆大公子往身后一仰,左臂支起脑袋,一副风流模样:“无事不登三宝殿,摄政王日理万机,今日特意来此有什么事,直说吧?”
慢慢又抿上两口茶,放下茶杯,司马景湛严肃的盯着那不太正经的陆翔风:“明人不说暗话,那本王就直说了,陆公子可是真心想娶萱儿?”
“娶?本公子娶得起吗?”除却面对司马萱华,陆大公子的小心眼记仇,那可是能记得长长久久,他冷冷一哼,“摄政王昨日不还要本公子进你南齐后宫,做个男侍吗?”
太阳穴突突的跳,司马景湛抬起手按了按:“昨日的都是玩笑话,陆大公子就不要计较了。”
“哼”甩了他个冷脸,陆翔风坐直了身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只是今日萱儿对本王说了些心底话,本王觉得可以让陆公子知晓一下,当然,前提是本王需要确认陆公子的心意。”神色淡淡,司马景湛死死盯着陆翔风。
皱了皱眉头,陆翔风沉了沉脸:“本公子的心意,以王爷的聪慧不会真的看不出来!”
右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中间三指轻轻敲着,司马景湛平淡的开口:“看出的是一回事,听你亲口承认是另一回事,陆翔风,你能否保证,一辈子疼萱儿,护萱儿,不论发生什么,都竭尽全力保她平安喜乐?”
神色凝重,陆翔风瞧了司马景湛半晌,才开口道:“我爱她,疼她之心只比你多,绝不比你少!普天之下,权势,金钱,美色,我都不屑一顾,视作玩物,唯她,不经意间已长成了我胸口那一颗跳动的心,她在,我生,她一旦剥落,我亦难以存活。司马景湛,你会不疼惜你的心吗?”
闻言的司马景湛惊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陆翔风这样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生来就像是为了游戏人间的,凡尘种种,却如他所言,不过是他玩物!
心吗?萱儿,若是你听到了这一番话,可是能放下你心头,四哥所不懂的那份顾及?
可四哥已经动容了,原谅我说着不会逼你,却依然在干预你的感情之事。
“萱儿她自己说她对你动心了,但是,想来你也感受到了,她心头有着一道结,那道结让她不敢触碰情爱。”突然变得很严肃,司马景湛提高了音调,道:“陆翔风,大丈夫就要能全心全意护着自己爱的人,你既然心系萱儿,就该有足够的耐心去解开她心头的结。”
“用得着你说嘛!”唇角上扬,陆翔凤面上却仍旧傲娇,别别扭扭的将脸偏向了一边。
大舅子看妹夫,越看越不爽,自己捧在手心的妹妹居然被他骗走了心,哼!
“陆公子,本王只想提醒你一句,即便你打开了萱儿的心,若真想求娶,还得经过本王的同意!”
“你……”猛回了头,鄙夷的看司马景湛一眼,“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同意了吗?”
“同意?”狡黠的笑笑,司马景湛敲了敲扶手,“我南齐的陛下,本王岂会轻易同意她的婚事?”
“那你跑这里说这么多干什么?”咬牙切齿,陆翔风觉得自己脾气近来真是好了不少,居然没有直接上去拍死这个碍眼的!
哼,天天和华华搂搂抱抱,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他都没占过!
淡淡的起身,装模作样的瞧了瞧天,摄政王殿下道:“时候也不早了,本王也该走了!”
走出两步,脚步一顿,感叹道:“其实,还是崇光和萱儿更配吧!”
“嘭”陆大公子一把甩出上好的玉杯,但总算留了几分清醒,玉杯恰擦着司马景湛而过,碎在他脚边上。
摇了摇头,似嘲讽这行为幼稚,司马景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向前走,轻飘飘感叹的声音打空气里传进陆大公子耳中。
“还是劝萱儿考略考虑崇光吧!这陆翔风太暴力了,还是要不得啊!”
“哐”
正主步履轻快的走了,屋子的东西就倒霉的遭了殃,继玉杯之后,塌上的小桌也可怜巴巴的遭了陆公子的毒手。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冲进了宛城,刚刚平静下来的天,已经风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