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小时候跟着文先生读书,读到牛郎织女一年相会一次的时候,曾提出个不同的见解:“先生,牛郎织女真的是一年才相会这一次么?”
文先生:“嗯。”
徐臻又问:“那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是不是说明他们俩在天上天天相会?”
文先生一听,皱眉仔细一想,抿唇严谨思索之后突然顿悟——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可怜王母因为拆散这俩人被世人说了多少遍心狠,原来是大家搞错了时间而已。
徐臻继续:“那要是按着人间一日的算法,那么这两口子一天相聚不过半刻钟,其实也够用了,祖母跟祖父差不多也是这么多……”
文先生还想强词夺理,想了想又觉得十分没有意思,他总不能跟天下人作对说大家不要再过七夕了吧。
综上其实也说明徐臻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她的脑子比较好使。这样的人聪明归聪明,在某些地方又特别敏感,能发现许多常人想不到的细微之处。
譬如她在见到这边来接应的暗卫之后,神情便从一开始的疲惫瞬间变成内敛,整个人的气势渐渐散发出来了。
暗卫支吾的语气以及躲闪的眼神,无不说明宋尧恐怕还有不对,并且这不对应该是只针对她,而不是安定侯或者其他什么人。
那只针对她的事……
徐臻轻笑一声,反而不着急见宋尧了,声音极为冷静的问安定侯这次所赐的一行十个暗卫:“来时侯爷是怎么嘱咐你们的?”
暗卫头目跪答:“侯爷令我们听三爷的。”
徐臻笑了一下,“我心中存疑,不得不多问一句。”
暗卫道:“请三爷讲。”
“我的话与侯爷的话,你们听谁的?”
暗卫膝盖一软,他曾经奉侯爷的命令保护过许多人,但那些都是男人,还没有人提出这等叫人送命的问题来……难道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不同?
“侯爷令我们保护三爷,我们自然听三爷的。”
这个答案还不能叫徐臻满意:“我们此行的目的你们也算清楚,那么我的话与宋将军的话,你们听谁的?”
暗卫脸白,汗出如浆,直觉这道题比上一道题还难答,求生欲使得他闭上眼奋力一搏:“我等自是听三爷的。”
徐臻笑了笑,有了这句保证,才安抚众人道:“宋将军失忆了,这段时间他又一直保护翼国小太子跟其母妃,我怕他受旁人先入为主的念头影响,恐怕与我方有些阻碍。”
她这么一说,暗卫立即就决定要相信,拍马屁道:“三爷说的极是!我等自是以三爷马首是瞻。”
徐臻想了想,到底没说什么“以后你们就安心跟着我,跟着我有肉吃”的话,暗卫们活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区区小利益可以左右他们思想的了,她敢说,要是安定侯需要这些人去死,估计他们也绝对不会太犹豫。
婆子过来禀报:“三爷,四爷在花厅了。”
乍一听还叫人以为是兄弟俩相聚呢。
徐臻笑:“既然侯爷将调令批下了,那么以后依旧称呼宋将军,免得叫外人误会太多。”至于她自己,喊她三爷要比喊她夫人省去许多麻烦。
婆子从善如流:“是,三爷快去看看吧,将军瘦了不少,看着更单薄了。”
徐臻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她穿男装出来,行路自不会穿白衣,身上这件水蓝色的袍子,下头是裤子,走路骑马都方便,就是此刻看起来不够典雅,不过她是去见宋尧,又不是去见客人,这样也罢了。
出了门才发现外头灯火通明,婆子手里提了一盏别致的琉璃灯,徐臻好奇她们入乡随俗的程度,接过来瞧了一眼,见上头绘着喜鹊登枝,听婆子笑着道:“三爷定是忘了,今儿是七夕。”
徐臻点头:“我说外头怎么喧哗声这么大呢。”
她们现在所在的是梁国西南溯州的一个小城叫冒城的地方,这里的风俗爱好偏妍丽,节日庆祝的格外热闹,暗卫能将宋尧跟翼国小太子安顿在此地,盖因此地守卫是安定侯的人,翼国那边的人暂时还找不到这里。
这处宅子也处处透着属于南边儿的婉约,游廊两侧俱都是开的妍丽且芬芳四溢的鲜花,徐臻自己提着灯笼往前,被灯一照,尚能看到仍旧在花丛间忙碌的蜜蜂。
花厅在不远处,这一路她却走得极慢,跟她路途中的疾行并不相称。
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平静的面容下是无数的心思意念快如闪电的一一闪现,只是被她都压了下去而已。
因为想过,想到过,所以当在花厅门口见到人的时候,反而能露出一个从容的笑来。
厅里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她的夫君宋尧宋行远,女的是翼国国主的爱妃小太子的亲娘,两个人一站一坐,距离不近不远,看上去并无暧昧。
可当宋尧的目光望过来,徐臻骤然之间觉得一阵刺痛。
她还想笑,却连嘴角也没扯起来,只是心里默默的道:“原来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她依旧可以做那个冷静的自己,但心中是极不情愿这样做的。
“我到底对你多不好,才叫你接二连三的忘了我?”这句话在心里饶了一圈,滚到舌尖却又被她逼了回去。
翼国国主的妃子盈盈一笑,一手扶着椅子柔柔的站了起来,“百闻不如一见,妾身早就听人说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此刻见了,心生羡慕……”
徐臻: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不算乱,羡慕什么?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她行礼,开口:“事前不知国主夫人在此,徐臻失礼了。”
行完礼,直起身问:“夫人在此,是有何事?”
妃子轻笑,拿帕子掩嘴看了宋尧一眼:“是我倾慕夫人风采,特意跟着将军过来看一眼……”
徐臻:她错了,她之前以为这女人是脑残,现在看起来,人家不是脑残,说不定给梁国这边太子传话,也是打着让太子怜惜的意思呢。