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掌柜到底也没从徐臻那里得到问题的答案，他一头雾水的出去，等过了两日，突然就听说太子身边的大太监闯祸被打了半死扔出宫去的消息。

小李掌柜连忙去打听是谁，心中怀疑莫不是太子跟来禄使的苦肉计或者金蝉脱壳计？

他心里已经有七成认定被扔出宫的是来禄了。

谁知他才瞧瞧去围观，却发现是来福。

到底是相识一场，小李掌柜才将手伸到袖子里想拿出钱来打点一番，就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慌慌张张的挤开人群，到了近前。

虽然那女子梳着妇人发髻，穿着朴素的青布衣裳，可小李掌柜却一眼认出那就是姑娘身边伺候的春草丫头。

小李掌柜默然。

这一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甚至从心底升上来一股恐惧。不知道眼前这一幕是徐臻早有安排，还是造化弄人。

越是产生怀疑，越是想要弄清楚弄明白，哪怕真相在万丈深渊底下。

来福公公受罚很重，扔出来的样子狼狈无比，就像块用脏了却又懒得洗的破抹布。

春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手忙脚乱的将来福往平板车上拖，大概是存了不叫这样的人在宫门处碍眼的心思，也有几个侍卫上前帮忙，不过帮忙也只是帮着抬到车上。

春草跟着徐臻也是吃过些苦头的，此刻使劲压下车辕，自己艰难的拖着车走了。

小李掌柜略住了住，就听门口还未散尽的人悄悄议论道：“看着像是没气了。”

另有人道：“就算有，拉回去也不过是准备后事。这可是打了结结实实的一百杖，还是皇后娘娘赏的。”

小李掌柜也凑过去，好奇的问：“一个太监怎么就敢惹了娘娘生气？”

有人知道的多些，免不了显摆道：“不是惹了娘娘生气，听说好似是将一份要紧的折子给丢了，皇上生气，皇后娘娘担心皇上气坏了身子，便出手将人处置了。”

“什么折子这么要紧，能把人打成这样？”

这次没有人再来回答。

小李掌柜心想，这个问题恐怕要问来福公公了。

东宫里头，太子肉眼可见的憔悴着，听来禄说是徐臻的丫头春草将来福拉走了，他不知道怎么突然笑了一下，说道：“倒是个长情的。”

过了一会儿又道：“可惜她主子比她狠多了。”

来禄禀告完了也沉默着。

这段时日以来，太子煎熬，他也跟着煎熬。有些事他根本没有弄懂，从前都不觉得是大事的事，不知道为何突然就冒了出来，让人无处下脚，举步维艰。

从前的来禄恨不能一句话扩成十句话来说，但现在的他，在经历了来福的事后，却突然发现还是少说些的好。

他向来都在太子跟前给来福上眼药，说来福的坏话，但谁知皇上怒起来了，眼看就要处置了太子的当口，却是来福窜出来硬是用血肉之躯给太子顶了锅。

别看来禄平时表现的是太子的一等忠奴，遇到那样的事，甚至明知太子倒霉，他也得不好处，内心也还是不由的退缩。

来禄心里想，我不是不忠心，我只是胆子小，而且我没有来福那么能抗，一口一个皇上饶命，奴婢知错。

这种认错的态度也叫人同情。

换了来禄，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若是知道必死无疑了，挨打的时候一定拼着说些心里话，譬如骂骂皇帝的祖宗之类，他也想做个名垂千古的忠臣良将，但那样的前提条件是他还活着。

可来福，从头到尾的都是帮着太子。

来禄心中五味杂陈。

太子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算着日子那些人也该到京城了，最近有消息了吗？”

来禄心中一凛，说这个话题还不如继续说来福。

他有点吃力的回话：“殿下，还没有消息。”

此刻对太子来说：没有消息，就是不好的消息。

太子伸手扯了下领口，有点烦躁的说：“在海上还能传回消息来，怎么上了岸却没有消息了？”

来禄看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要不奴才出去看看？”

太子摇头：“不行，你还不能去。我这里有更要紧的事吩咐你。”

来禄想出宫去也是真心的，他最近被宫里的事给搞得胆战心惊，胆子小了不少。然而他也还是惦记着太子的信重，心里安慰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眼看了来福被打，还是皇后下的命令，都没说一句回护的话，可见太子心肠强硬，定是成大事之人。

有时候人跟人就是需要比一比看谁更狠。

“殿下，承恩侯世子求见。”

“不见。”

宫外承恩侯世子急的不行，但太子不见他，他也不能硬闯，于是跺了跺脚，转身回去了。

他回去后，跟父亲一商量，迫于无奈，放出王老夫人病重的风声，承恩侯夫人这回进宫求见皇后被恩准了。

“……北蛮那边只要粮食，并且保证事成之后立即撤兵，只要太子殿下继位，从此两国交好，再无争斗战乱。若太子殿下不信，他们可以送两个王子进京为人质……”

承恩侯夫人紧张而焦虑的传达着承恩侯世子的话，她虽然知道太子现在的情势不好，而且这还是因为自己儿子失误所致，可这种通外敌的事叫她说起来还是胆战心惊的。

反而是太子跟皇后都很平静。

皇后问太子：“你决定了？能确保万无一失么？”

太子摇头，还笑了一下：“不能。”

皇后也觉得自己问话问的很天真，嘲笑了自己一下：“也是，自古成王败寇，你跟着太傅读史书，知道的比我多。”

对他们来说，北蛮进犯，然后太子请命出兵，由京城北门出，杀个回马枪，从南门入，皇后再在后宫接应，以策万全，这样的宫变甚至用不了一日，就算北蛮撕毁盟约真的进犯，太子只要掌握了皇权，也有机会命人出兵去抗击北蛮。

太子需要一个正大光明出去的理由，他在东宫里头永远都施展不开。

承恩侯夫人看看皇后又看看太子，脸上的忐忑表情根本掩饰不住。

太子反而安慰她：“舅母也是孤的岳母，孤称一声母亲也不为过，您一定要坚定些，想一想太子妃，再想一想承恩侯世子，他们还都需要您的庇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